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当星尘将一打晶莹剔透的药水摆在寒程眼前时,即便天赋卓绝如他,也不禁为之哗然。
“你炼制了这么多?”寒程诧异不已,随手拿起一瓶药水,向着阳光,轻轻晃动。顿时,沉淀其中的药力粉末散发出诱人光泽,化细微颗粒,于瓶内腾挪婉转,最终竟排列成一缕螺旋状阶梯图案,阶梯分五层,重峦叠嶂。
初级回魔药水以山峦分层,一重一境,最高为九重。‘五重峦’代表着任何服用此药水的基础级法师,都将获得额外百分之五十的魔力回复速度。
而大陆通贩的药剂店内,提供的通常为‘三重峦’品质的药水。
“刚开始失败次数多了点,之后掌握了规律,就简单了。”星尘满脸无所谓的神情。
快夸我,快夸我。内心却如是说道。
可等来的不是赞美与崇拜,而是一串沉甸甸的银币。
“傻子程,你干嘛?”星尘狐疑到,光是掂量这重量,估计就超过了90银。
“给你钱啊。”寒程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脑子抽了?”星尘嘴角一咧,“说了7银一瓶,少给我整有的没的。”
蹲下身子,星尘边说着话,边将多余的钱币折出来,扔回寒程手里。
“不过以后再光顾可要涨价了。”星尘嚷嚷道。
“那估计要很久了。”寒程忽像开玩笑般说道。
“为什么?”星尘抬头,茫然道,“药水很不经用的。”
寒程叹了口气,不愿提及令好友伤感的话题,淡淡说了句,“12岁了。”
星尘一怔,旋即明白了什么,眉毛不经意地靠拢,嘴角掀起欲言又止的弧度,表情精彩而微妙地变幻着。
良久后,才吞吞吐吐道,“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啊,我帮你多弄些。”抬手拍向寒程肩头,似乎他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
可滞在空中后,又缓缓无力垂下。
“时间定了?”星尘终先开了口,询问。
寒程点了点头,“一星期后出发。”
能不能不去上学?
这般自私又焉儿坏的念头在星尘心底一闪即逝,他悬即自嘲一声掩饰内心的‘龌龊’。挚友他十岁才觉醒魔力,错过了最佳入学时机,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在他眼前,自己怎么能提出这种任性的要求?
“那兄弟我祝你魔运昌隆!”星尘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言乱语。
寒程到不介意,微微一笑,“托你吉言。”
“不过,”说服自个儿内心后,星尘又恢复到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过怎么?”寒程好奇。
“苟富贵,勿相忘。”星尘一本正经地说道。
而后。两人四目相对,默契地噗嗤一笑,离别的情绪也被冲淡了不少。
“时间不早了。吃饭去吃饭去。”寒程一拳轻轻锤在星尘胸口,“这次我请客。”
“不跟穷人计较。”星尘小手一挥,嗤之以鼻,俨然一副气派模样。
于是,两人一溜烟地向村外的客栈跑去。
久违地搓了顿美味佳肴,两人在村子分岔口告别。
星尘回到家中已是丽日临空。他意兴阑珊地拉过一张藤椅坐下,失神地凝望着窗外。
上学,怀念地如同失真相片般。星尘元以为自己彻底忘了那段时光,可寒程不经意地一句话,便令最深处的记忆复苏。
星尘有意回避关于将来的话题,普普通通地过着日子,攒点小钱,逢节日庆典时买些喜欢的书籍古玩。即便是一串涮羊肉,也能让自己愉悦许久。但学院的时光,修炼、典籍、历史、人文,随意拿捏出一二,都能让而今的生活溃不成军。只是
吱嘎——
一声轻响,将星尘的思绪拉回现实,转头望去,赫然是外出行医的爷爷。
“爷爷。”星尘轻唤一声,纵身跃下藤椅,去厨房洗杯沏茶。
爷爷将拐杖拄在一旁,从星尘手中接过茶具时,瞧见他心不在焉,于是乎问道,“有心事?”
星尘确实心有所思,被爷爷突兀的提问吓得不轻,顺了口气,回过神,方才点了点头。将今日与寒程的所谈皆数告知。
“然后寒程就要当未来的魔法大师了。”
爷爷听完星尘略带小脾气的陈述后,宠溺地摸着他的头发,语停片刻,神情似在思索着。
约莫一炷香时后。
“爷爷给你讲个故事。”
星尘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不清楚爷爷为何这么说。
可还未等星尘想明白,爷爷却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有一位少女,出生在穷乡僻壤的贫苦家庭。少女善良、貌美、勤劳,同时在魔道上有着惊人造诣,5岁感知魔力,髫年时修为便是达到了4阶,同辈之中当属翘楚。
其乡村所属省内的魔法院校纷纷表示可以免去女子的入学费用,甚至为她开出一笔不菲的奖学金。
却被她家人一一拒绝。
女孩所在的村落消息闭塞,因循守旧,有着如今我们看来不可理喻的规定:女人出生不是为了接受教育,只需相夫教子。村内女人也从未离开过那一隅穷乡。
女孩有个弟弟,天赋平平,却仅仅因为是男孩,便获得了修研魔道的机会。
反抗无果的女孩只能随着家人一起,目送着弟弟离开那荒山,去往未知世界。而自己在村内学习三从五德,由父母安排亲事。
直到一日,一位探险的少年因伤偶入村落,与女孩相遇。
女孩为少年包扎做饭洗衣,少年则将精彩纷呈的世界娓娓道来,女孩羡慕之际,眼角闪烁着少年当初无法读懂的决绝。
她恳请他带她去看一眼那万千世界。
在村内多日的相处中,少年对女孩有了一丝好感。
于是应了下来。
在一夜晚,他叩开女孩房门,挽起女孩的手,两人在阴冷荒山野岭中飞奔。
跑了一天一夜,出了村。
琳琅满目的店铺,装饰豪华的马车,做工精巧的法杖,女孩被从未见过、也不曾想过的事物深深震撼。
留下来吧。男孩对女孩如是说。
女孩说给她一点时间考虑。
男孩允了。
可第二天,当男孩醒来时,发现隔壁屋内,女孩早已没了踪影。
男孩惊慌失措,几乎翻遍了整个城市,依然无所获,一股不安从他心头升起。
他抱着一丝侥幸,徒步回到女孩村落。
发现,女孩死了。
凶手是她父母。
理由荒诞的可笑。
她出了村,令她家在村内蒙了羞。于是夫妻二人循着族人独有的徽记烙印,将女孩从城市擒回家中,当众处决。
少年大怒,大打出手,可魔艺不精的他又怎会是那父母的对手呢。
不过茶盏之间,少年已是奄奄一息。
他好恨。
恨自己当年不学无术,妄自菲薄,到头连心爱的姑娘都守护不住。
“她父母好坏!”星尘愤愤不已。
“后来,”爷爷没有接话茬子,只有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悲哀,下一刻再度被浑浊目光所覆盖,“男孩大概也死了。”
“不是个好故事。”星尘皱了皱眉。
“的却不是。”爷爷品了口茶,咂了咂嘴。
“求学能不能改变命运,爷爷也不清楚。”爷爷继而给星尘讲着道理,又像在给从前的某人说教,“但是,要改变命运,求学或许是必经之路。”
星尘闻言。
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