“臣久居赵地,不便与陛下相见,听闻陛下前些日子偶染小恙,不知如今可曾大好?”
看起来刘彭祖是在向刘彻问安,但刘彻如今的模样旁人一瞧便知,根本无需多言。他言语之间也不见有丝毫恭敬,只盯着御座上的刘彻,眼神轻蔑嘲讽。
刘彻一笑,换作是从前的他,恐怕早就让人把刘彭祖叉了出去,可如今他经历生死大劫,许多事倒也想的开。刘彭祖只是个开头,他要是连这个都忍不了,等到刘安跳出来的时候岂不是要气死?
“多谢兄长挂怀,朕如今已经大好了。”
刘彻说的,刘彭祖一个字都不信。如今他的模样可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依小王看,陛下怕是病糊涂了,居然还立了甚么太女,实在是荒谬。”
刘彻也不恼,只和气地跟他讲起了道理:“当利聪慧,政务通达,立为太女又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不妥之处多了去了,刘彭祖心里直犯嘀咕,他都如此挑衅了,刘彻居然还能挂着笑脸和他解释?
刘彭祖把刘彻的忍耐当做了退让,一时间不免更加得意,得寸进尺道:“祖宗基业怎可落于旁人之手,陛下可当真是病糊涂了,若是舍不得当利受委屈,在座的列位叔王又有哪个会亏待了她?我也是一片好心,女娃娃就该在后宫绣绣花,跑出来掺和男人的事做甚?”
刘彻微一眯眼:“赵王如此信誓旦旦,想必你也是会善待当利的了?”
成了!刘彭祖心头暗喜,他就知道,刘彻果然是听进了他的话,既如此,他这做人伯父的也不好说自己侄女坏话不是?
刘彭祖按下自己的激动:“当利这孩子聪慧伶俐,我瞧着自然喜欢,自然是会……”
“善待于她”几字还没说完,刘彻就直接截了话头:“如此甚好,连赵王都如此盛赞当利,她又是皇室血脉,立个太女总不为过罢?”
刘彭祖傻了眼,然而这话头还是他自己递给刘彻的,总不能出尔反尔不承认了罢?既然质疑刘琬能力这条道被他自己堵死了,他也只能揪住刘琬是个女娃这点不放了。
“万万不可,这岂不是牝鸡司晨,陛下难道忘了诸吕之乱了么?吕后掌权方致诸吕乱起,如今陛下竟是要重蹈覆辙么?”
刘彭祖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这位赵王是何等忧国忧民的人物呢。
无乐在座上听得实在是够了,他如今身无官职,只能依着窦太主而坐,正巧就在刘彭祖的座席上方。看着下面面面相觑的众人,无乐有些腻味这位赵王的手段。也得亏大朝会已过,那些个外邦使者都已回了驿馆不在殿上,不然还真的让人看了笑话。
刘彻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他皱眉斥道:“赵王慎言!这大殿之上、群臣之前,你却作此泼妇行径,当真以为朕奈何不得你了么?”
赵王本就是色厉内荏的草包一个,刘彻一发怒他便不敢再多言,可那副样子却明明白白写着“不服”两个字。刘琬看着他的样子一笑,站起身来:“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刘彻瞧见刘琬眉目方才舒展,让她来自己辩白也好:“太女有话便说罢。”
“诺。”刘琬应了,才朝着赵王道,“伯王好大的威风,可伯王似乎忘了,诸吕之乱皆因吕后而起,可如今孤虽为女儿身,却也是刘氏血脉,又怎能拿吕氏来比拟孤?莫非在伯王看来,我等竟是‘诸刘’不成?那倒不知伯王想做的是朱虚侯,还是孝文皇帝了?”
一番话说的刘彭祖直冒汗,无论是朱虚侯还是文皇帝,干的都是改朝换代之事。这大帽子扣下来可不是好玩的,他这侄女还真狠。不过一个五岁的女娃娃就能懂得这些了?说不定是有人在后面教她呢。
还没等他松口气擦擦汗,刘琬就轻飘飘来了一句:“听闻伯王的国相任期都未逾两年,大大小小总共换了十三任国相,罪名大同小异。这些人大者处死,小者受刑。如此说来,伯王倒当真是慧眼如炬。”
刘彭祖闻言瞪大眼睛,连自己在封地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他侄女背后这人竟是手眼通天了不成?
看着刘琬张口还欲再言,刘彭祖生怕这侄女把自己的老底都捅出来,于是匆匆忙忙告了饶:“太女果然聪慧无双,陛下慧眼,小王心悦诚服。”
刘琬闻言一笑,她本来还打算把那位被父皇冷落已久的江充叫来和他叙叙旧,如今看来便算了罢。
会蠢到在朝会之后的宴会之上发难的也就只有刘彭祖一个了,剩下的那些,小舅舅说过,分而治之,不是么?
淮南王有贤名是不假,可他的封国旁边,可是衡山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