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樰的担心并无道理。当年,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的欧伦一下子消失在公众的视野,甚至连罗云峥都查不出他这三年的踪迹所在,单单是这一点,就足够引发罗云峥的怀疑。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欧伦,但是当时正处于罗家的关键时期,罗云峥并不想让舒曼也卷入到这一场纷争和权利争夺的旋涡之中。
也许远离他,就是对当时舒曼的最好保护。
可是,凭空多出来的欧祈却不得不让罗云峥有些匪夷所思:舒曼不是已经被切除子宫了吗?这个孩子会是他的吗?
答案就在不远处。
罗云峥眼看着欧老爷子和欧家父母的车相继离去,这才箭步紧逼欧伦。
就像是两军对峙,欧伦的眼眸之中却毫无闪躲。
该来的,总是要面对!欧伦并不想这一辈子都活在罗云峥这三个字的阴影之下!
车声渐远,两个人的距离不过是半寸左右。
“好久不见。”
就像是寻常朋友的一次久别重逢,罗云峥对着欧伦,不紧不慢地开口。
巍然的五官上不见任何的情愫起伏,他上下打量着越发成熟稳重的欧伦,脚尖轻轻点地,发出一丝细微的节拍声。
“好久不见。”
欧伦承接着罗云峥的问候,公式化地回复之后,他耳畔响起的脚步声却戛然而止。
“结婚了?”视线无意之间下移,罗云峥这才看到欧伦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出现一枚戒指,显然,这是一对对戒之中的男款。
白皙修长的手指因为有了这一枚戒指而变得格外刺眼,罗云峥的眼眸,被蒙上一层阴霾。
“你有没有觉得,孩子的眉眼很像一个人?!”
抬眸,如墨的黑眸直接锁住面前的欧伦,罗云峥沉沉开腔,他伸出大手,松开了左手袖子上的袖扣。
“孩子是我的,肯定是像我!”笃定地说着,欧伦心虚地岔开话题:“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一只大手拉开车门,欧伦倾身做了进去,与此同时,罗云峥也适时出现在副驾驶座上。
“你这是想干嘛?!”欧伦覆在方向盘上的大手却开始没有动作,他侧脸问着。
“拜见一下弟妹,听说很漂亮。”
“她不在安城,在国外度假。”没有多余的解释,欧伦凝视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脑海之中划过舒曼的脸,那是三年前,她看到车祸后的那一张脸,写满惊恐。
“哦?真的?那真是太不巧了?!”罗云峥挑眉道,俊朗的脸上,腾升起一丝笑意。
“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将舒曼藏起来的,但是她也是人,她爱你会来找你,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仅此而已,我现在生活地很幸福,别再逼我做回以前的欧伦。”
欧伦从罗云峥的方向侧身,兀自推开他那边的车门,凉意不断袭来,倒是让车子之中的两个人开始变得清醒多了。
“如果我非要呢?!”
嘴角旋起一抹讳莫如深的微笑,就像是极具威胁的警告,罗云峥跨出一条大长腿,身子瞬时离开欧伦的车子之中。
他想看到舒曼,而不是在这里和他纠缠。这一点,罗云峥十公清楚。
一声风驰电掣的声音过后,罗云峥视野之中,只剩下一片苍茫的景色。
抬眸远远望去,罗云峥只看到摇摇欲坠的太阳发出一阵昏黄的余光。
他倏而想起那一枚戒指,心中不禁一阵触动。
大手径直拨通唐纳德的电话,他沉沉道:“十分钟之后,告诉我离开安城的时间。”
合上手机,他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向他的车子方向。
不远处,双手环胸的秦钦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都已经过了三年了,怎么罗云峥还是念念不忘这个女人?这个舒曼,当真没死?!
心底倏而起了一丝疑虑,她的思绪却被一旁的罗声适时打断:“在想什么呢?走吧!”
