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晓婧一出校门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又来了,她心里暗想,打算趁对方还没有看见自己赶紧溜之大吉。
楚沛却早已看见了她,“喂!我在这儿!”他挥着胳膊大声喊道。
周围的同学都朝她看去,戴晓婧任命地低下头,一步一步向他挪去。
“你又来干嘛呀,整天这样烦不烦!”戴晓婧烦躁地说。
“你不是说过你数理化很不好吗。尤其是物理,怎么也学不会。”楚沛根本没注意到对方脸上的不耐烦,热情洋溢地说:“正好我有一个物理系的同学,成绩可好了。我好不容易才说动他来教你的。”
说完一脸得意,好像在说“我这么能干,快来夸我啊”。
“谢谢你,楚沛。”戴晓婧无奈地盯着他,“你能这样对我,我真的很开心。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两个只是萍水相逢,你没必要这样。”
“什么萍水相逢!”楚沛激动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对我的恩情,是我怎么也回报不了的。”
戴晓婧掖了掖头发说:“楚沛,你能这么想就可以了,不必真的回报我些什么。而且,我也不是你的救命恩人。那几个混混根本也没想要你的命,我不过恰逢其会救了你而已,换了其他人也会这样做的。你真的不用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我身上,有这个功夫,你倒不如去关心关心你的家人和学业。”
说着就往回走,楚沛紧紧跟了上去。
回到家里,戴晓婧意外地发现客厅里坐满了人。秦雨秋、费云帆都坐在沙发上,戴晓妍则在一言不发地坐在两人中间。
“楚沛来啦,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现在有点事情。”秦雪怡一看到两人进门,就招呼了起来:“晓婧,你和楚沛先到楼下那家菜馆吃个饭吧,钱在我抽屉里。”
戴晓婧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又有什么事儿了。虽然不太情愿,还是按妈妈的话做了。
自从楚沛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出来她家地址以后,就有事没事上门骚扰,说是要帮自己补习。好吧,虽然也确实是在帮自己补习,但是那个态度实在让人不爽。偏偏在爸爸妈妈面前还装得那么有礼貌,以至于两个大人完全不知道他还心怀鬼胎。
当然,说不定他们心里其实也知道,只是对自己的女儿比较放心,知道她不会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
楼下是一家东北菜馆,虽然说是东北菜馆,但其实味道并不正宗,只是台北人吃不出来而已。
戴晓婧上辈子就是东北人,这辈子从东北挪到了台北,光是适应环境就很不容易了。尽管这家菜馆的味道不咋地,却也是唯一一样能和上辈子重合的东西了。
点了个一锅出和锅包肉,楚沛又点了个紫菜汤和烤鱼,两人沉默地等待上菜。
“你家里好像出什么事了。”楚沛首先耐不住这种沉默,随便挑起个话题。
戴晓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立刻回答。
半晌,她才牛唇不对马嘴地问:“你家里怎么样了?”
“我家?”楚沛有些奇怪地反问。
“你成天跟我抱怨你大嫂。”戴晓婧用茶水把餐具洗了一遍,随手把它倒进垃圾桶里,“我想你家应该也挺难过的吧。”
“这个……”楚沛有些难以启齿:“昨天,我们家和我大嫂娘家谈了谈。被绿萍骂了一顿以后,我才意识到,其实我们家也有错。有些事情,不能全怪紫菱。”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就好,本来我也想这么和你说的,只是没有立场。”服务员先送了一盆米饭上来,戴晓婧伸手接过。
“怎么会呢,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好好听的。”看戴晓婧把米饭挖到碗里递给他,楚沛赶紧接下来。
“那就好,不过这毕竟是你们家的私事,我不好置喙的。”戴晓婧也给自己挖了碗米饭。
“我没有拿你当外人!”楚沛赶紧解释道。
戴晓婧笑了笑说:“那是你的问题,我可不能不拿自己当外人。”
楚沛垂头丧气,一下一下地用筷子戳着米饭。
服务员又把烤鱼端了上来,戴晓婧刚想起身,楚沛已经抢先接过,边把它摆到桌上边说:“这个太大了,我怕你拿不稳。”
“小瞧人了不是。”戴晓婧把米饭往旁边推了推,给鱼让了个位置,说:“我可是从小练散打的,真要论力气,你怕还比不过我呢。”
“是是是!”楚沛笑着说:“戴小姐最厉害了。”
