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就那么金贵了?你也别太紧张了。”顾颜楚仍旧拉着素音的手,笑得分外乖巧,“我好困哦,素音带我去睡了好不好?”
素音拿她没办法,只得扶着她回屋,伺候着睡了。等顾颜楚睡熟之后,又将风夏等十个丫头叫在了一处,连同刚刚回来的木秀一起,好好教训嘱咐了一顿。帘瑶见了,面上不说些什么,私底下也吩咐了一遍,叫众人都要小心伺候。
这些天,她也看得出来,素音有意无意的,在清理着院中的人。就明面上被赶出去的,已经有了四五个,更别说私底下的。
更让她觉得可怕的,是在事后去查的时候,才发现这些人多多少少,都与大房里有关系。
她有意要为顾颜楚办事,可也明白,除了顾府里带来的这些人,顾颜楚是一个不信的,因此也不过是想想,尽心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莫要有什么错处就好。
因着素音的强烈要求,再加上顾颜楚孕中常有不适,便也沉下心来,安心养胎,每日里看花逗鱼,或者与素音几个说说闹闹的,女红的活计也甚少去做。红袖阁中,一片岁月安好。
相较之下,皇帝的日子,却闹心了许多。
这段时日,只要一与祁弈秋见面,他定提求亲之事,言语之间,有意无意的,表明此门婚事若是不成,那么东秦与西齐之间,定将开战。
偏偏边境战事吃紧,向来持着中立态度的枭阳,竟也加入了战局。若此时西齐再发难,东秦的境地,可谓是四面楚歌了。
庄洛也是忙得头昏脑胀,每日里早出晚归,顾颜楚十日有九日是见不到他的。有时想要等着他回来,素音及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丫头又一个劲的劝,也只能先顾好自己再说。
这日,顾颜楚正倚在榻上午歇,木秀却唤醒了她,递上一张纸条。
虞子兮命人送来的。
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林溪欲嫁祁弈秋。
顾颜楚想了想,命人备车。
“奶奶要去哪?”素音问道,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这才消停几日,怎的就又要出去折腾了。
“放心罢,是去东宫,安全得紧。”顾颜楚笑道,素音想了想,便亲自吩咐去了。
好在帝后虽然禁了林羡的足,却并没有禁止旁人前来探望,她又只去看虞子兮——两人一直交好,也不会惹谁的怀疑。
带着素音与木秀上了车,到了宫门前,已有宫婢在那等着了。因着顾颜楚有孕,是以虞子兮特意派了副轿辇来接。
到了碧霄阁中,却见虞子兮正悠闲地打着璎珞。顾颜楚见屋中都是她的人,便也懒待行礼,走了过去坐在她身侧,笑道:“你倒是有空。”
“相儿和言儿都被接进宫中,由母后亲自照顾。左右也是无聊,不如给你腹中孩儿做些小东西。”虞子兮笑道,便有宫婢捧了个盒子过来,那盒中,小衣裳小鞋子,连带着长命锁如意镯,所有物什一概准备得齐全。
顾颜楚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只是越看越喜欢。
“照你这样下去,我竟什么都不必准备了,全让你来便好。”顾颜楚说着,又拿起一个虎头帽,那绣工精致,叫人叹为观止。
“你只需好好养胎便是,旁的东西,自然由我处理。”虞子兮伸手抚了抚顾颜楚的小腹,“三个月了吧。”
“是,虽前些日子有些心绪不宁,总归是平稳下来了。慢慢养着,定然不成问题。”顾颜楚亦是抚上了自己的腹部,面上满是甜蜜。
虞子兮将手收回去,又继续着手中的事:“那位永安公主,之前托太子赠了一物给你夫君。是一个荷包,绣的龙凤合鸣,荷包中还有一封信,情真意切,阅者无不为之动容。”
“你看过了?”顾颜楚只看着那些小物,想象着它们日后穿戴在季端阜身上的样子,心中便是一阵阵的甜。
“太子打开来看的,当场便给烧了。本来他还担心永安公主骄纵惯了,做出什么伤你的事来,还叫我去劝劝。可那日过后,她竟几次邀祁弈秋入宫,却被婉拒。”虞子兮每动一动手中已初成形了的璎珞,便要拿起来,对着光仔细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若有了,立即修改,若是没有,才肯继续完善。
“她想得美。”顾颜楚冷笑一声。
在这个时候,林溪站出来,若是真将自己嫁给了祁弈秋,解决了东秦燃眉之急,自然是要受赞颂的。
永安公主识得大体,于国家危难之际,以一己之躯,换得西齐相助,便是文官写入了史书,也是要将她大为赞扬的。
她分明是知道嫁给庄洛已然无望,其他朝臣之子又入不了眼,反正也得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还不如轰轰烈烈些,也不枉了此生。
她想千古流芳,顾颜楚却不愿她得逞。
“你打算怎么做?”
