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后山小树林中。
“你可知是何人要杀南儿吗?”梵若蹲在一边烤着野鸡问道。
夜九焱坐在一边的毛毯上,道:“你竟不知?”
“你知道?”梵若反问道。
夜九焱摇了摇头:“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血泊里,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他醒过来后,你没问他?”
“问了,他并不知,刚醒来,被人从背后一剑穿胸。”梵若说道。
夜九焱道:“刚醒来?”
梵若烤鸡的手抖了一抖,随即恢复镇定,道:“是啊,我喂了点酒,没想到他沾酒就倒,我想着是果酒应该影响不大的。”
夜九焱挑眉:“嗯?”
梵若尴尬的咳了两声,道:“嗯,在你家偷的。”
夜九焱道:“那不是我的家。”
停顿了会,看着她,神情认真又温柔,道:“有你在的地方,才有家。”
梵若表情呆愣了片刻,脸色有些尬红,不作声,低下头假装很认真的烤鸡。
夜九焱失笑,眼里尽是宠溺,完全遮掩不住。
梵若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又慌乱的把眼神收回,那样温柔溺爱的眼神,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就沦陷了进去。
只是低头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小心脏有些砰砰乱跳。
其实,坦然面对自己心里那份异样的感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糟。
“好了,已经烤好了,给我吧。”夜九焱好心提醒道。
梵若撅起小嘴,十分不情愿的将烤金灿灿的野鸡递了过去,道:“你为何非要吃这个?烤什么不好?非要烤鸡。”
夜九焱但笑不语,用干净的匕首割了一片肉,优雅的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梵若睁大眼睛看着他,像看怪物一样,那般享受的模样,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她狐疑的扯下一个大鸡腿,咬了一口,还没嚼两口,就吐了出来。
“呸呸呸,这么难吃!”
又苦又老!
明明烤出来看着就很有食欲,吃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她失望的放下鸡腿,看到夜九焱那副模样,她还真的以为自己烤鸡的技术终于提升了不少。
“挺好吃的。”夜九焱拿起她刚好扔在桌上的鸡腿,一丝都没有犹豫,直接在她刚刚咬过的地方咬了下去。
“那是……”我吃过的。
夜九焱吃完嘴里的一口肉,道:“以前,你经常会给我烤野鸡,每次猎捕野鸡你都有一个习惯,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又嫌瘦,羽毛要丰满,恰到好处。”
梵若笑了笑,并没有多大吃惊,道:“你倒是挺了解我。”
夜九焱不急不慢,道:“自然,我们是夫妻,你全身上下我都了解。”
梵若的老脸难得一红,她赶紧转移话题,道:“我以前经常给你烤野鸡,这般难吃,你都吃得下去?”
夜九焱又咬了一口鸡肉,咽下后,道:“我以前烤的那才叫难吃,后来还是你教我的。”
这句话便是回答了梵若。
梵若心里不免疑惑,她是吃过夜九焱的烤鸡的,那鲜嫩脆皮的滋味她永生都忘不了,既然是自己教的,那为何她如今却烤的如此难以下咽,难道是因为没有记忆的原因吗?
她摇了摇小脑袋,换了话题道:“我始终想不通,为何有人要对南儿不利?”
夜九焱道:“也许目标不是南仪呢?”
梵若惊道:“不是南儿,总不至于是针对我吧,我又没……”
突然间恍然大悟,道:“难道是那次百花宴……”
夜九焱没有说话,等待着她的下文。
“司马逸!”
夜九焱挑眉道:“为何不怀疑上官南珊?”
梵若冷声道:“她就算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也定然不会拿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做这般险事。”
夜九焱凝眉:“也许,那人的目标并不是你呢?”
梵若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是我,难不成还是你啊!”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却还是震惊了自己。难道是想借自己之手杀了夜九焱?!
可是现在的夜九焱再怎么样也有八百万年的功力,自己就算再怎么也杀不了他吧。
除非那人是料定了夜九焱不会伤她,不会对她动手,也就是说,那人是知道夜九焱对她感情不一般,可是夜九焱不是一年多少才来到落尘大陆的吗?自己与他的往事她也只得刚刚知晓,那人又怎么会那么笃定,自己杀夜九焱,夜九焱一定不会反抗?
“夜九焱,你是得罪谁了?”梵若问道。
夜九焱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低头吃着梵若为她烤的野鸡。
傍晚时分,南宫麟并没有来青凤殿,而是在书房坐着批改奏折。
他的眼睛下一片乌青,很明显是一夜未眠,下巴越来瘦削,握着毛笔的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
一阵风吹了进来,桌案前落下一道高大的阴影。
“麟儿,今日怎没来青凤殿?”夜九焱道。
声音如山间的清泉,润人心田,南宫麟的手骤然停下。
眼里有一丝惊喜,随后变得通红,他低着头,努力挤出一抹笑,假装轻松道:“最近朝事有些多。”
夜九焱在桌上放下了一个食盒,从里面端出了一碗药粥,递到他面前。
柔声道:“喝掉。”
南宫麟很听话的放下笔,端起碗来便喝了起来。
“麟儿,南宫鸣现在在哪?”夜九焱突然问道。
南宫麟愣住,收敛神色抬起头,不解道:“在落尘大陆最北边的蛮荒之地呀,怎么呢?”
