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婚礼,会是在夏季的日子里,太阳并不艳丽的天。镜子前,婚纱白得如同轻柔的云朵,脖颈上挂着他送她的那条链子,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镜中人乌黑的长发,黛眉杏眼,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这一天,新郎和新娘明明在一个房子里,却不能让彼此撞到,说是会不吉利。
苏梓鱼坐在窗边,往外望出去,天蓝如海,云白如雪。
苏梓鱼的闺蜜婷婷一个人从中国飞到法国,只为了实现初中时的一句玩笑话,“不管谁先结婚,在哪结婚,都必须是彼此的伴娘!”
婷婷在她身旁,拉起她的手,说,“小鱼……你的婚期可真的是拖了很久了。我本以为你们一毕业就会结婚的。”
苏梓鱼看着她,低下头思忖半刻,又抬起头笑道,“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他还是我的丈夫,而你还是我的伴娘。”
“是耽搁太久了。” 拉拉也插嘴说,她面容祥和,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和程子可要抓紧点,不然这娃娃亲可不好定了。”
婷婷看了看拉拉滚圆的肚子,好奇地问道,“几个月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拉拉做出6的手势,一脸自豪地微笑着,“六个月了,浩成他一直想要个女儿,这下可让他如愿了。”
“所以是带球跑咯。”苏梓鱼回想起起他们的婚礼日期是在18年的12月30号,不禁打趣道。
“什么呀,我们之前就领证实习了。”拉拉嘟起嘴,脸有些微红,然后想把话题引到苏梓鱼身上,“你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啊?在法国登记结婚很麻烦的吧。”
“去年七夕,在中国。”苏梓鱼简明扼要地回答道。
“不是吧,你们领证比我们早了2个多月呢。你们也太能藏了吧,我们都不知道。”拉拉埋怨道。
“当时有隐婚的必要。”苏梓鱼笑着摸了摸拉拉的肚子,“至于娃娃亲的事情嘛!你不用担心了,只要你不生两个千金,我呢,刚好有个儿子。”
“儿子?”拉拉惊讶道,“难道你们不单单隐婚了,连孩子都有了?”
“他今天是小花童,一会在教堂你会见到的。”
今天来的宾客不算多,但已热闹足够,都是他与她的较为亲近的朋友。文森特带着狄奥在阶梯前站着等她。文森特身穿灰色西装,而狄奥带着一顶贝雷帽,盖住了大部分头发,还架了一副黑框眼镜在鼻梁上。苏梓鱼朝他们微笑着招了招手。狄奥一看到苏梓鱼出现,就飞奔到她面前,“妈妈!”然后他指了指教堂前,“爸爸在那里等你呢!”
她的新郎,身着白色西装,站在不远处,人群之中,她一眼便望见了他。他的身边站在崔浩成,阿keen,还有几个她未曾见过的年轻人。一个熟悉的人印入她的眼帘,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没看错吧。”苏梓鱼望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拉拉。
“嗯,你没看错。”拉拉笑道,其实拉拉自己早就知道了。
文森特走上前,牵住狄奥,对她说:“你去吧!我带狄奥去四处逛逛。”
苏梓鱼点点头,往教堂门口处走去。婷婷在她耳边问道,“刚刚那个帅大叔是谁啊?”
