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猴子僵硬的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平静安详,江恒沉默的站在门口,此刻他的内心再次充满了怜悯之情,虽不知道它倒底遭遇了什么,又有什么苦衷,只是觉得它似乎并不坏。
“我的生命已到了尽头,但使命却没能完成,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去完成剩下的苦果。”旱猴子的声音虚弱无力,面部却依然尽力保持着亲善。
江恒躲在门后,只是探出个脑袋,紧紧注视着它,“我能帮你完成什么苦果?”
“由缘生由缘灭,我会化作意念归入你的灵魂,指引你结束苦果。”
旱猴子说完这句话后,生命戛然而止,身体似一根枯木,端坐在那里。
江恒并不敢掉以轻心,目光炯炯的盯着它,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死了,还是诈死。
过了许久,旱猴子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萎缩,周身并四散出阵阵青烟好生诡异。
江恒蹙着眉头,迟迟不敢上前,而旱猴子的身体最后竟然完全蒸发掉了,一点痕迹都未留下。
他这才靠近那个地方,一切都似未发生过一般,空荡的房屋只剩下江恒。
江恒依然没有能看到旱猴子的真身,或许这副皮囊就是,亦或许不是。
他迟疑了片刻,简单打扫了房屋,刻意将旱猴子坐过的椅子擦的铮亮。
见过了生死,经历过离别,才会愈加珍惜眼前的一切。
不知是饿昏了头,还是耳朵出了问题,耳边出现一个声音一直在招唤他。
他东张西望,四下却寻不到人。
那个声音一直在重复一句话,“你们必将和我一样,处在酷热之中,变成一只只喝不到水的可怜虫,忍受活活渴死的痛楚。”
说话人言语间的怒火不可被平息,似恶毒的诅咒。
江恒听得心烦意乱,紧紧捂着双耳,却不起作用,那声音还是不断回荡在耳边。
“啊!”他死死捂着耳朵大叫了一声。
那声音突然消失掉了,江恒如释重放,双手扶在桌面,低着头,目中无神。
他还记得旱猴子最后说的话,难道它真的进到他体内了,而刚刚就是它在说话?
江恒坐立不安,这简直是梦魇,青天白日撞鬼,而此时那声音毫无征兆的又出现了。
“天上人间,神鬼归途,皆通过。”
话音未落,江恒脑中似火烧一般,充满了灼热感,他捂着脑袋,痛的满地打滚,鼻涕眼泪相继喷出,嘴巴哭喊着。
好在这灼热感并未持续多久,便恢复了正常,他惶恐不安的扶在地上四处张望。
一股异样却又接踵袭入脑中,紧接着如滔滔江水般的记忆片段极速的在其眼前穿过,这个过程转瞬即逝,江恒无力的用手支着身体,只感觉脑中凭白增加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他凭借这些记忆清楚了旱猴子生前的那些话,它不是神也不是鬼怪,更不是人类,而是由人类怨念汇聚产生的,它的目的只有一个,为饱含怨念而死去的人在世间寻个结果,然后对那些在有罪的人施加痛楚,以磨灭怨念。
它们有一个更贴切的名字,怨灵。
接受了这个怨灵的记忆后,江恒对曾经发生的一切感同身受,也同时承担着那些过往的痛楚。
干燥闷热的木笼里坐着一个裹着粗布的女人,她的怀里还抱着一牙牙学语的婴儿,木笼摆放在宽阔的场地上,只有炎炎烈日与之相伴,她苦苦哀求四周围着的黑影,让他们放过自己和她的孩子,自己不是瘟神,大旱也不是自己带来的。
可是那些黑影对此无动于衷,只是躲在阴凉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一连经过两日暴晒,女人怀中的婴儿奄奄一息,她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祈求一个不远处不忍直视的老妇人救救她的孩子,老妇人为之动容,却被黑暗中的一只手拉到了远处。
女人绝望的看着怀中没了气息的孩子,大声对着人群诅咒,“你们必将和我一样,处在酷热之中,变成一只只喝不到水的可怜虫,忍受活活渴死的痛楚。”
江恒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只知道这件事发生在这个村里。
愚昧无知的村民相信了神婆的鬼话,把大旱怪罪到一个无辜的寡妇身上,任由其和孩子被烈日晒死,这场悲剧令人叹息。
江恒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怨念,他知道这场灾祸并不是现在这个村中人所为,年代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人的尸骨或许都早已回归自然了。
只是怨念一旦产生又哪能轻易磨灭,对于这个怨灵为什么吃香炉,他也找到了答案,它被龚叔所伤,需要不断补充那些带有灵气的东西,而好不容易造成的大旱又被黑龙干扰,这个怨灵的怨气不仅没有减弱还在不断在加深,只是受伤的肉身难以恢复,终消失了,怨念却不散,以强烈的意志力附在了江恒体内。
它引发大旱想让这的村民饱受旱灾,酷暑的侵害,天不降雨水,河流,水井干枯,一切都是这般顺利,可哪知龚叔不知哪里弄来的法术,重伤了它,而后黑龙降雨,彻底粉碎了这个灾难。
江恒被怨灵附体,总可以感觉到它深深的怨气在涌动,并不断怂恿他继续去做它未完成的事,使这里变成干枯,一毛不拔的人间地狱。
他当然是抗拒的,企图赶走进入他体内的怨灵,只是又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这个报复村人,将大旱带来的可怕念头竟潜移默化的成为了自己的意念。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个念头却挥之不去,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江恒惊恐的看着不受控制的双手,不断发力与之相搏。
怎么会这样,江恒用尽全身力气扑到门外,企图呼救,但声音到了嗓子眼处,却没有声音。
他艰难的用手在地上爬着,体内不断产生出阵阵燥热,这种异样的感觉令他感到害怕,在他周围本是湿漉漉的地面开始变得干燥,身体四周的空气都被加热了,江恒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