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华花茎慢慢从彼月指尖褪下,双目清明的瞬间,彼月向后退了两步。他化乐天的彼月便是自己?自己竟是一株曼陀罗华?
这消息让彼月错愕又震惊,怎么可能,她是一株曼陀罗华变成的人,她不是真的人!那慕子珂,火烨,安缕是什么,自己在人间活着那许多年又是什么?
那从曼陀罗华依然放着冷冷光芒,却不再对彼月说任何话语,从恶佛到花灵,这中间的变化,或许是这花都未知,那么自己又如何知晓呢?
未知的在此时依旧未知,已知的又有多重要呢?既然已知与未知相同,何必再费那许多心机。
彼月从曼陀罗华绽放的地方慢慢走过,封州——是她即将前去的地方。
狂风携着暴雨而来,艳阳却依旧高照,雷鸣阵阵,此刻的封州边陲似是预知了封州城内的局势,以这天气的变化,抛砖引玉。
沈父一个箭步上前,用手紧紧掐住沈慕的下巴,继而又十分失望又或者是无可奈何地将手放下。一耸肩膀,说道:“小慕呀,你告诉我,你们准备退隐山林做什么?你要知道,你若选择了这条路,你想过没有我和你母亲死了,怎么办?”……
沈慕眼神前一瞬黯淡后一刹斑斓,眼泪随着情绪缓缓落下。
这夜幕之下分明是破晓黎明,然而空中却被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只这一刹,沈慕被曲辰拉入怀中,远远立于云巅之上。
“曲辰,把沈慕放下,留你活命一条!”
沈氏全族仙灵站在沈家家门前的斜坡之上,想以人多之势逼迫两人乖乖就范。
曲辰似是未闻这话,从额前沾上一水珠口中念到:“以水之神,听我之令。”
话一说完,一滴水直直飞入眼前的树干之上,这树如同被唤醒的魔兽,树枝伸张,树干膨胀,摇摇摆摆,等候召唤。
“上前者,死!”
曲辰呵令一声,参天巨树左右摇晃,有不信邪的人上前,都被大树扔下了山底。
“那大树敌不过我们人多,我们一起上!”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声,曲辰听言,面色一沉,抱着沈慕腾空而起,将众人甩在沈家门前。
“你,没事儿吧?”
沈慕望着嘴角溢血的曲辰,他刚才应该是消耗了过多的法力,如今还要抱着自己这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想来是有些负担。
“要不,我们走这条路吧。”
沈慕指了指下方的小路,这条路是她幼时常去山谷玩耍时要经过的一条小径。曲辰听言,嘴角含笑,将沈慕轻轻放下。
“让你为我背弃家族,……”
曲辰还未将话说完,沈慕出言打断,“我既然已经决定跟着你,那些无用的话就不要说了吧。”
曲辰紧紧握住沈慕的手,心内越发坚定,她便是自己终其一生都要护着的女人。
“快,在哪儿,……”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了追踪者的声音。
曲辰在一竹笋前站立,以指为刀削开了笋尖,笋节之上有零星水珠。
“但愿够吧!”曲辰望着那水,心内苦笑,自己便是和沈慕要退隐山林都成了奢望。
沈慕和曲辰停在原地,两人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眼里是无比的坚定。
阳光似是卯足了力气才从云层中徐徐落下,照在这林荫小道上,恍若与世隔绝之地,幽深静谧。竹影随风斑驳,一路光影随行,常说这陡坡之上难有直路,所以弯弯绕绕,曲径通幽。
“曲辰哥哥,莫要再为我耗费修为了,我随父亲回去就是。”
那一声叹息终究动了沈慕的坚决,若是曲辰再度施法,恐怕性命堪忧,自己怎么可以那样自私呢?
“曲辰哥哥,还记得你我初识吗?”
惊心动魄的情况下,沈慕却说起了往昔甜蜜。只是话音刚落,曲辰方才回头准备应答,她一挥衣袂,对方便直直倒下。
双臂一伸,沈慕赶紧接住了被迷晕的曲辰,顺势坐在了地上。
“生得这般绝艳,你当哄鬼吗?好意思说自己是男娃娃。”
沈慕柔声细说,这句本是两人初次见面时,交谈的第一句话。
那时,曲辰不过束发之年就已生得气宇不凡,眉间英气更是无人比拟,若说乔装,只需随意绾个垂鬟分肖髻便成了个倾城绝色的窈窕女子。所以,对于曲辰的性别,沈慕一开始持雌雄难辨的态度。
“曲辰哥哥,你我今生怕是缘尽余此了。”
沈慕取下颈间月长石,石内氤氲了很强的修为,那是沈慕的生母留给她唯一的信物。当初也正是凭借这枚月长石,沈慕得以以凡人的身份出现在灵域沈家,如今也因为这枚月长石,她将永远地回到人间不再涉足灵域。
“啪”
月长石被沈慕摔碎,内里修为似青烟,寥寥几缕注入了曲辰体内,不过瞬息,曲辰不见了踪影。
说时迟,那时快,沈氏族人已追至沈慕跟前。
“你!你……”
沈家族长一个巴掌打在了沈慕脸颊,“逆子!冤孽呀!冤孽!我们沈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父亲,各位叔伯长辈,如今我与曲辰已情断于此。此番铸下大错,我自知罪孽深重,请将我逐回人间吧。”
“逐回人间?呵,你倒洒脱,将我沈家至宝就这样便宜了外人,一句自知罪孽深重请求逐回人间就算完了吗?”
听着同辈弟兄如此不忿,沈慕自然知道个中缘由,只是,事情已做,修为已散,他们又能如何?
“罢了,回你的人间吧,灵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族长将手一挥,沈慕已不复存在。
“族长!她……”
族中弟子欲争辩什么,看了看族长铁青脸色,也就不再多言。
仔细一想,又还能说什么呢?修为已便宜了他人,沈慕再没有倚仗留在沈府,除了将她撵走,又有何法?
彼月一路往封州走去,越是奔走越觉奇怪,她虽在原月经过特训,可如此行走且不知疲倦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只知如今身处灵域,可灵域又是怎样的所在?这里的一切,除了穿着打扮与人间不同,其余似乎均无差异,既是无异,自己又为何感觉怪异?这样一绕,实在是太伤脑筋,彼月亦不作多虑,仍游走在冥界森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