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只有寥寥几人。她的心就跟这公交车一样，空空如也。她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她有一千个理由说服自己是为了安安。
就像所有没有见过爸爸妈妈的孩子一样。安安也曾问过外公外婆，问过她爸爸在哪里。外公说不清楚，外婆说死了，她说挣钱去了。可能这口径太不统一，这孩子再也不问了。上次季杨接走他。回到家楚姿姿教育他：“不能跟陌生人走，妈妈教了你多少遍啊！”孩子道：“不就是看我没爸爸。哄我？谁怕谁！”
这个理由足够强大，但是她对自己仍然感到不满。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过年有个习俗，就是赶早不赶晚。楚妈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楚姿姿回到家，和楚妈又在厨房忙碌了一会。
丰盛的年夜饭开始了。
楚姿姿给自己倒了些白酒，端起来对楚爸楚妈说：“爸爸妈妈，女儿让您操心了！”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楚爸也一饮而尽。楚妈的酒放在嘴边，只说：“楚楚，新的一年，你要给自己加油，别再……”楚爸递过去一个眼神，楚妈闭上了嘴！
楚姿姿又给楚爸和自己倒了一杯酒，“爸爸，今天女儿要陪着爸爸多喝点！”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现在没有人陪你喝酒了，您别嫌弃女儿酒量不如您那些老友！”
楚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里竟有些泪花。楚姿姿看见了，又倒了一杯酒给自己，端起来喝的时候，自己的眼泪唰唰的往杯子里掉。
楚妈说：“瞧你，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说完她把白酒瓶收拾了起来。
楚姿姿撒娇道：“妈妈，我还没敬您呢！”她给楚妈和自己倒了红酒。楚妈的刚过瓶底，她的满满的一杯。
“妈妈，您要健康长寿，永远不离开我和安安！”
楚妈眼眶有些湿，只道：“说傻话！”
安安忽然端起面前的牛奶道：“我也希望外婆长命百岁!”
楚姿姿笑道：“你还懂长命百岁呢？”
安安不服气，“长命百岁就是寿比南山的意思嘛！”他还用手指了指门上新贴的对联，得意道：“‘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外公教我的！”
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吃过年夜饭，四个人去超市溜达，超市里也只有寥寥几人。四人逛了一会，就决定回去看春晚！
说到春晚。必定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楚姿姿看了一会，甚觉头昏脑涨。估计是喝了混合酒，滋味比醉酒还难受！
坚持到十一点，她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让我再看你一遍
从南到北
像是北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请你再讲一遍
关于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和擦汗的男人
楚姿姿迷迷糊糊的接过来。
“喂！”
对方没说话！
“大半夜打什么电话，真的是！”她头晕脑胀，却又有着无比清晰地逻辑。
对方轻笑了一声。
楚姿姿不满道：“很好笑啊！”又道：“好不容易睡着，你知道不知道？”
对方轻声道：“sorry!”又道：“你喝酒？”
她恍惚觉得这声音温柔熟悉，多么像他！
但是她喝醉了，从前喝醉的时候，也总恍惚会回到过去，会见到一个人。
她口齿不清地回道：“不要装好人！”
对方不出声。
“有人就喜欢装好人，哄人开心。所以你不要装什么好人！”
“装什么好人？”
“就是，就是……”
林远东听不见了声音，他笑了笑，挂断电话。透过酒店的落地窗往外看，这座城市既像s市那样灯火辉煌，又如曼城那样交织着船只入港的的汽笛声。
什么是家呢？都说有人牵挂的地方蔡才是家，也许并不是这样，与他而言，所牵挂的人所在地方才让他少了些许漂泊感。
第二天一大早，楚姿姿的闹钟就准时响起来。她一边刷牙洗脸一边说要带安安出去玩，还说放外公外婆一天假，让他们也过一过二人世界！
很短的时间，两人就走到了春竹路和龙山路。老远的，楚姿姿就看见林远东的车停在路边上，车窗开着，他也看见了他们。
他拉开车门，迎上去。
