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若梵和夜九焱带着应曦月出了空间,落在了迷幻森林。
刚刚站稳身体,雷若梵和夜九焱同时皱起了眉头。
好强烈的血腥味!方圆百里!
雷若梵凝眉,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九焱,你带你母亲先回魔界!”
夜九焱也凝眉看着她,“梵儿……”
“听我说,你先带她回魔界,然后赶紧回来找我,用心感应,便会感知到我的位置。”雷若梵看着他说道。
夜九焱思忖了一会,道:“好,我会尽快赶回来。”
一道银光打开,他迅速带着应曦月就飞了进去。
现在的姬月只是个人类,去魔界待着会安全些。
看到他们都离开了,雷若梵唤出般若,站在剑身,飞到上空,当看清楚地面的景象时,雷若梵感觉头顶一阵‘轰轰’炸裂。
方圆百里,到处都是兽类的残肢断臂,整个迷幻森林四处都是血迹,看样子,已经死了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刚刚估计是下过一场雨,雨水将已经干枯的血迹重新冲刷,在地面弯弯曲曲的形成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红色小河。
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雷若梵心里一阵刺痛。
她立即飞身过去,身体颤抖着轻轻走了过去,害怕吵醒了似乎正在沉睡的它。
她轻轻伸出手,摸着已经僵硬冰冷的脑袋,柔声道:“小麒麟,姐姐来看你了。”
一片沉寂。
“想不想吃姐姐做的烤野鸡?这次全都给你吃,好不好?”雷若梵继续柔声说道。
几只苍蝇嗡嗡的从它的身体飞起,转了一圈,再次落在尸体之上。
雷若梵挥了挥衣袖,将苍蝇赶走,又打了个清洁术。
有水滴落在小麒麟的毛发之上,“对不起……”
“它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还只是个孩子而已……”雷若梵无力的坐在泥土里,泪水滑落。
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恐的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赤练宗……乐言,竹桑,阿雪!”
她慌乱的站起身来,一下子没有站稳,又一屁股坐到了泥土里,白净的脸蛋上沾染了一些泥土,她又赶紧爬起身来,朝着赤练宗的方向瞬移。
“没事的,肯定没事的,我才走了没有多久而已,没事的……”一路上雷若梵哆嗦的身子喃喃自语到道。
还没到赤练宗大门口,雷若梵就有些腿软了,刺鼻浓烈的血腥味传入她的鼻腔,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缓缓走进宗门内,看着满地的尸体,她呆滞了一会,很快回神,开始发疯似的搜寻赤练宗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尸体。
“不是!不是!没有!还是没有!”雷若梵魔怔的四处瞬移。
她将后山以及赤兰阁和赤梅阁搜索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他们三个人的身影,甚至连赤尧子也不见了踪迹。
倒是在赤梅阁里发现了莫凌和尚羽的尸体,雷若梵读取了他们的记忆,一片黑暗,无尽的恐惧。
这是他们记忆里仅剩下的。
没有看到乐言他们三人,雷若梵松了一口气,应该还活着。
雷若梵让自己尽量保持镇静,将整个赤练宗封印了起来,可以保证他们**不腐,灵魂不散,日后也许还有复活的法子。
她又开始往玄剑宗赶去。
顺便分析了一下现在大陆上的状况。
迷幻森林血流成河,残肢断臂,无一活口,死状极其惨烈,看上去,几乎是同一时刻死的,那么大的森林,要同时杀死那些兽类,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祭献!
这是一种远古的邪恶术法,要以千万生灵的鲜血去祭献,通常使用这种邪术,是为了复活强大的灵魂!
能使用这种邪术的人,雷若梵不做第二人选,是卜元无疑了,没想到他会选择这种天道不容的方法让自己复活。
玄剑宗都遭遇了不测,那其他的……
到了玄剑宗后,雷若梵心中又是一阵骇然,与赤练宗的情况别无二致,都是被一剑抹了脖子,表情也都是惊恐万分。
司柯的尸体在宗门的大门口处,那个好看温柔的少年,死不瞑目的看着宗门上‘玄剑宗’三个大字,眼里是决绝还有坚定。
同样,席慕瑶也失踪了。
雷若梵快速的往其他的三个宗门都扫视了一圈,情况一模一样,无活口,宗主失踪。
她试着感应了一下离乐言和竹桑他们,丝毫感应不到。
她打开金眸,扩大了神识。突然有些站不稳的向后倒去,眸中晶莹流转,整个玄灵大陆都没有生命的迹象!
