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来也是爬着上木楼的，生怕出了一点声音。沈离跟在他后面，拽着他的腿，“小叔子，你这么干不道德。”
慕君来猛地抽回脚，沈离扑了个空，没拉得住他。他往上一跳，轻轻地落下，又爬着去客房那边。
他在那里看，激动得要命，沈离只得在后面帮他把风，以免有谁过来，他看得太入神不知道，那不就丢人了？慕家二少爷有偷窥的毛病……
我的天，想想就刺激。
他对着木窗缝那盯了很久，很欣慰地点头，“男的和女的身材都是一流，啧啧……就是他们躺着脸朝那边，看不清脸，可惜了可惜了……”
他看了很久，沈离拉了拉他，“兄弟，慕也和慕心还在梨花台那等我，你能不能不看了。”
慕君来转过头来看她，比划了一个“嘘”的姿势，然后问道，“很精彩，你看不看？”
沈离往后退了退，连忙摆手，“不不不，你看，你自己看。”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他重新凑上去，沈离看着他那么长的身体蜷成一小团窝在那，做那么猥琐的事，觉得甚是窝火。
突然，他向她招手，“小嫂子，快看快看，换姿势了换姿势了，我的天，快看，高难度，快看，快……”
沈离看着他那张和慕也很相似的脸，几乎要崩溃。同是兄弟俩，咋差别这么大呢？一个一丝不苟，冰山禁欲，另一个……此处略。
他使劲拉她，“小嫂子你看呀你看呀……”
沈离推着他，“我不看我不看，猥琐！……”
他叹了口气，一把拍在沈离头上，小声地，“这俩个是高手，万千姿势，你学着点，到时候和我哥结婚时用得上！”
沈离推他的手一下子停下来，脸也顺过来，心里一想，哎是这样没错，于是也凑过去趴在那个窗沿上，沿着窗缝看。
西阁主要是由木头所制，是个名副其实的木楼。由于青城常年下雨，沿西的这片窗，有些朽。看到精彩处，她一开心一激动，手一推，原本踮着脚慕君来一个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去。
沈离冷汗一冒，伸手去拉他，没拉住。两个人撞坏了木墙，直拉拉地跌进去，惊到了床上颠鸾倒凤的一对玉人儿……
沈离发誓，她这辈子都记得这么个痛彻肺腑的夜晚，慕也惊慌地抬起头，他额头上的汗滚下来，滴到身下宁欣怡的脸上，融在她脸上的汗里，她绯红的小脸，依旧漂亮得一塌糊涂。
她一直愣在那，慕也也愣在那，和她四目相对，许久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沈离脑子一片空白，仿佛跌进了万张悬崖。周围真的假的大的小的事，都成了一张白纸，没有什么能在上面留下印记。
所有的所有，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我艹你二大爷的慕也，你他妈药店碧莲行不行，老子为你守身如玉二十多年，你特么真忍不住不能来找老子你特么给老子带绿帽子，老子今天弄不死你！……”沈离抄起靴子里防身用的匕首就要往前冲。
慕君来有些慌，伸手一把捂住她的眼睛，将她拖起来，一边打着尴尬的哈哈一边朝她说，“小嫂子，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咱们俩赶紧出去，小妹还在梨花台那等咱们呢，走走走，我们还有事，赶紧走赶紧走……”
慕君来一边捂着沈离的眼睛一边拉着她走，透过慕君来的指缝，她一直盯着慕也看，他也一直看着他，惨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那一张迷恋了八年的脸，只对自己笑的冰山脸，此刻是用言语描述不出来的内疚与痛苦。
出了西阁，沈离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慕君来，“你个小混账东西，你干嘛要拉着我看什么活春宫什么个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好了，活春宫是你哥他们拍的，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去若无其事地面对慕也？！！！”
慕君来伸手挠挠后脑勺，有些委屈地，“这也不怪我，这是我哥风流……”
沈离捂着脸，抽泣着，“大家都说，连尹嬷嬷都这么说，你们男的没一个好东西，果真，连最纯真无邪最深情似水的慕也都变成了个风流少爷……哇……老子要阉了他！”
“小嫂子你小点声，给爷爷听到了就不好啦！他要是我哥背叛你，他会气得连宁欣怡一块阉了！”
于是沈离叫得更大声了，生怕慕老爷子听不见。
“你说，他那六块腹肌，我都没摸过，就被那宁欣怡这样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哇！……一想到原本是我的东西就被别人这么抢走了，还哪里都摸遍了，我这心里就跟针扎了一样……咳咳……”沈离叫得嗓子都哑了。
慕君来，“……”
还好还好，自己惹的那些桃花债里面没有像沈离这样难缠的。
沈离追了慕也六年，从十四岁就开始追，追了六年他才终于肯卸下他那冰山一样的脸，有时候还给她一个温柔的笑。花了那么大的功夫追到了他，她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慕也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根本不用担心他周围有莺莺燕燕，就等着跟他结婚……
谁知道会有个仙女一样的宁欣怡会截了胡呢？
“小嫂子，你别呀，我哥还要继承家业呢，你这样嘶吼让他以后怎么在青城立足啊？”
“他自己不要脸，老子送他一程有问题？！！！”
“……”
梨花台的梨花落得漫天，在回暖的春风里尽情飞舞。沈离踩着梨花雪咯吱咯吱。空气清甜，还有些容易让人过敏的花粉。她伸手接了一瓣落花，看着花瓣上细腻的纹路，想起很多年前的这个时候。