楚姿姿顿了一下，看看安安，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道路是无比的顺畅。
楚姿姿想，奇了怪了。安安今日这般高冷，一句话也不说？
她看见林远东从镜子里往安安的方向看，好几次！
楚姿姿道：“安安，你不是一直想去动物园吗？”
“是！”
“马上我们就到了……”
“哦！”
“安安，你最喜欢什么动物？妈妈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大狮子！”
“还行吧！”
“大熊猫最可爱，我最喜欢！”
“就那样！”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楚姿姿闭上了嘴！
突然，这孩子趴在驾驶和副驾之间的中央靠手上，仰脸问道：“我是不是你儿子？”
楚姿姿张大嘴巴。
林远东但笑不语。
“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孩子道。
林远东偏过头来，接着就道了一声：“儿子！”
这父子相认着实平淡乏味，但与楚姿姿，真的是百转千回。
三人在动物园门口下了车。动物园门口，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三口之家。他们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楚姿姿怔怔的看着。又转脸看孩子，他跟在新相认的爸爸后面，兴致勃勃。她又看林远东，他在人群里依然那么儒雅，风度翩翩。无论是财富还是个人，楚姿姿想，都是女人梦寐以求的那种男人吧！
她开始抑制不住的分析自己的处境。如果岁月静好，人自然可以现世安稳。但实际上，人人都有刻骨铭心的经历。这些经历会让人成长，也让人学会妥协和畏惧！
楚姿姿拉住楚安程，俯下身子道：“安安，妈妈今天有别的事。”她指了指林远东：“你们一起去！”
林远东望了她一眼，没说话。
安安转头对林远东说：“我妈妈休息一天！”
林远东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这会儿看起来，这孩子要怎样他都会答应!
楚姿姿看着他们的车开进动物园，转身离去。
安安忽然说：“我知道我妈妈的人生理想！”
林远东想笑。这孩子说话拿捏到位，用词得当，妥妥得是小时候的他。
“是吗？”他问。
“第一件，省钱。第二件，省很多钱！”
林远东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么说你妈妈肯定攒了很多钱！”
这孩子居然忧伤的叹了口气，“我妈妈就是想不开!”他头向前伸到驾驶座上，“外婆老说‘楚楚，楚楚，你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拼命挣钱又不舍得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林远东没说话。
孩子很大人似的叹道：“都说了，不要给我攒钱。我长大了会自己挣嘛！”
林远东接口道：“你是个男子汉！”
小屁孩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林远东又道：“那现在呢？还经常去医院吗？”
楚安程道：“不去了。”又说：“我妈妈有一次在医院呆了很久，从那以后就不去了！”
林远东没再接话，他的双眸又染上了那种难以言说的黝黑。像是幽暗的深泉，又像是苍莽的远山。
这一天下来，林远东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做爸爸的感觉——比谈一桩大生意还难。
从动物园出来，天意微微泛黑。林远东刚一走出来，就看见楚姿姿站在出口处。她那样消瘦单薄，看起来分外惹人怜惜。他又想起孩子的话，一种莫名的情绪纠缠着他。他走上前，拉起了她的手。
楚安程跟在一侧，偷偷笑了起来。
“想吃什么？”他问。
“太晚了，下次吧！”她答。
林远东拿出手机，对楚安程道：“儿子，把外婆的电话报给我！”
安安开始报号码。
楚姿姿连忙道：“别闹了。”又说：“安安最喜欢吃青山路上的三分田！”
三个人吃完饭，已经七点多了。林远东送他们到春竹路龙山路。楚姿姿要求下车。林远东停下来。
孩子下了车就叫：“妈妈，外婆还在等我们呢！”
楚姿姿顺着孩子的方向看。他们租住的房子总共六楼，他们在第三层。h市每一条穿梭在住宅区的街道两旁都种满了树木，密密层层的几乎可以掩盖几层楼。但是树荫遮不住的灯光，透过空隙扫射出来。
她房间的灯光正在树影间婆娑。
像是忽然坠入了某种深渊，她一把拉着儿子的手抵着头快步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