脚步无方向地前进着,她凝视着不断远去的罗云峥的黑色迈巴赫车,眼眸之中渗出好奇。
墙上精美的石英钟已经指向五点了,舒曼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是循环播放的一步老掉牙的肥皂剧……
伸手关掉电视,舒曼缓缓起身,踱步到前庭。眼神之中的最后一丝期待却因为尚未捕捉到一丝身影而凋零成空。
他们已经出去好几个小时了,她和欧祈、欧伦并没有分开过那么长的时间,心中有一些空虚,她凝望着这个被她打扫地一尘不染的家,局促的手不停婆娑在前厅的雕花扶手处。
前庭之中,还停放着一辆粉红色的奥迪车,但是她的视线只是漫不经心地略过它。
想起欧祈最爱吃可乐鸡翅,舒曼便换好鞋,准备出门。
这里对于她来说,一片陌生。欧伦和欧樰临行前,告诉过她:千万不可以乱跑。
他们说安城很乱。
脚步轻缓地走出前庭,舒曼选择步行去周围最近的超市逛逛。
她没有选择开车,因为在她经常做的那个噩梦之中,总是穿插起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和急刹车声,那就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标签,舒曼总是会在那时从噩梦中惊醒。
紧紧带上手机,舒曼怕打扰他们办正事,所以没有告诉欧伦和欧樰。
落日余晖散落在地上,斑驳的树影随着寒风轻轻摇曳。
裹了裹身上米色的大衣,舒曼默然地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和摩肩擦踵的人群。
三年之后的安城,明显比之前更加繁华了。但是这对舒曼来说,却意义甚微。
脑海之中一直盘旋着一种莫名的念头:那就是她似乎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
因为舒曼心底蓦然涌现出一丝归属感,那是之前她在法国三年所一直没有的。
正在思忖之际的舒曼没有看到一辆径直朝着她急速行驶而来的黑色大众车,恍惚间想起梦中长缠着她的那刺耳的鸣笛声和急刹车声。
舒曼的身体在此刻一怔,随即便直直看着不断逼近的车她紧闭上双眸,躲闪似乎已经为时已晚。
“小心!”一只有力的白皙小手及时将舒曼拉回,有些惊魂未定的舒曼到此刻,还是双眼紧闭。
寒风拂动着她的秀发,凌乱的发丝瞬时遮住了她大半张清秀的脸庞。
“你怎么走路的!没看到我的车吗?!”
“是你闯了红灯吧!大哥!”
一个女声从舒曼左耳的方向传过来。舒曼背对着无理的司机的谩骂,只是蓦然地往前走着。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看一眼那一只白皙的玉手的主人到底是谁。
双手轻轻抚着因为急促呼吸而变得剧烈起伏的胸口,舒曼伸手揉着太阳穴,脑海之中,那一声缠了她三年之久的鸣笛声和急刹车声就像是挥之不散的梦魇。
自知理亏的司机狠狠剜了女人一眼,随即推门而出。
膀大腰圆的男人很明显比那个身形娇小的女人占有很大优势,他的脖子处露出很大面积的黑色纹身,他大手径直遏住女人的手腕,狠狠叫嚣道:“你以为你是老几?整个安城都知道我王哥的名号!敢多管闲事,信不信我弄死你!?”
“我也想死,你最好快点动手!”一副慷慨就死的模样,女人扬起清秀的脸庞,凛然的表情却是让仗势欺人的男人有些手足无措。
“快点动手!”仿佛就是在催促着男人,女人的脚步不断向着他靠近着,唇角一勾,她随后屈膝,从脚下那一双火红色的马丁靴之中,爽快地抽出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
“快点!”一只修长的美腿灵活地对着男人半敞开的车门狠狠踹去,车门随即在一声巨大的“砰”声之后被关上。
黑色全新的车门上赫然印上一个脚印。
女人的这个举动无疑得到了周围围观群众的满声喝彩:“好!好!”
已经被众多围观群众挤出人群的舒曼此时才意识到刚才那个救她的女人,似乎已经成为人群焦点。
呆呆地站在人群之外,她只想等着人群散去之后,单独对那个女人表示一下感谢。
“你!”有些对盛气凌人的女人畏惧的男人就像是一只纸老虎一样,他高大的形象就在此刻轰然倒塌。
不断脚步后退,男人此时已经被逼到一个相对比逼耸的角落之中,他的后背直直贴在车门上,面对着不断凑过来的那一把尖刀,声音径直软了下去:“算你狠!你给我等着!老子迟早会报复你!”
“敢不敢自报家门!明天我就带着兄弟们弄死你!今天看在众多安城父老乡亲的面子上,给你一条活路!”
还在大言不惭的男人勉强地支撑着半软的双腿,结结巴巴地说着,转身之际,却兀自感到背后一阵清凉,随后就是刺骨的凉意。
此时正值安城的四月份,清冽的寒风还是不断在安城的大街小巷穿行。
男人转眸之际,脸上的厉色却在女人一句随声的“滚!”后,顷刻荡然无存。
潇洒地将那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重新俯身塞回马丁靴之中,女人拍了拍手,面无表情地正准备离去。
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大半,女人脚步却在听到背后那一句柔声之后兀自停下。
“谢谢您!”
好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