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里,是江州府南城区的一条街,再往后走,地名都依里程计算,五公里、六公里、七公里,一直到十一公里,确实是简易好记。
江州府,是天玄大陆九座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是天玄帝国西南地带的重要军事行政要塞,所以,从清晨四门大开到凌晨全城宵禁,江州府内九区八十一街,无论哪道哪里,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端的是繁荣至极!
然而,此时四公里上一幢略显晦暗破旧的临街小楼前却好似与整个江州府的繁荣景象格格不入,南来北往的路人只要经过这个小楼,都会不由自主地退避到半丈开外。
更有甚者会手掩口鼻,皱眉垂首,加快步伐,好像生怕沾染了什么晦气。
直到日近正午,才见一个穿着短褂、打扮粗鄙,背着一个硕大布口袋的赤壮汉子走到这幢小楼半掩的门前。也不见他敲门向主人示意,伸脚将另半扇微掩的门踢开,就冲里面大声地嚷嚷:“小破烂,快快给老子爬出来,你三爷我今天好不容易拾捡到点儿好玩意儿,你得给老子算大价钱。”
“张三疯,你他奶奶地别在门口大吼大叫,有本事你就自己滚进来。”
门洞被这叫张三疯的汉子一脚踢开后,才见这屋内七零八落地码放着一堆堆锈迹斑斑地破烂玩意儿,细看之下,却发现大部分都是些不能再用的武器残件,卷了刃边的刀片儿、断了半截的箭镞儿、没了柄的斧头儿……
这一堆堆的废品武器,看似杂乱无序,却仿佛又另藏玄机,仿佛人一踏入其间,就要受到它们的无主攻击。
所以,也只见刚刚那嚣张无比的赤壮汉子此时只能讪讪地站在门前,不敢踏入一步,嘴里喃喃地咕噜着:“你这地儿,一直以来都邪门儿得紧,以前那老东西深藏不露,一身功夫寻常人也讨不了好,倒还说得过去,可那老东西一声不吭走了三年,把这破楼交在了你这手无缚鸡之力,还双腿不听使唤的残废小破烂手上,我蛮以为你定然受不住这基业,却没想上次那长乐帮上上下下三十余人气势汹汹而来,还没跨过这门槛便被满屋乱飞的刀光剑影吓得屁股尿流,落荒而逃,那有铁掌水上飘之称,已是凡武七重高手的长乐帮主魏长乐自持一身功夫了得想硬闯而入,却没想还是没躲过一劫,被平地飞起的三截箭簇射穿了脚底板儿,更是不知粘了什么晦气,那伤处化脓不止,找了这江州府大小百十家医馆,寻遍数十个据说有家传秘方的名医都不得治,现在还躺在床榻上每天药汤续命呢,我张三爷是聪明人,还没活够,可不敢嫌命长。”
“呵呵,我江小白虽然身残年少,但也知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魏长乐自持身份,眼高于顶,看不见我这门前的对联,要欺上门来,也就别把现在的痛楚强怪到我身上了,你说是吧。”
却原来在那一堆堆的破烂武器之后,摆放着一张不过三尺高的矮几,矮几后有一身着灰白补丁长衫,看似只有十四五岁,相貌虽算不上英楷却颇为清隽,细眯着的眼睛,闪烁着灵动的眸光,双颊上的数十粒雀斑尤为显眼的少年。而最显眼之处,却是见他坐在一造型颇为奇特,有着两个大轮子的宽大椅子上,两只小腿荡着椅子前,毫不着力的样子。
自然是如那张三疯所言,这个自称江小白的清雅少年双腿确实残疾,根本无力行走。
说话间,那少年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一手托着腮帮,一手却向着门口指去。道:“张三疯,这两扇木刻对联板子,连着那门顶上的招牌还是当初我花了二十个刀币雇你给挂上去地,莫非你也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张三爷我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却也不是大老粗,我的记忆力可是很好的,按你的话说就是牛b,是吧。自从你上次给我讲解了之后,我就知道这上面的内容了,不信我念给你看,这左边一扇写的是“破铜烂铁皆可,旧瓶残罐也行”、右边一扇写的是“身残志坚不易,主人未请莫进”,这上面的招牌却是“废品回收站”五个大字,旁边落款的小字却是你这小破烂的雅号“江小白”。
那残疾少年见他在门口耍宝,也不觉地笑起来,“那你刚才还把我的门踢得啪啦响,大呼小叫叫我爬出来?”
