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沉默若有所思，“亿万年的前人智慧，都没能摆脱这命运的轮回，你这莫名其妙的自信从何而来。”
“修行一事本就恍恍不可捉摸，前人行不了之事，不一定就不可行，苍天震怒，便取我爱妻性命，杨某震怒，便屠尽这诸天神佛。杀上这浩瀚苍穹，为我亡妻讨一个公道，是杨某毕生之使命。”
杨振南话音未落，夜空中无声的闪过一道白光，李素仰头望去，一条首尾看不到尽头的闪电似要将这苍穹劈成两半，照耀得这夜空宛若白昼，满天繁星渐渐被厚厚的云层覆盖，倾盆大雨如层层水幕般倾泄而下。
防护阵法内的杨振南和李素像是身处另外一个世界，既无雷声，也无雨水，只有不时闪过的白光能透过阵法，照映出两道苍松般挺拔的身影。
李素看着眼前这位身负血海深仇，欲向这苍天讨公道的男人，说他是固执也好，说他是愚昧也罢，故事之所以凄美，就是因为故事里的主角，总会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甚至是变成了，…………现实。
“杨前辈，这苍穹为何物、天道为何物咱暂且不予理会，修行路漫漫，别把咱自己从天道那里争取来的时间和生命，浪费在追求更多的时间和生命这条不归路上面。
咱们可以把赚来的这些时间和生命，用来享受人生呀，不要为了修炼，为了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天道，迷失了自己的本心，你若是为了给月前辈报仇，而弃二丫于不顾，也不是月前辈希望看到的！
我们每天的生活不该是像咱们现在这样聊聊天，论论道，和爱人相濡以沫，与好友纵酒狂歌吗？你不是说寻常修士枯坐数十载，都不及我偶尔发发呆吗？就是这个道理！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会不会咱们现在的意念和思维，都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强大存在控制的，比如说…………天道。
天道控制着我们的意念，天道控制着我们的思想，也就是说，天道让你想什么，你就得乖乖想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月前辈的死，也许是那所谓的天道设的一场局呢？甚至是咱们这个世界，都有可能只是一个局。
如果是这样，你那血海深仇还有意义吗？但是咱们不能因为明白这一切之后，就什么都不做，每天混吃等死，把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抛到一边先。
咱们就已目前的局面来权衡自己要走的路，该怎么走，一步一个脚印的来，…该修炼还得修炼，该报仇还得报仇，但是要分的清主次，晚辈认为前辈现在主要的是照顾好二丫，尽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其次才是修炼，然后才是报仇，晚辈的话说完了，该怎么决定，前辈自己思量，只要不辜负本心，怎么决定都是对的。
杨振南反复思虑着李素这番话，良久良久，缓缓转身，竟然对李素执起了弟子礼，口出“受教”二字，李素转身面相远方，避开了他这一礼。
“前辈无需这般，晚辈这番话固然是出自肺腑，但也存了一些私心在里头”。
“修行一事，本就是达者为先，老夫也并非那迂腐酸儒，这一礼，敬的是你对这虚无天道的感悟，敬的是你对这万物本源的认知，李素，如你之前所言，也许这世界本就是一个局，但是你本就是一个变数，要解开这个局，你才是其中关键，所以你的修为才是重中之重。”
李素略微沉吟，“前辈不必担心，您也应该知道，晚辈金丹后期之前，修炼并无瓶颈可言，但需要大量灵石，具体需要多少，晚辈尚未可知，想必前辈是不缺这点灵石的。”
“灵石你无需担心，只是你得随我换个地方修炼，这里一无灵泉，二无阵法，再者世俗修炼多有不便，稍有异象便人心惶惶，你俗世家人大可不必担心，老夫一套阵法便可解你后顾之忧，此阵乃是死阵，不可解，阵法若有异动，老夫便可查觉，只要不是化神期强者驾临，此阵都能抵挡一二，足够老夫赶来救援。”
李素双目紧闭，久久不语，杨振南也不着急，都是聪明人，他知道李素难以割舍，但是世间事，有得必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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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睁开眼睛看向杨振南，有些迟疑的问道：“距离此地多远，来回需要几日路程。”杨振南并没有回答李素这个问题，直接开口说道：
