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战云霆不信，“嬷嬷怎会以为从小长于青楼的人能纯粹？怕是嬷嬷您被她表象迷了眼吧？”
荣嬷嬷觉得小王爷一听花姨娘从欢怡院出来的，自然带了偏见，“小王爷信不过老奴，还信不过王爷吗？”
“那又如何？若不是她有了孩子，想必父亲不会迎她入府。”
荣嬷嬷道：“不仅如此，王爷还让老奴做了这事。”
她说着拿出今日随身携带的所属花媱良籍，递给战云霆，解释道：“老奴想着今日将小姐记到王妃名下，再当众表示，给姨娘多些脸面。谁知却与学士府闹翻了，还没交给姨娘呢。”
战云霆看着手中的良籍，东瀚阶级分明，自然，若要提升自己户籍地位，可是难上加难。然如户籍之上这位花媱花姨娘却是从青楼出身的贱籍，跟了父亲不久便又从奴籍转为良籍了？
父亲虽风流多情，却不是色令智昏之人，怎会如此看重她，作出如此有违常理之举？
“嬷嬷认为父亲对这位花姨娘态度如何？或者说前后态度有何差异？”
“这老奴也无法分得清，只是王爷从欢怡院得到姨娘户籍之后就给了老奴一份良籍的名额，只嘱咐老奴，对她进行考察，若是能让老奴认可，这份良籍才给她，若是不行，就让老奴当没这回事。”
“嬷嬷对姨娘能得到这份良籍怎么看？”
荣嬷嬷感叹道：“老奴原也觉得姨娘会辜负这一机会，谁知姨娘成了母亲后，心性变了……到底是生了小姐时走过鬼门关，通透了许多。”
荣嬷嬷拍了下自己嘴：“小王爷勿怪，老奴年纪大了，总忍不住唠叨，可惜姨娘未遇上个好地方，一时收不住了。”
“嬷嬷，这张良籍，小王我先收着了。”战云霆不容置疑将东西放入怀中，“请嬷嬷找个借口应对，小王以后再亲手交给花姨娘。”
咚！
两人望向婴儿床方向，就见小春芽猫着腰踮脚在床旁，手中拿着拨浪鼓，方才声音就是它发出的。
荣嬷嬷面带严厉：“春芽，干什么呢？”不在清居院罢了，在此多久，她与小王爷谈着话，竟没察觉。
春芽慢腾腾地走近了些，小手揪着裳裙，回答得吞吞吐吐：“嬷嬷，姐……姨娘叫我来拿波浪鼓。”姨娘说如果被发现了，就按她教的说是来拿波浪鼓的。
春芽偷偷瞥一眼需要她努力仰头看的战云霆，这样姨娘姐姐就不会担心被他发现了吧？
荣嬷嬷点头，看了一眼战云霆道：“小王爷，她是老奴新招进王府，放在花姨娘身边陪伴小姐的。”
战云霆点头，他看向春芽方才所在的位置，风居院格局大，因此厅堂两侧各有一道小门，而这门正好可以不惊动屋中之人接近婴儿床边。
自己方才未察觉到正门进人，就说明人一直在小门，结合小丫头回答的漏洞，藏不住表情的目光，为何而来，一目了然。
荣嬷嬷见小王爷无怪罪之意，对忐忑不已的春芽“开恩”道：“去吧！”
春芽立即转身跑走了。
荣嬷嬷不好意思道：“小丫头不懂事，小王爷勿怪。”
战云霆望着那个四五岁的丫头跑远的背影，摇头笑问：“孩子罢了，对了，那孩子叫云嫣吗？要不要添些孩子的小玩意？”
荣嬷嬷一摆手，“清居院多着呢，至于名字是王爷离开时取的。”
荣嬷嬷发觉小王爷露出令自己琢磨不透的笑意问她：“何‘yan’？”
“意为美好之嫣。”
战云霆会意道：“嫣，巧笑态也。”倒和她母亲一样。
他想到那个有着圆溜溜黑亮眼睛，脸蛋圆嘟嘟的娃娃，想到对方是自己亲人，心不由软了一分。
“小王爷还是回晏居院休息吧，老奴给您院里添了个小厮，若是不够用，可以从下面提上来。”
“我自己来，嬷嬷不用操心了。”
两人说着话走出风居院，因晏居院与清居院同向，同行中，荣嬷嬷听到小王爷不经意地提到：“对了，嬷嬷不是说要安排人好照料父亲吗？”
“小王看花姨娘就不错，身份也恰当。”
荣嬷嬷对此提议颇为意外，不由反驳道：“姨娘哪里是照顾过人的模样，再说男女……”
她才忽觉在府里和王爷最不碍男女之防的就是花姨娘了。
但想到姨娘性情，荣嬷嬷只道：“老奴先问问姨娘的意见再说。”
战云霆很期待那位听到这个消息的模样：“嬷嬷有了准信告诉小王一声。”一定很有趣。
“对了，小王从今日从宫中来收到了些给云嫣的赏赐，嬷嬷觉得该当着众客宣扬吗？”