她想去就九重天看看,手指一连掐错了好几个诀,空间怎么都无法结出来,她的手一直都在发抖,就连身子也在抖。
般若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思,自动变大剑身,飞到雷若梵身前,雷若梵爬了上去,声音哽艳,“去九重天。”
雷若梵躺在般若上,任凭般若带着她飞速往上飞。
她开始陷入了浑噩,一些断断续续话语涌入她的脑海。
“梵主,要一起出去玩吗?”
“去哪?”
“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
……
“元神,人类的寿命太短了,我都还没玩够,他们就不见了。”
“梵主,你答应过不这么喊我的。”
“你不也答应过不再叫我梵主的吗?叫得都生分了。”
“那好,梵梵。”
“嘿嘿,元元。”
……
“卜元,你杀孽太重,天地不容,今日我与你恩断义绝。”
“梵主,这世间只有强者和弱者,成为天下最强,有所有牺牲在所难免。”
……
雷若梵到了九重天上,去了一趟乐天宫,还去了一趟帝月辰的辰星宫,皆不在。
雷若梵的心越发慌乱了,会不会所有人都被卜元抓去了?
在浮生殿吗?
正这么想着,她就驱使般若向上飞去。
夜九焱半空中突然出现,及时拦住了她。
“九焱?”雷若梵看到夜九焱突然出现,一直强行压制的情绪,突然崩溃,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夜九焱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抿唇不语。
“九焱……小麒麟死了,莫凌尚羽死了,司柯死了,五个宗门的人都死了,五大宗主都失踪了,我找了好久,没有找到乐言他们,我都敢感应不到他们了,我整个大陆都用神识探索过,没有一个活物……”雷若梵哭着说道。
她很少哭,很少有事情会让她掉眼泪,即便有想哭的冲动,她也会拼命的强忍着,可是,整个玄灵大陆上千万的生命就这样活活就没了,明明上一次没多久前,他们都还是鲜活的。
她是佛魔,佛兼爱众生,魔守护所爱。这样的打击,无论如何,她都承受不来。
夜九焱抱着她,轻声说道:“梵儿,我在。跟我回魔界。”
雷若梵没有作声,任凭夜九焱将自己带进空间,带着自己去魔界。
魔界巫都。
雷若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夜九焱的怀里,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醒了?”夜九焱轻声问道。
“嗯。”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做好心理准备。”夜九焱低声说道。
雷若梵抬眸看着夜九焱一脸严肃,心里一震,她开口道:“难道是……”
夜九焱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牵着她的手向着魔宫后面的竹林里走去。
“魔主,梵主。”一些路过的小魔见到夜九焱和雷若梵都恭敬的行李,夜九焱只是微微点点头,便是应了。
魔界的景色其实很美,比九重天更美,有蓝天,有白云,有青山,有绿水,人人有爱。
雷若梵并没有心思去欣赏一路美丽的却了花,只心心念念着竹林深处。
走了很是一会,终于到了一处竹林小院。
雷若梵放慢了步伐,她有些不敢走了,她害怕看到什么可怕的一幕,但还是颤颤巍巍往那边挪去。
走到门口,她停了下来,泪水再次喷涌流下,她赶紧用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竹桑,是你吗?”阿雪淡淡的声音响起,语气中不再是以往那般稚气。
没有人回答他。
“竹桑?”阿雪继续问道。
雷若梵盯着阿雪,泪水完全止不住,她不敢过去,不敢发声,她害怕,身体都在发抖。
“竹桑!你怎么呢?!”阿雪语气中有了些许着急,因为情绪的带动,裹着双眼的厚重纱布瞬间被鲜血染红。
“阿雪……”雷若梵声音有些沙哑的喊了出声。
阿雪微微蹙起了眉头,稍微转了一下身子,将左耳对着刚刚雷若梵发声的地方。
雷若梵失言,他刚刚右耳是直接对着门这边的!现在却将左耳转了过来,难道……
她回头看了看夜九焱,夜九焱没有说话,慢慢的点了点头。
没有得到回应的阿雪,捉急的有些想从躺椅上坐起来,屋内传出一声清亮的男声,“阿雪,我在,马上过来。”
阿雪嘴角轻轻一笑,这才安心的躺好。
没一会,竹桑端着一碗药冒着热气的药,跛着右脚从里面出来了,“阿雪,药好……”
竹桑愣住了,看着门外一身泥土的还有点点血迹的雷若梵,张了张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竹桑,怎么呢?”阿雪担心的问道:“你是不是腿又不舒服了?你别照顾我了,再不好好治疗,你的右腿会废掉的。”
又是没有回应,阿雪试探道:“竹桑?”