“一旦踏入修真界，最好再也别回来，一旦日后与人结怨，难免不会祸及家人。李素，虽然很残酷，但这是事实，所谓千年元婴，万载化神，而凡人寿命区区百年，何以留恋至此？”
李素语速极快的问道，“若我双亲幼弟一同修炼，又当如何？”杨振南悠悠叹了一口气，复杂的看着李素，“不要拿你自己与旁人对比，老夫和你说一说常人是如何修炼的，虽说人人皆可修炼，首先从凡人到感应天地灵气，引气入体到达炼气初期这一过程就不简单。
多少人穷其一生直至终老也感应不到这天地灵气为何物，再者各个境界破境之时顿悟机缘缺一不可，就算你愿意等，也不一定能等到你想要的结果，届时也难免会阴阳两隔，更别说修真界不是只有机缘奇遇，可谓是杀机四伏，危险重重，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李素拎起酒坛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口，扭头看着杨振南，语气平静的道：“既然修行如此漫长，也不缺这区区数十载，陪伴双亲幼弟，直至终老，届时再行去往修真界。”
杨振南腚腚的看着李素的脸，他没有看到李素的脸上有丝毫的勉强或怅然，李素啥也不说，径直向山下走去，突然回头对着杨振南咧嘴一笑，不得不说长的好看笑起来确实有感染力。
李素自信自己这真诚的一笑，能给杨振南一个做最后抉择的信心，相信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杨振南也跟着笑了起来，从微笑，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突然李素的笑容僵再了脸上，只见杨振南大笑间身体化作缕缕青烟飘散不见。
李素茫然四顾，杨振南的笑声好似来自四面八方，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层层叠叠的回音好似前世的3d音效般来回环绕，不绝于耳。
“哈哈哈哈哈哈，很好，北燕有子名曰素，一笑驻足修行路。意凌云上惊飞日，不负天道不负亲。李素，如你这般道心通透，实属老夫生平仅见，游子归家处，不忘是初心，来日、这修真界、必将因你而大放异彩。
倘若你有危及生命之险，杨某倾尽全力也要护你周全。就此别过，大道有期。但愿你我再见之日，便是你李素惊飞之时。不负天道不负亲，也莫要辜负老夫爱女。不然老夫饶不了你，哼…………”
话音越来越远，直至消散，李素一脸吃了屎的表情，随即破口大骂：“王八蛋，抛妻弃女的杂碎，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猪狗不如的畜牲，一根筋的老夯货，白费了老资一翻口舌，我李潇然有生之年若不揍你一顿，难解我心头之恨，有违老资本心。”
骂了半天，发现一点回应都没有，李素也没指望老家伙能给自己回应，怕是已经走远了。周围静悄悄的，阵法也消失不见，周围鸟叫虫鸣之声、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清晨草木的芬芳、远处老宅升起的寥寥炊烟，让他心里的怨气都消减了几分，也不施法抵御，任由绵绵的春雨打湿自己的长发和衣裳，任由这初春的丝丝凉意拂过自己英俊帅气的脸庞，就这样慢慢悠悠的像老宅走去。
“李家大郎，为何在此淋雨呀，可别淋坏了身子！”
“李大少爷，怎滴也不带个护卫在身边，这山里时有野兽出没，可得当心着点儿呀，”
“李公子，老汉这蓑衣您先披着，老汉身子骨稳当的很，不打紧，公子这身子金贵着呢，可别受凉了呀………………………………。”
李家平日里与人和善，遇到个天灾**还时常周济这些山民，也不阻止这些山民进山打猎，开荒种田，而且都不收租子，这些山民对李家之人也没啥疏离之感，一路上听着这些山民的热切招呼，李素都一一微笑回应，一点少爷架子都没有，这些山民对她也就越发亲近。
李素知道自己接受这些山民的善意他们会很高兴，所以也不推辞，也不嫌老汉的蓑衣上的污渍和异味，接过老汉的蓑衣就直接披在身上。
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随手拍了拍和他擦身而过的老黄牛屁股，“老张叔这牛瘦了呀，可得招呼好了，不然就耕不动地了哇。”
“不打紧，不打紧，这畜牲还算争气，昨天夜里给我下了个崽儿哇，等崽儿长大了就可以耕地了的，到时候把这老的送给公子杀了吃肉呀！”
老黄牛似乎听懂了老张叔的话，呼呼甩了李素一尾巴牛屎，走路的步子都加快了几分，李素看着这些朴实的山民，想起来前世一位伟人说的话，你对着世界微笑，世界总不会给你一个大耳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