“嗯……”苏梓鱼想了想回答,“我的法文老师。”
“那……那个孩子是?”拉拉也好奇地问道。
“儿子。”
“他看起来有五六岁了吧。”拉拉思忖着,“你不会是在法国留学的时候生下的孩子吧。我说怎么你去了法国之后,程子就开始学法语了,还一年去法国三四次。”由于狄奥带着帽子遮住了金发,蓝色的眼睛在眼镜的遮掩下也不明显,才会给了拉拉这种想象吧。
只是,她都不知道。他曾为了她,做了这么多努力。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学的法语,也不知道他曾来法国这么多次。
他看到她走上楼梯,冲她微笑。她也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她将视线转向他身旁的那人,她站在那儿,依然不敢相信。
“许妈妈。”她轻唤出声。今天,她的婚礼,亲人却都不在身边。至少,还有一个把班里所有学生当做自己孩子的好妈妈来参与她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十年了。”许丽华目光在几个曾经的学生脸上移动,不经感慨道, “十年前,你们还是孩子呢。现在结婚生子了。”
拉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也不算早啦。芊芊也有了孩子,是个女儿。”这事,苏梓鱼自然是知道的,托拉拉送了红包去。主要还是怕于芊芊见到自己不高兴,毕竟曾闹得这么不愉快。
“您能来,真是太好了。”苏梓鱼竟有些想哭的冲动。
“哎,哭不得,哭不得呀。”许丽华轻轻拍了拍苏梓鱼的肩膀,“还是这么爱哭啊。老师刚接手你们这个班的时候,你上课第一天就迟到。老师说了你几句,你就哭了。”
苏梓鱼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许老师这个证婚人当得可是实至名归啊。”崔浩成笑道,“当年我们几个偷偷早恋,老师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你自己早恋就早恋,可别拉上我。”程逸洋反驳道。
“暗恋也是恋。” 崔浩成小声在他耳边嘀咕道,“你那素描本,我不小心翻看过。”
“shirley!”不远处,有一个好听的女声响起。
“克里斯!利希特!”苏梓鱼转身,就看到穿着朋克风着装的利希特和一身黑色长裙的克里斯。克里斯热情地与苏梓鱼贴面、拥抱,而利希特则装酷将手插在口袋里。他绕了绕头,依旧酷酷地说,“il a été vous jouer de pianole mariage de vous aujourd'hui, je vous donne d'acpagnement (以前一直是你弹钢琴伴奏。今天你的婚礼,换我给你伴奏了。)”
“这叛逆帅哥又是谁啊?”婷婷有些犯花痴地问道。
“音乐同好会成员?”苏梓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顺口编了个称呼,反正也不算说谎。
“那这位熟女呢?”拉拉问道。
“以前照顾过我的店长。”
“那刚刚这位帅哥说什么来着,帮我们翻译一下。”
“他说他一会要为婚礼伴奏。”程逸洋笑着说道,眼睛却紧盯着苏梓鱼,用眼神问道,你和他……有情况?
苏梓鱼忙摇头,使劲眨眨眼,好似在说,绝对没有!
“快到时间了,快准备准备。”崔浩成看了一眼手表,拍了拍程逸洋的肩膀。
“我去补妆。”苏梓鱼笑笑,往洗手间走去。
“我陪你。”拉拉想陪着去,被婷婷阻止了,“你不行动方便,我们在门口等她吧。”
等到苏梓鱼从洗手间出来后,努力调息了一下,缓缓地走到门前。不远处宾客的目光已经向她转来。
“你父亲不在,本来打算让你的法文老师带你走这一段路,但他好像还没回来。现在这路要你一个人走了。”婷婷不安地望了望她。
“我爱的人就站在那里,我自己可以走得过去,别担心。“苏梓鱼捧着花,冲她笑笑,转脸,望着不远处等在圣坛前的程逸洋,湿润的眸光流转着一片笃定的温柔。
利希特已经坐在钢琴前,做好了准备,对她点头微笑。
这时,拉拉突然惊呼出声,“天啊!夏天!”
苏梓鱼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程逸洋身上,直到熟悉的人脸上表情开始变化,崔浩成,许老师,不远处的程逸洋也愣了一下,随后对着来人微笑示意,她才惊觉到不对。顺着程逸洋的眸子,她回头,才发现,夏天真的站在不远处,身着藏青色的西装,看着她,朝她走过来。
她看着夏天,走过去,笑得坦然而灿烂,在所有人的瞩目下,惊喜的语气,说,“哥,你来了。”
他看着她,和她身上的那件美丽洁白的婚纱,眼中微微碎裂的光在顷刻之间消散。他抬头,看了一眼圣坛前的程逸洋,他点头道,“不能让妹妹这样出嫁,好歹要有一个娘家人在场。”
婷婷看到夏天,如获至宝,一把逮住,说,“刚才还说没人陪她入场,将她带到新郎身旁。现在哥哥来了,太好了!”