“梵姐姐……”竹桑终于喊出了声,俊逸的脸上有泪水滑落,微微一笑道:“你回来了。”
阿雪刚刚左耳对着的是竹桑的方向,所以竹桑刚刚说的话,虽然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到了。
他愣住了片刻,然后将脸对着竹桑发声的反方向,那便是门口,雷若梵此时正站在那里。
“姐姐,你回来了。”阿雪也微笑着看着那个方向,只是缠在眼前的纱布血色稍微淡了点。
他在哭。
雷若梵流着泪,缓缓走了过去,轻声道:“嗯,姐姐回来了。”
“对不起,姐姐,我们没有听你的话,没有留在赤练宗等你回来。”阿雪继续笑着说道,可是他纱布上越来越淡的血色,无疑不是提醒着雷若梵,他在哭。
雷若梵走到他身边,在他的左边蹲了下来,想要握住他的手,发现自己的手有些脏了,她胡乱的在身上擦了擦,觉得干净了,这才轻轻的握住阿雪的左手。
夜九焱在一边看着不自觉的也红了眼睛,他看了看一边站着的竹桑,轻声道:“进去吧,我帮你疗伤。”
竹桑盯着他额间的火焰看了一会,又看了一眼阿雪,然后点了点头,跟着夜九焱进去了小竹屋。
“阿雪,姐姐不怪你,姐姐也不会怪你……”雷若梵轻声道,尽量不让自己哭出了声音来。
“姐姐,阿雪这样是不是很丑,竹桑会不会嫌弃我了呀。”阿雪淡淡的说道。
雷若梵泣不成声,阿雪的双眼竟是活生生被人挖走的!
“不会,姐姐回来了,姐姐会治好你的。”雷若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
她拿出了一颗金色的药丸,喂到阿雪的嘴边,阿雪很乖的吞了下去,问都没问一下。
“嗯,阿雪相信姐姐。”
雷若梵擦了擦眼泪,握着阿雪的手输送着佛魔之力在他的体内四处游走,慢慢修复他体内尽数全断的筋脉。
阿雪吞了药丸后,很快眼睛就不痛了,也没有流血了,身上的疼痛也全都消失了。
“姐姐,竹桑……”
“放心,九焱进去为他治疗了,肯定没问题的。”雷若梵安慰道。
阿雪安下心来,便不再问了。
雷若梵一边修复他的筋脉,一边修复他完全破损的左耳耳膜,问道:“阿雪,可以跟姐姐说说你们这六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雪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却还是娓娓道来,“姐姐,卜元复活了……”
“这六年来,一直都是安然无事的,事情主要发生在半个月前,我、竹桑、乐言,我三个相约这一起来迷幻森林里历练,乐言还叫上了乐天大帝一起过来与我们陪练,乐天大帝一人不爽,就把公子也拉了过来,我们来到森林后,却发现了森林早已经血流成河,没有了一只活兽。”
阿雪顿了顿继续说道:“公子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让我们赶紧跑。”
“可是来不及了,他来了。”雷若梵说道。
阿雪点了点头,道:“还有兮姑娘……”
雷若梵心里一惊,难怪她失踪了,难怪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应该将她除去,现在果然坏了大事,她天真的以为卜元那种会真的拿她当妹妹吗?真是可笑。
阿雪继续道:“得知真相的天湛大怒,要去收拾他妹妹,卜元直接将他打伤了,她跑过去求情,卜元此刻却翻脸不认人,一掌将她扇飞了出去。后来他又将竹桑围困,踩碎了竹桑的右膝盖,说他跟姐姐最亲近,要毁掉姐姐在乎的一切,我便冲了过去,替竹桑受了,因为我推开了竹桑,他便打偏了,我筋脉尽断,耳膜破裂一只,却没死,他气急,生生挖了我的双眼,当场踩碎,后来是公子冲了过来,将我救出,扔给竹桑,让他带我来魔界……”
雷若梵听到心惊动魄,同时又愤怒不已。
卜元!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雷若梵在心里默默地发誓着。
现在帝月辰和天湛,还有乐言,根本不是卜元的对手,估计现在在卜元的手上,他没理由去杀帝月辰和天湛,倒是乐言……
她是自己的徒弟……
雷若梵松开了阿雪的手,身上基本已经修复完好,只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便好,只是这眼睛……
“谢谢姐姐。”阿雪轻声说道。
慢慢的竟可以座了起来,雷若梵将他搀扶了起来,勉强可以走路了。
毕竟双腿有半个月没有动过了,一时半会有些适应不了。
雷若梵将他扶进了竹屋内,刚好夜九焱也将竹桑的伤势都治好了,也只需好好调养几日便可全好。
看到阿雪走进来的时候,竹桑的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雷若梵的眼睛倒是精,一眼就看出了猫腻,问道:“你们这半月就是这里休息的?”