梨花树下的少年，穿着青白的衣裳，翻着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沈离就站在篱笆后面偷看他，不小心弄出响动。他转头，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清风摇曳，少年的头发也在轻柔的花风里，轻轻地扬。
滚你妈的！
…………
心情实在太差，一个人改去湖边散步。西阁是去不了了，那里有一对奸夫□□！
湖边安静，有路灯柔和的光。四围柳枝摇曳，别样地幽深。
沈离抱着腿，坐在石头上，转头去看梨花台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举行着盛大的宴会，庆祝着慕也正式成为慕家的接班人。
慕家是传统的通灵世家，善于占卜、捉妖、驱鬼，是九州里最为著名的通灵一族。沈离原本是现代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姑娘，六岁时，家里来了个算命的叔叔，非说她骨骼清奇，适合去慕家习占卜通灵之术。他是青城一带著名的占卜大师，沈父沈母都认得，但觉得她太小，没舍得。直到十岁，才将她送到到慕宅学艺。
说她骨骼清奇，就应该送一套如来神掌学学嘛，或者是降龙十八掌，能让她当场拍死那对贱人！
坐了很长时间，她觉得抱着腿太难受，转而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躺着，一边躺着一边叫，叫着叫着她就听见一堆骂人的声音。
翻了个身，继续看着那边的灯火。慕也应该在那边开始了他的行礼大典了吧，现在好了，他这个女朋友和他掰了，那些个张家李家的小姐都有机会了，也不用背后捅人刀子了，明争暗斗的好戏又来了。
沈离忽然一身轻松。其实这样也好，她本来春末就可以跟慕家辞职，回城南沈家老宅。本来还觉得自己要做慕家少奶奶，有些舍不得回家——这下好像把这个纠结给解决了。
沈离不由地又开心起来了。
突然，那边一阵轰动，大概是慕也拿出了他的传位证物吧。
慕也行礼授权大典的证物就是一条龙。龙，是上古灵兽，是神灵的象征，慕也抓到了龙，说明他的能力，绝对在他父辈和祖辈之上。毕竟，其他慕家继承人的证物，有九尾狐，有千年巨蟒……这种神话里才有的龙，还真是第一次。
沈离呸了一声，你个现实货，你特么明明就能抓一个丑青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个能力吗，装模作样的狗屁东西！
…………
沈离躺在石头上，越想越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梦里，星河成海，满船星子，她就坐在船上，看着穿着慕也站在岸边，他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黑色长袍子，头发束起来，很好看的样子。
沈离向他靠过去，他转头，脸上没鼻子没眼睛——他跟沈离说，“阿离，你看，我没脸了，我不要脸了，都怪你，你把我的脸都丢掉了！……”
沈离，“你的脸是你自己丢掉的！”
无脸慕也向着她扑过来，“你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
“滚！”
一身冷汗地醒过来，旁边站了个人，束起的长发在花风里飞扬。
在慕家待得久了，什么样的穿扮都见过，这个人穿得并不是现代装束，但是是常见的古代装束，穿得异常地飘，异常地帅，还跟慕也一起演《神雕侠侣》，慕也演杨过，她想演小龙女，没人答应，只让她演李莫愁，还说什么沈离一回头，杨过爱上李莫愁！
迷迷糊糊地，沈离摸了摸那袖子。料子竟然是月华锦的，周身还散着冷梅的香气，好闻极了。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
她伸手扯了扯那人的袍子，闭着眼继续睡觉，迷迷糊糊地给他指路，“你迷路了吧，慕宅大，迷路正常。”朝着梨花台那指了指，嗓子有些沙哑，有气无力地，“喏，大家都在那，你朝着那条小路走就行。”说完又摆摆手，对他说，“不用谢我，我是华夏的好少年……”
那人迟迟没走，还能能感受面前一团黑影，沈离有些气愤地吼吼，“这位大哥，我对象跟我说他没脸了，我要回去给他找脸，你能不能不要烦我让我回去帮他把脸找回来！？……”
说着说着，她笑得口水都喷了出来了，随手就扯过那人的袖子，擦了擦哈喇子，又擦了擦鼻涕。
这人的衣袍上有淡淡的香气，别样地好闻。心里想，这人还挺时髦嘛，还知道涂香水。
那人似乎很嫌弃的扯回了自己的袖子，又看了她很长时间。许久，他声音颤颤，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可置信地，“阿，阿璃？”
沈离吸了吸鼻涕，迷迷糊糊地，“哎。”
他没再说话，反倒一直看着她，大晚上的，一个白晃晃的影子站在你床头幽幽地望着自己，那感觉简直毛骨悚然。
“你到底要干嘛呀，让不让我休养受伤的心灵了？！”沈离迷迷糊糊睁开眼，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腮帮子，没好气地，“你哪位呀，我在慕家没见过你。”
那人像是很失望，看了我一眼，想起什么似的，声音一变，有些恼火地，“沈离？”
就是这声，沈离听得腿一软，一个翻身，整个人从那块巨石上滚了下来，滚到了石头的另一边，离他远远地，扶着石头，对他讪讪地笑。
他看了看她的脸，又叫了声，声音笃定，“沈离？！！！”
熹微的灯火里，那人周身冰冻如霜，一张冷脸比慕也还冰山。不仅有如霜的性格，还有一肚子坏水，小时候没把她少欺负，并且那时候沈离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人，不就是她六岁那年救的那条白龙，轩辕梧一吗？！！！
这人又小心眼又记仇，要是知道了自己现在替慕家做事，他会直接把她拧成两段的！沈离的腿又一软，看着他，声音几乎成了哭腔，却还是挤着一张笑脸，她自己都能知道这张脸有多拧巴，“啊呀，小哥哥呀，怎么在这碰见你了，呵呵哈哈……”
感觉，死期，已经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