夜九焱沉默半晌道:“无事,最近些时日,你自己多加小心些。”
南宫麟问道:“九焱,你受伤不会是……”
夜九焱打断他:“不是,他还没那个本事。”
……
梵若在青凤殿左等右等,却没等回来夜九焱。
这么晚怎么还没回来?跟那个小皇帝那么多聊的?
梵若想着傍晚时分,夜九焱还特别叮嘱她做一碗补血益气的药粥,说是端给小皇帝,照顾他一个月,都瘦成了不像样。
想着小皇帝变成这样,也有自己间接的原因,她倒是很乐意去做了,还加了一些丹药进去。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貌似有些吃小皇帝的醋了。
夜九焱未免对他也太好了吧,还说什么看到他就想起他们的儿子,她真的就是莫名的感觉,就算真的是他儿子,他也不会这般对待。
梵若不想留在原地胡思乱想了,干脆跑到山下去溜达。
青凤殿是位于皇宫后山的最高点,所以想要光靠脚力爬到山顶还是需要一番功夫,小皇帝连续一个月都傍晚跑过来,晚上又赶回去,能不瘦才怪。
梵若到了半山腰就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金银交织的光圈,她觉得异常熟悉,貌似夜九焱的神魔之光就是这样的吧,只是,金光没有这么多吧,这个金光银光几乎都占了一半。
梵若走近瞧了瞧,从光圈里面突然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比她的手小多了,却很修长。
梵若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一把拉着那只白嫩的小手,鬼使神差的往外一拉。
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从光圈中浴血而出,除了梵若刚刚牵着的小手,全身都是鲜血!
一出光圈,小男孩便倒了下来,双眼紧闭,完全失去了意识。
“小娃娃!”梵若喊道,心里骤然很慌张,她用袖子擦了擦他全是血液完全看不清五官的小脸,看到那张妖孽无双的脸后,惊呼:“夜九焱!”
小男孩听到了声音,眉头皱了皱,随后睁开了双眸,先是冷漠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没一会,猛的睁大双眸,呆愣住了。
梵若也呆愣住了。
这孩子的眼睛……
一金一银!竟是异眸!瞳孔是鲜红色的!
梵若的眼睛也在这双眼睛的照耀下,显现出了金眸血瞳!
小男孩看到那双金眸后,双眸又睁大了些许,小嘴微张,眼里却有晶莹的液体四处滚动。
梵若的心骤痛,跟夜九焱一样的银眸,与她别无二致的金眸。
她紧紧的抱着浑身是血的小男孩,看着他久久失神。
小男孩在她怀里,颤颤巍巍的伸出唯一干净的右手,摸上梵若的脸,一碰到真是的触感,他眼里的晶莹瞬间崩塌,决堤而下。
哑着声音喊道:“娘亲……”
梵若的泪应声滴落而下,落在月满的白嫩的脸颊上,她轻声唤道:“月满。”
她虽没了记忆,可是这种血浓于水的感情却骗不了她的心,瞒不了她的泪。
月满不再管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两只小手猛的抱住梵若的腰身,大哭道:“娘亲,这些年来,你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好久好久了,月满和花好一直都很乖很乖,有听娘亲的话,好好照顾父亲,可是……可是不管我们怎么照顾父亲,怎么去逗父亲,父亲都不开心,他想娘亲,圆满也好想,花好也好想,父亲骗我们说娘亲只是出去玩了,很快就会回来,我和妹妹怕父亲伤心,就骗父亲说娘亲是贪玩了,娘亲一定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他小小的身子都已经颤抖了起来,“娘亲,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这些年来,我们过得一点都不开心,父亲他一点都不开心……”
梵若脸色苍白,心痛到窒息,她突然间有些害怕失去,搂着月满小小的身子,柔声道:“娘亲回来了,娘亲不会离开了,对不起……”
在月满出来空间的瞬间,她便闻到了他血液的味道,里面有她的味道,也有夜九焱的,她可以对夜九焱无动于衷,却无法对这个小小的孩子,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弃之不顾。
怀里的小人半天都没了动静,连声音都没了。
“月满,月满……”梵若轻声叫了几句,无人应答。
梵若赶紧抚上他瘦小的后背,良久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功力耗尽,太过于疲惫才会晕厥了过去。
他身上的血都是从皮肤里面沁出来的,他一出空间,伤口便自动恢复了。
梵若缓缓将佛魔之力输入他体内,他的身体很快就自动修复吸收了,根本不需要她做任何别的工作。梵若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经常做的一个梦,梦中的她只要一使用佛魔之力,就会被腹中奇怪的东西吸走,她一直都弄明白那是这什么,可是她一旦要查到的时候,自己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看着怀里的小人,突然明白了过来。
她在这个大陆上做的各种奇奇怪怪的梦,都是自己先前的返照罢了,自己重生之前应当是有强烈的愿望不愿忘记夜九焱和孩子们,于是便成为她重生后一个又一个的梦。
夜九焱的烤鸡,腹中奇怪的东西……
还有,黑暗中的一道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