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草舍,天已微暝。
袁昭知道宛南看似和善,实则好强,这次吃了大亏,难免会闷闷不乐。所以他不敢带人前往斐郎中家医治,那里人多口杂,怕会惹来一些闲言闲语,再增加宛南的心里负担。
袁香蒲正在忙作,远远一看情形不对,就迎了出来。
“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说着就要上来搀扶兄弟俩进屋,袁昭却是停住不动。
“先别进屋,义父在里面吗?”袁昭心中忐忑,他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是怕这个对他要好的义父。
“爹娘,义父都不在,我还是先扶你们出去吧。”
“三妹,斐郎中教你的那几手医术你都学得挺好的,我们跟人打了架都是你给养好的伤,不过你二哥的情况这次有点复杂,你现在确认一下,有没有把握调理好。如果不行,我现在就将人送往斐郎中那里。”
“我,我看看。”袁香蒲简单号了一下脉,又查看了伤处,舒了口气道:“只是手臂的肩头节脱位了,没有伤到筋骨,不算大碍,这个我可以调理,快点进里面休息一下,马上就来治理。”
“三妹,我没力气,你一个人扶你二哥进去吧。”说完,袁昭整个人靠着大黄的身体,瘫坐在地上,紧接着,他的眼皮发沉,好像就要在地上睡过去。
袁香蒲为难地急声道:“大哥,别,别这样。我力气小,真的搬不动,一起帮忙将人送到屋里好吗?”
宛南忽然从狗背上站了起来:“告诉我,我这个脱臼怎么接?”
袁香蒲将接臼的步骤简单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宛南淡淡地道:“是不是这样?”
宛南另一支手抓着受伤的手臂,绕圆画了两圈后,向前大力一扯,只听“咔嚓”一声,就将脱位的关节给接了回去。
在接驳关节的时候,由于要扯动神经和骨络,那份钻心的痛疼不是常人所能难忍的,所以向来鲜少有人敢自己动手接驳的。而看宛南的神色,眉头微皱,分明是将痛楚强忍了下来。
袁香蒲有点不敢相信,急忙上去察看了一番,点点头道:“没错,是真的接上了。不过接下来还要再做保养,不然的话,关节会形成经常性脱位的。”
“嗯,没你的事了。还有,我俩的事别告诉义父。”宛南说完就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
虽然他的脚步坚定,但他的背影却是晃晃悠悠的
“喔喔。”袁香蒲回头一看,袁昭抱着大黄,一人一狗,酣睡了过去。
她上去叫几遍,回答他的就只有袁昭的打呼声。她不敢叫宛南帮忙,又不敢让袁昭睡在水边,怕地寒容易着凉。只好找来辆手推的独轮羊角车,将人和狗都送回屋里睡下。
她的身子虚弱,忙完这一切,小脸煞白如冰。但他不敢稍作休息,迅速找来“狼尾花”等活血调经,散瘀消肿的回复药物,调配成外敷的膏药,来到宛南屋外,敲了几下门,硬是没人答理。
袁香蒲知道他的脾性,将膏药放下,又对着门内匆匆交代了一遍敷用的方法。在她走开之后,房门半开,一只手伸了出来将膏药快速拿了进去,又将门关紧了。
袁香蒲又拿来药酒,准备给袁昭活血。当他将袁昭拉开的时候,触目惊心,他的身上布满了一块块的淤青。
可是他却睡得极沉,嘴角含笑,仿佛还在做着美梦。
袁香蒲在给他擦拭背部的淤青时,袁昭没有半点反弹,倒是打呼声不少。袁香蒲颇感无语,两个哥哥看似性格不一,但却是一样的爱惹事。
简单料理完两个哥哥的事情后,袁香蒲的脸色发青,一头汗水,她撑着困意返回自己的屋子小憩了一下。
很快,袁纲就带着宛风西回来了,但这时,整个草舍的人都睡下了。
袁纲神识外放,几个房间探下来,确定大家都无碍后,心中安定,就在院子里和宛风西布置起防护结界,以防有人来袭。
临近傍晚,李感才一脸难看地回到草舍。
一回来,就让袁香蒲召集所有人到主厅开个碰头会。
袁香蒲对着房门叫了一通,一听是李感召集,原本锁着的门主动打开,宛南自发地在走往主厅。
到了另一屋,磨了好久,袁香蒲才将袁昭叫醒。
进厅后,看到宛南跪坐在地,再看到李感那冰冷的脸色,袁昭自觉地跪坐到宛南的身旁。
见人到齐了,李感一上来就是严厉的责问:“好呀,你们真是好大的本事,到处给我长脸!”紧接着道:“这次更长本事了,连人家的门牙都打掉了。”
袁昭抬起头:“义父,我刚刚没听清,你说什么门牙?”
“难道白晋东的门牙和肋骨不是你们打断的?还想辩解。”
袁昭辩解道:“是白晋东把我们给打了,现在还反过来恶人先告状了。”
见袁昭语气强硬,不似作假,但他向来对袁昭的顽劣的心性不敢百分百相信,知道再问下去只会纠缠不清,所以转而望向宛南,看到宛南也是一脸不解之色,心有所想。紧接着,李感看向袁宛二人,见二人似乎有点不敢直面接触他的目光,顿时明白过来。
他大声喝斥道:“不管是谁动的手,现在受伤已经是事实了。随我去准备好三牲彩礼,明日亲自到白庄长那里给人赔礼道歉。”
袁昭顿时不满地应道:“明明就是白晋东先动的手,凭什么要我去给他道歉!”
“简直是胡闹!”
宛风西在一旁坐着,听到这里正要上前求情,被袁纲一个眼神阻止了。
“什么时候我的话变得这么没威力了。”
袁昭据理力争地道:“凡事要讲理,我就不明白,明明是我有理,为什么却要去给别人赔礼道歉。”
“我且问你,假如你们爹娘不在这里,而我也老了,不中用了,一旦再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谁来保护你们。为人在世,要学会为了生存而妥协。是道理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袁昭站了起来,一拍胸脯豪气道:“以后爹娘和义父都不在的话,这个家我最大,弟妹的安全当然就由我保护。”
李感斥道:“就凭你!”
袁昭大声地回道:“我说到做到。”
袁纲见场面僵了下来,上前劝解道:“你们一人都退一步说话。袁昭,你做小辈,要学会礼让的,快给你义父道歉。”
袁昭赌气地道:“我不去。”
“你这孩子!说什么就是听不进去,那我打到你听进去为止。”李感提着手中的木杖上去就是一阵敲打。
袁昭躲了几下,转身夺门而出。
“让他静静也好。”眼看人走远,李感转而面向袁纲道,“我知道你跟弟妹都是比较疼孩子的人,不过我已经老了,你们又常常一走就是几年,我是担心,一旦出了事情,还有谁来护着他们。”
顿了一下,继续道:“大家都是为了孩子,现在孩子还小,如果这个时候不管,以后那还得了。虽然你们是他们的亲生父母,但我一直将孩子们看得比亲生的还亲,所以在教育孩子这一方面,我才更要严格要求他们。希望你不要见怪。”
袁纲恭敬地道:“在事情的处理上,我们没有征询你的意见,确实不妥。在这里,我替内人跟你说声抱歉。”
李感话越说越小,似是泄了气的皮球:“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好,我这腿脚不方便就不去了,你们派个人去看看吧,别出了意外可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宛风西已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