荣嬷嬷直接激动道：“老奴让姨娘去接旨。”有这事，小王爷竟要忽略过去。
“嬷嬷且慢，小王觉得云嫣幼体娇弱，想必不方便，不如让花姨娘代女领受吧？”
“小王爷说得有道理。”
清居院内，花媱刚把小云嫣喂好，就见春芽跑进来。
花媱连忙招手，期待道：“怎么样，听到了什么？”
春芽走近花媱，见李奶娘在里间照看小姐，压低声音自责：“姨娘姐姐，我没听清怎么办？”荣嬷嬷和小王爷说了好长一段，她听不懂。
见姐姐美人失望了，春芽连忙补充：“不过我看到小王爷给了一张纸给嬷嬷，嬷嬷也给了小王爷一张纸。”
“你没有被发现吧？”
春芽更加自责，心虚道：“发现了。”
花媱紧张起来：“然后呢？”
春芽想到自己回答，自得道：“我……奴婢机灵，按姐姐您说的是去拿拨浪鼓的，荣嬷嬷和又高又好看的小王爷就信了，姨娘姐姐您真厉害！”
“……”花媱越了解，就发现春芽不仅爱吃，还是颜控，叫自己姐姐就是看她的脸长得漂亮，但她突然有点不放心，春芽面对战云霆时是否真的不受颜值蛊惑，没露破绽？
“没起疑？”花媱再次不放心地确定。
春芽点头，晃着她两个还扎不成髻的小揪发很肯定：“我……奴婢说了拿拨浪鼓，他们就让我走了。”
花媱夸道：“做得不错。”她将一旁的糖果捧了一把给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春芽。
“姨娘？”
花媱听到外面韩婆叫她，忙起身。
“怎么了？”
“嬷嬷叫您抱着小姐到前厅接旨！”
“接旨？”这又是哪一出？
韩婆答道：“姨娘快收拾去吧，好似是小王爷为小姐请来的。”
花媱整理下衣衫，抱过云嫣就往前厅去，边走边问：“可知什么旨意？”
韩婆摇头，道：“嬷嬷与小王爷在等您。”
“你们不去？我需要换身衣服吗？”花媱奇怪看着闻声出来的李奶娘及韩婆。
韩婆道：“奴婢哪有资格。”她打量了花媱穿着，“服饰得体便好，快去吧。”姨娘不懂，难怪嬷嬷让自己交待得详尽点。
花媱回身抱着云嫣出院门。
荣嬷嬷看到花媱向前道：“先正好为小姐剪了胎发，后迎旨。”
“韩婆不是说不能让旨意久等吗？”
荣嬷嬷无奈道：“是下了口谕，姨娘跟着我们去即可。”
花媱对自己生疏的一切，能不插手就不插手道：“听嬷嬷的。”
从接旨这一点上看，倒像是因长于青楼而见识少了。
战云霆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的目光。
向前对花媱道：“姨娘还是将孩子给小王吧？”
“你会抱吗？”她虽这样说着，但动作未有丝毫迟疑，抱着一路到前厅，自己手臂都要酸了。
“慢点，先横抱，这个手肘托着头上移，这支手臂托着臀部往对侧送……对，竖趴着……手臂转一下……”
花媱看着对方僵硬的姿势，看不过眼，忍不住上手“掰”着对方手臂到正确位置。
战云霆看着一心扯着他手臂的人，努力忽视手臂上柔荑的触感。
没看荣嬷嬷都是赞赏的表情。
“哼……”小云嫣发出一声。
“呀！你看她不舒服了，露出她眼睛……对，手臂、身体夹住她，……好，拖住就行了。”
花媱声调柔和，看到小云嫣似不舒服，不自觉带着嗔怪。
“你别紧张啊……”
看着对方直挺挺的背，花媱恨铁不成钢地抬起手臂，“啪”一声拍在其后背。
“身体后仰一些。”背真坚实，花媱拍得手有点疼，但她说得理直气壮，觉得自己终于从李奶娘那出师了，自己教别人感觉是这样带劲。
空气似乎都静止了……
花媱回神，就见荣嬷嬷睁大眼望着自己。
“呃……”花媱迅速指着啊啊叫的小云嫣，不要脸地将一切推到她身上，“小王爷……您看，云嫣现在舒服多了。”
战云霆深邃的眼眸灼灼锁住她，似乎还想看着她的脸皮有多厚……
“啊啊……”花媱觉得连小云嫣的声音都似乎带着嘲讽。
花媱觉得对方的目光太过慑人，自己都不敢呼吸了。
“走吧。”战云霆淡淡道，率先一步向前，似乎不怪罪自己的冒犯了，花媱不由对荣嬷嬷露出得逞的笑意。
引得荣嬷嬷无奈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