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许可的姑娘们带着丫头结伴而行。街上处处灯火通明,花灯穿了个绳挂在众人头顶上。
商贩支了个摊上面挂满了竹签,一边吆喝着“猜灯谜,猜灯谜 ”。傅婉黛眼睛一亮,扯了扯三姐婉茹的衣袖,说道:“三姐你看,他那花灯多灵巧啊。”
傅婉茹撇撇了眼巴巴的亲妹妹,说:“她啊,看见这就挪不动步了 ,你们先去前头吧。”
傅婉颜一喜,连忙说道:“那我和七妹妹便去河边祈愿了。”辞别了两个人之后,婉清把傅婉颜的状态看在眼里。
见对面有一个酒楼,她心中一动,朝傅婉颜说道:“我有些累了,可能是前些日子病还没好,颇有些乏力。二姐先走吧,我上酒楼里歇歇。”
傅婉颜闻言有些犹豫,她拉了拉衣角,说道:“你若是不舒服就回府吧,莫连累了我一起受罚。”婉清道“二姐放心,我一会就回府。”傅婉颜今天连丫鬟都没带,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了,却没有回头。娓娓的声音传过来:“二姐知道你是聪明人,心里向来如同明镜一般,今日之事,二姐谢谢你。”
婉清看着她走了,知道就算自己不这么说,傅婉颜也要想办法离开。她带着玉萝,两个人也不算孤单,何必勉强二姐呢?
前面一处聚着几个人,此时都不约而同的发出喊声。婉清上前去瞧,中间一个男子拿了把剑,挥舞了两下后直直的将剑吞了下去,又一个运气,朝地上的花灯一吹。“啊”她惊叹一声,那琉璃灯竟然亮了。
一个妇人牵着个女孩子,女孩子眼睛亮晶晶的,高兴的拍着手喊着:“好厉害,大哥哥好厉害。” 婉清见那男子身材高大,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倒像是个胡人。
他爽朗一笑,说道:“我看这位小小娘子生的极有灵气,相逢是缘,这灯就送给小小娘子了。”说罢一抱拳,牵起马就要走。
“小姐,是胡人啊,五公子说胡人都是吃生肉的呢!”玉萝凑过来说道。婉清皱了皱眉头,白皙的脸上浮现一丝厌倦,说道:“听他瞎扯,他眼里头就容不得别人。”
夜已经深了,婉清眼皮沉沉的。她恹恹的说:“放了莲花灯我们就回府。”要是往常这个时候,早不知道做多少梦了。玉萝在一旁捂着嘴偷偷的笑。
“小姐”玉萝扬起衣袖遮掩住脸上红晕,“二小姐是不是去会哪家公子了啊?”
婉清嘴角一抽,真是个八婆的姑娘,谁都要说两句“你要是思春了,我把你嫁给方管家可好?”
“小姐不告诉我也知道,二小姐肯定有心上人了。”她故意挤眉弄眼的,“奴婢可乐意嫁给方管家了,您不知道呢,珠云的白月光可是他呢。”
河岸上灯火通明,精心做的莲花灯托在手里,姑娘们许过愿后,再把它缓缓推入水中,放眼望去,河道上已经漂了不少的星光点点。
姑娘们两两成双,面色如霞,眼睛里藏着憧憬,叽叽喳喳的嬉笑。那一天,婉清不记得自己许了什么。
只记得水波不惊,官船上有一郎君凭栏而立,那人眉眼修长而疏朗,目光干净透彻,夜风吹的他衣袂翻飞。
周围的人仿佛从她眼里消失了一样,只有那温如玉的公子。
元宵节过了之后,先生也回来了。婉清又过上了起的比鸡早的日子。踏着晨光,迎接絮絮叨叨的王守。
书还是一样念,先生却老是走神。他今天穿了一双新布鞋,针脚密布,看得出做的人用心良苦。
王守今日一直坐在上席,未曾下来走动过,姑娘们以为他身体未好,但其实只是因为穿了新鞋不适应。
婉清觉得自己是魔怔了,要不然怎么听先生念什么,都觉得是形容那位公子的呢?
她知道他,祖母过寿时他来过。他姓李,是太子殿下,是大家赞不绝口的神童,谦谦君子。
怎么有人能这么好呢?比家里的兄长都好看,大哥英俊是英俊,但总是一副妖里妖气的姿态。
她长吐一口气,心想这才是君子的模样,不骄不躁,叫人难以攀比。
此时外面艳阳高照,花香一阵阵飘过,有那么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到了傍晚起风了,婉清折了桃花支准备放在床边,却看见下人一个个低着头,行走匆匆的。
她掩了掩披风,叫住一个婆子,问“这位妈妈,出了什么事吗?”
“七小姐,府里新来了一位姨娘,老爷吩咐住在采薇院。”婆子低下头回道
婉清皱了皱眉头“那你们忙什么呢?”“前天就收拾好了的,只是姨娘嫌素,说睡着没有人气。老爷让开了库房挑几件搬过去,奴婢正要去请方管家开库房呢”婆子慌慌忙忙的就走了。
婉清怔了有一会,理了理吹乱的发丝,和丫头说“我们去看看母亲,以后这日子怕要是过的窝心了。”
大夫人今日用过膳后便洗漱了,她过来的时候大夫人散着长发,坐在榻上面色柔和的朝她招手,“快过来,我的七七。”
婉清忽然觉得心里一酸,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娘亲,你要睡了吗?”
大夫人莞尔,“不然我这副样子要去做什么?”婉清坐到大夫人旁边,撒娇一样抱着她的胳膊,“娘亲,我想大姐了。”
“你想她作甚?你大姐在的时候也不见你和她多好”大夫人拉了婉清的手握着,女孩的手细嫩白皙,指甲也生的圆润。
“那个姨娘也太张扬了,一点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婉清不平,嘟囔着说道。
屋里沉寂了一会,“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同一个姨娘置气。既然读的是圣贤书,心里就要大格局,不要只是看得到眼前这几个人。”
大夫人忽的又笑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小呢。”说完怜爱的摸了摸婉清的长发。
婉清知道自己失言,又说道“大姐出嫁那么久了,也没有给我写过信呢。”
“她过的好呢,我如今就愁你了。娘亲想让你嫁在这京城,不能像你大姐那样离那么远了。”
大夫人琢磨了很久,她没有儿子,若是两个女儿都远嫁,自己便是无依无靠了。“只是这京城里的男儿,娘亲早就看见过了。幸好你还小呢,不然我这头发都该愁白了。”
她倚着大夫人坐了一会,说着不着边的话,两个人默契的没有再提新姨娘。
婉清忽然想起了那位如玉的公子,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夜深了,娘亲早些休息吧。我也赶紧回去了,明天还有起早呢。”
大夫人叫喜儿打着灯,把婉清送出去了。出了门,灯笼照出一片朦胧的光,不知名的虫子高昂的鸣叫。
“父亲呢”她问道。
“回小姐,去新姨娘那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