竹桑点了点头,雷若梵继续说道:“就一张床?”
阿雪惨白的脸色不自觉的红了一下,但是竹桑,没有像以往那样闪躲了,轻声说道:“是,阿雪重伤,近些更方便照顾。”
雷若梵将阿雪也扶到桌子前坐下,然后就看着他的双眼。
竹桑也看了过去,轻声道:“梵姐姐,竹桑想请你帮个忙?”
雷若梵转头不解的看着他:“何事?”
“我想……我想将我的一只眼睛阿雪。”
“不行!”阿雪立即否决。
“当事人不同意,这忙我没法帮。”雷若梵耸耸肩。
竹桑听雷若梵这么说,便知她是可以做到的,又或许,其实她心里一直就有这个主意,只等着自己开口。
竹桑握住阿雪的手,轻声道:“你不是想跟我在一起吗?可我不喜欢瞎子。”
看到阿雪的神色有了片刻的神伤,他继续说道:“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便不在乎,从前我心里有执念,如今我心里只有你,想和你在一起,一起看风景,一起喝茶读书,一起谈笑风生,从此我做你的左眼,你做我的右眼,我们互帮互助,还有很多很多的可以一起,就当我求求你了,成全我好吗?阿雪。”
雷若梵难得第一次听到竹桑话这么多的时候,说情话还这么一套一套的。男左女右,还这么不露痕迹的肯定了自己的地位。
阿雪眼前的纱布又湿润了些许,过了许久,他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竹桑,你准备好了吗?”雷若梵收敛情绪的问道。
“嗯,准备好了。”
雷若梵拿出一颗金色的药丸,准备给竹桑服下,竹桑摇了摇头。
雷若梵瞬间明了,他也想受阿雪曾经为他受过的苦,知道她的药有止痛的效果,依然拒绝。
雷若梵一脸郑重,让自己保持镇静,一道金光闪过,竹桑被生生挖去了右眼,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他闷哼一声,身子微微颤抖,握着阿雪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夜九焱赶紧用神魔之力为他止血修复伤口,却并没有替他施展减缓疼痛的术法,同是男人,他懂他心中所想。
雷若梵掌心轻轻滑过阿雪的眼前,纱布立即落下,她快速施法将竹桑的眼睛送入他的右眼,因为先前服下过雷若梵的药丸,药效还没有过,阿雪并没有太多痛感。
只能感受到竹桑轻颤的的手,紧紧的握住他,似乎怕弄疼了他,又松开了些许,又似乎竭力在隐忍什么,又紧了紧。
过了一个多时辰,雷若梵和夜九焱同时收手。
雷若梵当场用佛魔之力做了两个黑色的眼罩,分别给竹桑和阿雪带上。
竹桑从挖眼后,左眼就一直死死的盯着阿雪,等着他能重新睁开眼的瞬间。
“阿雪,睁开眼睛试试。”雷若梵轻声说道。
阿雪的眼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微颤,慢慢的睁开了右眼,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又再次闭上,如此重复了几次,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前白色的一片的景象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竹桑。”阿雪轻唤道,微微一笑,右眼眯成了月牙。
竹桑看着他,回之一笑,终是定情。
雷若梵留下了些珍贵的药材,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和夜九焱回了魔宫。
前脚刚进魔宫,就有魔卫急匆匆的跑过来。
向着夜九焱和雷若梵共同行了一礼,说道:“魔主,魔界边界处,来一位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姑娘,自称是魔主您……您的外甥女!”
夜九焱震惊,雷若梵早就一个瞬移飞了出去!
离乐言身体里的灵力竭尽枯竭了,她有些撑不住身体的向下倒了下去。
“乐言!”雷若梵一把接住她倒下的身躯。
离乐言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声,撑着睁开了疲倦的眼睛,看到雷若梵的瞬间,泪水泉涌。
“师父,师父,快去救天湛!救他!救……”
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