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楚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只是不肯。素音也不敢抢,又怕她动作太大扯裂了伤口,只好道:“还想不想早些痊愈了?”
顾颜楚只是拿眼睛看着她,既不说话,又不动作。
素音只是无奈,看了眼屋中并没别人,便半哄着道:“父亲前几日托人给我送了些东西来,你若给我看,我便给你看。”
顾颜楚听了这话,便知素音父亲的生意有盈余了,犹豫了会儿,还是将纸包递了出去。
素音打开一看,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要说,又想着是顾颜湘给的,不好说些什么,便紧紧握着纸包,坐在床边不语。
顾颜楚见她似乎是真的恼了,便伸手去推了推她,素音只是不理,顾颜楚便笑道:“说好的东西呢?”
素音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个账本子回来,递给顾颜楚,仍是冷着脸不说话。
顾颜楚细细翻着,心中又惊又喜,素音父亲果然是个会做生意的,短短半年时间,本金便翻了一倍。
心中算了算,顾颜楚笑道:“留五十万两作为今年的本钱,剩下的,存到钱庄里。”
“咱们的钱庄?”素音问道,顾颜楚摇了摇头:“合义钱庄。”
京寰阁如今盯上了她,若是她随后还是表现得不听话,对方定然会有新的动作。清风楼与钱庄,便有了极大的可能。
她若是一昧的把钱都放在自己的钱庄中,将来出了事,可就鸡飞蛋打,一无所余了。
素音听了,只是点头,将账本子拿出去收好之后,回到屋中也不说话。
知她还气着,顾颜楚眼珠子一转,大叫一声便捂住了小腹,神色痛苦。
素音只当她伤口又痛了,连忙上来查看,却见顾颜楚笑着望着她,便知上当,又不好再怪的,只道:“清风楼那边,我叫司寇先生先注意着了,小姐不妨好好养伤,痊愈之后再去巡看。”
顾颜楚点点头,想着如今不比在家中,去清风楼也不方便了。且那些大事小情,以往她可通过房间的小道过去处理,如今却是不行的了。
况且,她也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庄洛。
夫妻二人之间,本不该有过多的隐瞒,长此以往终归不是办法。
可若庄洛问起,她又不知该怎么解释,说出京寰阁的事么?
或许也是能说的,庄家势力这样的大,京寰阁说不定在府中也安插了眼线,让庄洛知道,叫他警惕着把人揪出来,也是好的。
心中有了主意,顾颜楚便也轻松许多,不觉便有些乏了,便睡了过去。
此后的几日,顾颜楚只呆在床上养病。这几日正是拜年的日子,庄洛日日一大早就出去,可无论如何,晚饭也是要回来陪着顾颜楚一起吃的。
顾颜楚本就没什么胃口,且大夫吩咐了要吃得清淡些,因此虽是过年,饭菜也素雅得很。庄洛见她吃得不多,便说些新鲜有趣的事,每每逗得顾颜楚笑得伤口疼,素音见了又是着急,忍不住地抱怨庄洛。庄洛认错极快,却总是不改。
到了晚间,顾颜楚睡在床上,庄洛便在一旁的榻上安歇。有时半夜顾颜楚会被疼醒,他便爬起来又是喂药又是喂水,伺候得快比素音周全了。第二日,又要一大早起,赶去拜年。
顾颜楚心疼他,常要让他去别的屋里睡,庄洛却死活不愿,说得多了,他便泪眼汪汪,满是委屈地看着你,看得顾颜楚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好随他去了。
白日里庄洛不在,顾颜楚除了睡觉,便是躺在床上与素音闲聊,这样热闹的日子里,竟没一个人来拜访探望。素音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大年节里,顾颜楚又卧病在床,访客应当络绎不绝才是。去打听之后才知,庄洛将访客全都拦在了门外,不说兄弟姐妹,便是父母二亲,也应了他不来打扰。
顾颜楚听时,只觉得好笑。
十五那日,顾颜楚午睡一醒来,便见屋中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荷花的,金鱼的,兔子的,各色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到了晚上,将灯笼一个个点亮,如同置身满天星辰当中,实在好看。
顾颜楚却有几分不快,她本盼望着十五这天能出去走走,可她的伤没好,平日里多坐一会儿都撑不住,庄洛哪里敢让她出去,只说在这屋中看灯笼也是一样的。
顾颜楚却撒娇着说想看院中的红梅,求了好半天,庄洛还是不允,便赌气睡了,任凭庄洛怎么叫也不理。
可第二日,她便被梅香唤醒。睁眼一看,屋中摆了大大小小的花瓶,也不管颜色配不配,都插着极艳丽的红梅。
顾颜楚见了,只是开心。本来经过一晚上,这气也消了,毕竟庄洛是为着自己好,她也明白,一醒来又见着这么一屋子,心中更是舒爽,午饭时还多喝了碗青丝鸡肉粥。