“应该问,小葵要对我说什么?”顾颜楚笑道,虞子兮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就你机灵。咱们这位永安公主,也不知是太过天真,还是自视过高。祁弈秋三番五次的婉拒,已然是说明了态度,她却受得住这个委屈,竟不肯就此放弃,打算明儿个出宫,亲自找他谈一谈。”
虞子兮说着,顿了顿,又道:“明儿个,祁弈秋要去猎场狩猎,永安郡主或许是想证明,自己于骑射方面也有出人之处,故而骑装与弓箭都准备好了,还去慕王那里要了匹好马。”
“永安公主这是偷溜出宫,向来不敢带太多人,城外又不安全,之前,阿楚也差点在猎场周围丧命。”顾颜楚将手中的盒子放回那宫婢手中,接过了茶盏,不疾不徐的饮了一口。
“若是出了事,那该怎么办呢?”
“其实嫁与他国,也不是什么好日子。”虞子兮道。
“可祁弈秋是铁了心要留在临安的,就在宫城脚下,她能过什么苦日子。”
“你便这么见不得她好?”虞子兮好奇道。
“当年,若非宫人救得及时,顾家三小姐,便只有三年的寿命了。”
“可之前你入了狱,也是为此,才得了救。”
“救我一次罢了,她便觉得能赎了罪么?那次将我吓得不轻,在家中养了近半年才好。天略一冷些,便要裹上厚厚的衣裳,不然便会发烧晕厥,吃药也得吃上好一阵子?这十多年来所受的苦,岂是她不轻不重的一次说话能抵消了的?”顾颜楚道,更可笑的是,帝后得知此事之后,反而赞她勇于认错,识得大体,没叫罪人得逞,无辜之人受罪,还大肆奖赏了一番。
殊不知,最大的罪人,便是她。
顾颜楚本想着将腹中孩儿诞下之后,再慢慢打理这些事,可林溪自己给了她那么好的机会,她若不加以利用,岂非太蠢了些。
“那,你想怎么做?”
“小葵可知,边境苦寒之地,将士们戍守,长年累月不得回家乡,见不到妻儿,更多连婚也不得成。可男人嘛,总有这样那样的精力需要发泄,未免军中因此争执,自古,便有人寻了愿以身换钱的女子,送了过去,供将士们消遣用。而将士们,自然也愿意用些闲钱,畅快一夜的。”
“沧辞城地处险峻,向来易守难攻,却也最为荒凉。想来,那里也是有这样美妙的场所的。”虞子兮笑道。
顾颜楚点点头,沧辞城虽也在边境,可因着地势,极少有人选择从此进攻,因而被派去的,大多是不得志的将领,像是顾颜湘这样的角色,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那处的。
即便皇帝不打算用她了,也绝不会让她去那个,联络不便的地方。
联络不方便,顾颜湘的举动,他便不清楚,不清楚,便更加疑虑。
皇帝又怎么会自讨苦吃。
“只是不知道,咱们娇滴滴的永安公主,在那能坚持多久。”顾颜楚笑道。
“那里的婆子,自由一番功夫。本来得一两个女子就极为不易,怎么可能就让她轻易的去了。听说啊,去了之后,先给喂了药。高价出了首次之后,若不听话,便找一间黑冷屋子,缚了手脚,叫伙计们来好好管教。姑娘身上一件东西都没有,手脚不得自由,口中又塞了东西,想死也死不成。若要绝食,也是不可能的,他们自会找了铁钎撬开口齿,硬灌下去。”虞子兮拿了珠子来对比颜色,又问了顾颜楚,待顾颜楚选了血红色的,方继续道:
“那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更遑论不听话的。永安公主那胃口,只怕刚开始还吃不惯,便会吐,一吐,又是各种各样的管教。待到最后,她死了心,不再挣扎,也就任由婆子们摆弄了。”
顾颜楚看着虞子兮手中的活计,面上带着十分满意的笑,似乎是喜欢她手上这还显几分粗糙的璎珞。
“想来皇室子女,也不该成日里养尊处优坐井观天,总要多出去走走,感受一下民间疾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