拉拉沉默着不说话,苏梓鱼刚想开口拒绝,夏天打断了她, “我送你。”他走到她的眼前,晃晃胳膊冲她示意。
苏梓鱼笑着点点头,伸手挽起他的胳膊。婚礼进行曲在她挽着他胳膊的那一瞬间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梓鱼和夏天身上。
红毯上,他转脸低头看了看苏梓鱼,洁白的头纱遮住了她俏丽的脸,我终于看到你穿婚纱的模样了,真好。
他陪她走过这一段红毯,走到程逸洋的身边。夏天看着她,轻轻地在她额前一吻,无论多么难过多么不甘心,都不能开口,无论多么心疼多么不舍得,都不能挽留。他将她的手交给了程逸洋,声音平静,“我妹妹就托付给你了。”
圣坛前,许老师没看明白这一幕,夏天称苏梓鱼为妹妹。只是在这种场合,这一切都不便询问。许老师清了清嗓子,说,“在神圣的这一刻,我们众亲朋好友聚集在此,共同见证新郎程逸洋和新娘苏梓鱼,神圣的婚姻之约。”
“婚礼开始之前我要先询问一下,是否有人反对?”
“既然没人反对,那么,我们开始这场神圣的婚礼。”
她和程逸洋相视一笑,表情那么温柔幸福。
“苏梓鱼,你是否愿意嫁给程逸洋做他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者贫穷,健康或者疾病,快乐或忧虑,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
“新娘,请跟我重复。我全心全意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你,我将完完全全信任你,忠于你,至死不渝。”
她重复着的誓言,目光一直纠缠于程逸洋望着她的深情。她说,我全心全意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你,我将完完全全信任你,忠于你,至死不渝。
他们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交换了誓词。小花童狄奥飞奔地跑上前,将戒指交到程逸洋手中。
他半蹲下身,摸了摸狄奥的头微笑着,轻声道,“谢谢儿子。”而狄奥则在他耳旁轻声问,“我今年就要上小学了,妹妹什么时候才会来我们的家?”
程逸洋忍不住抬眼望了一眼毫不知情的苏梓鱼,笑道,“很快。”狄奥兴高采烈地朝文森特所在的方向跑去。
“你们在说什么?”
程逸洋笑着看她,目光流转间满是温柔,他将戒指轻轻地戴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他问什么时候可以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
原来在说这个。苏梓鱼牵起他的左手,将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却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还有妹妹。”
苏梓鱼的脑袋还有反应过来,就听到许老师说,“你们已经在家人朋友面前交换誓词,交换戒指,我现在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合法夫妻。你现在可以亲吻你的妻子了。”
程逸洋揭开了她的面纱,亲吻了她。
苏梓鱼的脑子还在想着刚刚那句“还有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被突如其来地吻上了唇。她突然意识到了那句话的意思,敢情狄奥是在问什么时候生个妹妹。想到这里,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夏天也微笑着鼓掌,为她的婚礼。这一世,我所能给你最好的爱情,也只能是,你爱他,我成全。成全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爱呢?而他也有了自己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有责任要承担的。
他想起她曾说过的一句话,“世界上结婚的理由千千万万,而我,如果选择结婚,一定是因为爱情。”
灰尘遮住了我的眼,你掏出你腐朽的手,从我的身体,缓慢,而又缓慢地,掏出了我的心,我却只能木然的站着流泪。
你温柔地亲吻我的右眼。刹那间,我的右眼长满了玫瑰荆棘。它们刺伤了你的手,血凝聚成□□,流入了我的嘴巴,待我终于干枯地如风干的干花。
你笑了,尔后,离我而去。
亲朋好友蜂拥而上,拥住新人,他被挤到一旁。他转身离开,却被一直冷眼旁观的男人叫住。
“要走了?”
夏天转过身看着这个他并不认识的外国男人,那双灰色的眸子似乎看穿了他的伪装,看出了他的狼狈。
“你是?”明明是个外国人,却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我是文森特,苏梓鱼的……” 文森特思忖片刻,笑着回答,“类似于监护人之类的角色。”
“我是夏天,她的……”夏天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哥哥。替我转告她,我妻子身体不适,我先走一步了。”
文森特没有再说话,只是点点头。绯奈要是还在世,自己怕是也要经历这样的痛楚。夏天,不知你是否察觉到了,她曾经那样地爱你,只是现在她的心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满了。她经历了风雨,弄得自己一身的伤,却依旧努力地追求着幸福。文森特望着圣坛前那个他疼爱的女孩幸福地笑着,喃喃道,“看着这样的孩子,连我也不得不为她声援加油。”
不远处,苏梓鱼低声地在程逸洋耳边问道,“现在想起来,我们这一路走得好辛苦。我在想,那几年的离别究竟有何意义?”
男人沉默地想了想,望着她认真地回答说,“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只有这样,我才能尽我所能,给你想要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