戴晓婧却严肃起来,对他说:“真的,楚沛。我是拿你当朋友的,我这个人性子直,对朋友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有些不该自己去管的也总是跟着瞎掺和。也许会让你觉得有些猫捉耗子,多管闲事。”
“怎么会呢!”楚沛两只手摇的跟电风扇似的,“我就喜欢你这个路见不平的性子。”
“我以为你喜欢那种柔弱的姑娘呢。”就像戴晓妍那样的白莲花。
“以前是的。”楚沛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接着说:“不过自从认识你以后,我就再没觉得那样的女孩招人喜欢了。”
“哦。”戴晓婧意味不明地回应了一句。正好服务员把锅包肉和紫菜汤送了上来。
“先吃饭吧,一锅出估计要等好一会儿才能上来。”戴晓婧先给自己舀了碗汤,半带抱怨地说:“每次都是这样,一锅出最后才上,根本留不出多少肚子来吃。”说着就钳了一块锅包肉到碗里,大快朵颐起来。
楚沛看她吃的这么香,由衷地说:“我觉得饭店就该请你去打广告,都不需要额外的效果,让你在门口吃一顿就行了。”
戴晓婧皱了下眉,说:“吃相这个事吧,那是与生俱来的,我也改不了啊。”
“不!我不是说你的吃相不好。”楚沛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你吃饭的样子,让人很有——呃,怎么说呢——”楚沛终于绞尽脑汁想出了个词,“啊,幸福感!”
戴晓婧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吃饭本来就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啊。说起来,我还觉得你太拘束了呢。”
“是吗?”楚沛看了看自己说:“没有吧,我觉得还好啊。”
戴晓婧喝了口汤,说:“不止是吃饭的时候,你平时不管做什么,都有股不自在的紧张感。”
“这样吗?”楚沛惊奇地说:“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呢。”
“我见过你大哥。他就不是你这个样子的。”戴晓婧夹了一块鱼放到碗里凉着,开口道:“所以我就直说了啊,希望你不要见怪。”
“你说啊。”楚沛把筷子放下,紧张地盯着她。
“一般来说,幺子都是备受宠爱的,他们往往比较任性自我,敢想敢做。但也有另一种情况,就是父母过于偏心长子,导致幼子在家庭中不受重视,久而久之,不自觉地产生了自卑和从众心理。”说着,戴晓婧抬起眼看着楚沛:“我觉得你就属于后一种情况。”
楚沛的眼神有些黯淡,好一会儿才强颜欢笑地说:“是啊,确实和你说的差不多。”
“而且,你的是非观并不强。有时候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是错的,却还会为了自己的家人去做。尤其是,有关你大哥的事情。”戴晓婧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楚沛觉得整个人都被她剖开,看了个彻底。
他颓然地将脸埋在手臂中,闷闷地说:“没错,就是这样。”
看他这样,戴晓婧也不好再说什么,盛了一碗汤碰了碰他的手臂,说:“行了行了,我说着玩的!再说了,就算这样,你也是个很好的朋友,我就觉得你挺可爱的。”
“真的吗!”楚沛抬起头,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你真的觉得我是个不错的朋友?”
“是啊。”戴晓婧把鱼肉塞进嘴里,用力嚼嚼咽了下去,说:“谁还没一两个缺点呢。我也觉得我这么说你,是我的不对呢。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一点都不懂得留情,看到了自己觉得应该说的东西,就从来不憋着。我的好几个朋友都是因为这样,被我气到差点和我绝交。”
“但我喜欢你这样说话。”楚沛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你要是每天都这样数数我的缺点,我肯定不久就改正了。你就是孔子说过的那什么,诤友嘛。”
戴晓婧笑了笑,刚要开口说什么,服务生已经把一锅出端了上来。戴晓婧立刻双眼放光,也不说话了,直接夹了一筷子土豆放到嘴里,结果差点被烫到。
楚沛心疼地给她递了杯水,说:“慢慢吃嘛,又不和你抢。”
“嗯嗯。”戴晓婧口齿不清地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
有那么好吃吗?楚沛奇怪地想,夹起一块豆角尝了尝,味道也就那样啊,果然还是个人口味问题。
这么想着,抬头看了戴晓婧一眼,结果差点被对方仓鼠一样的吃相萌化了。
好吧,楚沛又尝了一口土豆,确实还挺好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