十六开朝,皇帝问知此事,勃然大怒,判顾逾白和张红儿三月问斩,张红儿家人及王妈一家被发配至穷苦之地。
为此,苏青杏去求过顾颜湘,顾颜湘不理,她便要来找顾颜楚。庄府哪里会让她进来,她便在门口又哭又闹,最后庄洛不耐烦,一脚把人踢晕过去之后,叫小厮送回了顾家。
顾颜楚听了,只是冷笑,也没多说些什么。
又过了大半个月,御医来看过,说她恢复得不错,偶尔可以去外面走走了,顾颜楚自是欣喜。
可每每出去,裹得厚厚实实的也就罢了,才出去一会儿刚进院子里,便被哄着带回屋里。顾颜楚试着抗争了几次,可素音和庄洛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她抗争不过,也懒得出去了,只是偶尔叫打开窗子,坐在窗边透透风。
伤口一天天痊愈,顾颜楚的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有时也会捧着本书看看。
木秀能下地之后,第一个跑来见她,顾颜楚看着她右眼带着灰色的眼罩,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心中也有几分酸楚。
可一想着,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警告自己。一想着她已博得了一个忠良的名声,日后凡是她说出的关于自己的消息,定然是没人不信的。
等时机到了,自己该获得那个罪名了,她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那些自己从未做过的事。
想到这里,顾颜楚的心就冷了许多。
再看木秀,以往的厌恶之情不由得浓了几分,冷道:“你既还未痊愈,便不用来伺候了,好生去歇息着吧。”
木秀身子一僵,眼圈红了几分,却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方才起身,一步一步地拐了出去。素音看了只是不忍,开口道:“小姐这么做,定然有小姐的用意。只是素音斗胆说一句,小姐会否太过决绝了,或许有些事情,并不想小姐想的那样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顾颜楚沉吟半晌,忽又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她受着伤,做事也不方便,不如好好养着。你去劝劝,别叫她想多了。”
素音道诺去了,顾颜楚拿过一旁的没做好的荷包接着做。
这还是之前就答应了庄洛的,先前做了的那个,也被送给顾舟了。
虽然庄洛没提,可顾颜楚也总是想着,给他补一个。
日子一天天过着,平淡却有趣。顾颜楚放松了自己,不去想太多,倒也过得轻松自在。
这一天,难得素音肯让她去院子里走走,是真的四处走走。顾颜楚换上了衣裳,也走不了太快,便只是闲逛着。
初春时节,冰雪渐渐消融,万物也有了复苏之萌。院中的丫头们闲着,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或嬉笑聊天,或抽花捡草的,做些花环花篮。
见到顾颜楚来,有些不认得的,只是拿着眼睛看,满是好奇,有的进屋伺候过认得的,忙拉着同伴起来见礼,待她走后,几个人围在一处细细地谈论着。
正走着,忽听假山石那边传来嬉笑声,还没等反应过来,便有两个丫头追闹着跑了过来,险些撞在顾颜楚身上,把素音吓得不轻,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莽莽撞撞的,做什么呢!”
那两个丫头一愣,便老老实实地站着了。
她们是认得素音的,知道素音是顾颜楚带来的人,平时也颇得庄洛的重用,却仍有几分不服。
凭你本来在顾家如何风光,可这里是庄家,上上下下都有各自的秩序,容不得你在这耀武扬威的。
其中一个便道:“二奶奶平时都在屋里呆着,猛不防的出来了,大家也都不知道,不小心冲撞了,还请二奶奶莫怪。”
顾颜楚见这丫头长得伶俐风流,一笑起来,颊边的酒窝更是惹人喜欢,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爷平日里都唤我沐儿的。”沐儿笑道,打量了顾颜楚几眼,只觉得她比自己也强不到几处去,心中更是不屑。
顾颜楚听了她这名字,便明白过来了。
这段时日,她也叫素音去打听过庄夫人指的那些丫头,对于沐儿的名字,自然是熟悉的。只是她今天心情正好,也懒得与她计较,点点头便走了。没走几步,便听沐儿阴阳怪气的与另一个丫头说些什么,却也只是笑笑,并不搭理。
终究是春天快到了,这院中百花争艳,当会是一副热闹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