“嘿嘿,我爬进来,我爬进来还不行吗,只要你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攻击我,我就是三拜九叩地进来也行啊。小白你可别和我这粗人一般计较,我刚刚那不是激动吗,你看我在大溪沟那片儿没日没夜地挖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拾捡到了些好东西,立马儿就给你这儿送过来。”那叫着张三疯的汉子讪讪地说道。
这少年淡淡的点点头,知道这壮硕汉子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他本是姓张,家中排行老三,所以人人都叫他张三。本是江州府一混吃混喝、偷鸡摸狗的小混混儿,三年前一次偶然摸到了这幢小楼来想顺点儿钱货,却不想碰到了他口中的老东西,衣不沾襟便被那老头儿甩到了大街上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那时刚好遇到江小白恰逢大变、心中凄苦,一门心思地想改变现状,谋划着自己已经乌云蔽日的未来。看这汉子平日里在这条街上闲逛,虽然粗鄙,但也还老实,便叫他到江州府周边的几个战场旧地拾捡些破烂兵器,又或者走街串巷收购些别家不要的破旧物事来卖与自己,管他三五刀币,日积月累下来,除了吃喝也还能攒上些许钱财,除却辛苦些,破落些,倒也不失为一个门路。
这几年时间,这张三也不在像以前那样混时度世了,到真正把这收破烂儿的事儿当成一份职业来做。
每次到店里来,接纳他地也自是这残疾少年江小白,双方一来二去,却是慢慢地熟络起来,江小白觉得这张三虽然曾经是个混混,有些儿市侩,爱耍点小聪明,但难得地是没什么坏心眼,遇见个别街上的其他混混儿欺强凌弱的事儿,也喜欢打一个抱不平,说几句公道话,总算还有些赤子之心,虽然给自己取了个“小破烂”的外号,倒也是避重就轻没拿自己的残疾说事,许是心里知道轻重。而江小白,也正需要这样一个外号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也不与他计较。
看他平日里对自己还算不错,自己有什么事找到他只要力所能及都会出两把力气,却不像其他人一样,只要见了自己便是满脸的不屑与鄙夷之色。所以,打心眼里也还对他比较认同。
在某日心情较好的时候,江小白还自作主张恶作剧般地给他改了个雅号叫着“张三疯”,并教了他两句诗“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这原名张三的汉子自然不知这里面的恶趣味,自以为自己来这世上20多年,在这江州府南城区四五六七八九公里一带混迹江湖多年,却没想到遇到这残疾少年江小白,才真真正正是自己的知音,你看这两句诗词太好了,简直就是自己20多年人生的最好写照。
张三疯,这名字取得真上档次,顿时便让自己的形象高大上起来,逢人更是要自称一声“张三爷”。
“拿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挖到些什么玩意儿?”
那汉子得了江小白的同意,立马几步蹿进屋里,到了他跟前,将背上搭着的大口袋往矮几上哐当一扔,然后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等着江小白上手验货。
这大口袋里装着的东西倒还真是不少,一个缺了一脚的铜炉,一个被污泥包裹的小瓶,两把锈迹斑斑的破刀一把没了刀柄,一把只剩三分之一刀身,还有一尊人立铜像,摆着一个古怪的姿势,可惜头顶眼睛以上部分却不知所踪又缺了一条腿,看着无比的怪异。“这些就是你说的好东西?你张三疯的眼界也太低了点嘛!”
“嘿嘿,我说小白啊,你看这把刀,虽然没了刀柄,但难得的是这刀刃还未卷,而且深埋地下并没有这么锈蚀,再打磨打磨装上个刀柄,定然是一把利器,你再看这铜炉,虽然我没法打开这盖子,但我想以你的聪明才智定然是有办法的,说不定这里面就装着什么仙丹灵药,这可是我在大溪沟深挖了三五丈深才拾捡出来的啊,那大溪沟一带可不仅仅是兵家必争的战场,传说在千年前更是有玄门宗派参与到战争中来,你看这铜炉造型如此古朴,说不定就是当时参战的哪位玄圣的宝贝儿呢!”
“编,继续编,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不能编出两朵花儿来!”江小白戏谑地看着他道。“算了,我也不与你计较,这些东西,我都收了,拢共给你算10枚剑铢,可好。
千年前,天玄帝国在一代天骄天玄大帝的统领下,一统天玄大陆无边江山,赫赫武威震慑四夷,自然是以习武为荣、修玄为尊,其间通行的货币,也是按兵器样式缩小后铸成并命名。
最基础最普遍的就是刀币,以青铜铸成,形似刀样,平常人家三五十个刀币便够了一月的吃穿用度。而刀币之上便是剑铢,剑铢由错金的黄铜所铸,形似剑样,形似十个刀币等同于一个枚剑铢,而剑铢之上还有银质的盾贝,金质的斧钱,都是按十进一的比例换算。
当然,市面上也还流通着未经铸形的银锭、金锭,据说某些大型商会上还有玉晶流通,期间的价值差异,自有其存在规律,此处便不必道哉。
只说江小白开给张三疯10枚剑铢的价钱,抵得上100个刀币了,自然是大方至极,只乐得张三疯嘴角都笑到耳朵边了,嘴里不停地念着“要得,要得,10枚剑铢硬是要得”,心里是好一阵爽歪歪,觉得自己这三五天刨泥挖土的日子真是没有白费,江小白在这些方面自然是个小白,自己只须得稍稍把时限拉长点,把自己埋汰得辛苦点,把东西说得宝贝点,费上些许口水,忽悠他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看着张三疯接过钱,转身离开店铺,江小白也摇摇头回过神来,不知不觉,我重生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江小白喃喃低语,这是他心中有的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