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风恍然大悟,讶异地望着那人:“是你?”
那人大笑摘下面谱,不再压低嗓子道:“哈哈!秦老弟也曾猜到是我吧?走,进去再说。”
秦若风摇头苦笑道:“张云昭,是你的快剑让我否定了答案啊!”
那人正是应该已死去的张云昭,秦若风当天若是也在那片林子,此刻的反应只怕不只是苦笑而已了。
张云昭轻轻推开方丈院大门,秦若风又是一脸讶异:“刘轩?”
方丈院内只见刘轩与一脸色红润,长着花白长须的老和尚相对而坐。那老和尚样貌慈祥中带着威严,却让人心生亲近的好感。
刘轩神态轻松道:“若风,我们又见面了。”
秦若风又是一阵苦笑:“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云昭笑得有些神祕道:“来,秦老弟,见过方丈空相师父,待会还有你意想不到的人会和你相见呢。”
秦若风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自然而然跪拜道:“秦若风拜见空相大师,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空相手捻棋子,微笑道:“刘施主一身杀气,然而每一步棋皆留有余地于老纳,可见非滥杀之人啊。”
空相放下棋子,仔细端详秦若风好一会,眯着眼道:“阿弥陀佛,秦施主请起,你与老纳师弟空远长得还真像呐。”
秦若风听空相方丈言下似有所指,脑门嗡的一声,潜藏在心里的一个疑问突然又鲜明起来。
“难道……不可能!”秦若风颤颤巍巍而起,茫然问道:“大师,请恕弟子愚昧,还望大师明示。”
空相点了点头,笑着反问道:“秦施主,老纳且问你,你是相信自己的双眼呢,或是听自己的双耳?”
秦若风一愣,无奈道:“若是无法眼见,只好听耳闻。”
空相笑了笑:“不错,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那么,施主当年心里又是怎么想?”
“我还能怎么想?当年突遭变故,在我彷徨无助之时,公子适时出现,我唯有相信他。”
“唔,弱冠之年,也唯有如此啊,空远师弟当年何尝不是悟不透一个破字,万念俱灰之下欲寻死路,幸我佛慈悲,得遇师父点化而顿悟于青灯之下。”
秦若风听罢脱口问道:“空远师父……莫非俗家姓秦?”
七年前,秦若风十六岁,那年长安发生了一场宫廷政变,其父秦道远身为羽林军中郎将,无可避免捲入了一场血腥屠戮之中。
那天之后,秦若风一夜失去双亲,大公子在他最痛苦时出现了。在大公子帮助之下,秦若风收殓了父母,然而其父秦道远下葬的却是空棺,棺木里不过放置衣物代替而已。
秦若风不曾见过父亲的遗骸,也曾经期望父亲尚在人间,然而几年过去了,也就渐渐接受了事实。
然而踏入少林寺之后,秦若风却生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当空相方丈一提起空远,他直觉相信那人与自己定有所关联。
空相并没有回答秦若风,只是合什道:“阿弥陀佛,世间万物,因缘际会。空远师弟人在空门,当年放不下的已顿悟为无,尘世自然也就是空门了。”
秦若风已听不进空相说的话,他只想与空远见上一面,当下恭敬道:“大师,我是否能与空远见个面?”
空相笑道:“呵呵,空远师弟早已准备与施主相见了。”说罢向至善道:“至善,带秦施主去见空远。”
张云昭别有深意道:“秦老弟,有些事情,不在当下真的很难去理解,希望你会明白这一点。”
秦若风没有开口,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便随至善离开了方丈院,内心却是思潮起伏。
至善手提灯笼,领着秦若风往方丈院东侧走去。秦若风的心跳亦随着往前移动的脚步而加剧。
一个少林僧人会等着与他见面,理由似乎并不多,而秦若风只能想到一个理由而已。
“施主,到了。”至善在一僧房前停下脚步,并朗声道:“师叔,秦施主来了。”
僧房内即时传来祥和之声道:“阿弥陀佛,有劳至善了。”
秦若风一听空远的话音,仿如遭雷亟,浑身一颤,激动自语道:“父亲……真的尚在人间!”
至善却置若罔闻,推开了房门后回身客气道:“施主,请。”随即转身离去。
秦若风深吸一口气,缓缓步入僧房,房内一名中年僧人神态淡定,语气平静道:“若风,你来了。”
秦若风无法自制的大步上前,双手紧捉着那僧人双臂,颤抖斥问道:“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七年了,你就躱在这里不问世事?也不管我的死活?”
空远默唸一声佛号,平和道:“天地万物之命自有定数,岂是贫僧所能管?况且尘世之中早已没有秦道远,今日只有佛门空远而已。”
秦若风激动道:“既然如此,你今日为何又愿意见我?”
“阿弥陀佛,贫僧近日听张施主言道,你误信大公子之言,对当今皇上心生恨念,以至为人利器,实为不智呐。”
秦若风松开双手,茫然道:“你可知道,当年你与母亲的噩耗传来,我有多悲痛?大公子当夜找上门,托人匆忙收敛了母亲,而你……我只能以一套衣衫替代。”
空远虽说已悟破前尘往事,听了秦若风一番话,心中仍不免一动,当年那一幕惨剧又清晰浮现在眼前。
秦若风见空远神情有异,追问道:“父亲,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公子说是皇上派兵追剿清除韦太后余党,难道另有内情?”
空远沉默良久,依旧平静道:“那年,先皇驾崩,韦太后篡权,临淄王与太平公主联合讨伐。当时羽林军内部为拥护李唐或韦氏産生分歧,刘轩与我皆投向临淄王,可我万万没料到你母亲竟然是公子府的人,起事当天,她劝阻不果而与我一战……阿弥陀佛,我当时胡塗啊,竟然没察觉你母亲有寻死的决心,临终之前始坦言韦氏予她有恩,唯有以一死追随相报。”
秦若风听罢恍如晴天霹雳,眼眶泛红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空远何尝不是百感交集,说空却是不尽全空,那一锏击出是收不回的一生悔恨。
“我杀了你母亲之后,与一干支持李唐的羽林军杀入皇宫,经历一夜血战,平乱之后却是万念俱灰,原想一死了之,若不是广觉禅师当时路过,我早已随你母亲而去了。”
空远叹气道:“也不知浑浑噩噩了多久,突然也就放下了,阿弥陀佛,万相皆空啊。”
随着一句佛号,原以为放下的尘世,竟是一捅即破的往事,如何才能达到空的境界,空远内心已陷入一片迷惘之中。
秦若风终于明白张云昭话中之意,他无法怪罪父亲,而母亲也自有她两难之处。
一阵沉默之后,秦若风问道:“父亲,你可清楚公子府的底细?”
空远摇头道:“当年的公子府是由韦太后堂哥韦福掌管,乱事平定那天,我已离开长安,之后的事并不清楚。”
“呵呵,我倒是知道不少公子府的底细,秦老弟何不问我?”张云昭笑着与刘轩并肩踏入僧房。
秦若风恭敬道:“正好请教张大哥,不过,你究竟是什么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