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楚融融租住的单身公寓楼下,两人一路沉默。
楚融融自知理亏,分开前照样不发一言。这时候,齐浩的一句话却化解了这一刻的尴尬,也让楚融融稍微感到了安慰。
齐浩说,“其实刚才是我不对,说人家是胖子,换成谁都不乐意。看得出你今天的心情也不好,早知道就不约你出来了。”
非常简单的一句话,没有嫌弃跟恼怒,却只有真诚的自我检讨与宽容。
这句话竟勾得楚融融再次想到了胡晓辉。作为自己大学时候的男朋友,那个人,可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的。
从楚融融的视角看,胡晓辉的性格固执又倔强,是属于那种在任何争执中都要占据制高点的人。两人起初的相处还算融洽,却也架不住一次又一次的闹别扭。吵架是很伤感情的事,双方明明知道,却从来控制不了自己。记得某次吵架,楚融融生气时吵了他一句“我看见你就想吐”这样的话,胡晓辉当场变本加厉的回击,“我看见你更想吐”、“整个校园的人看见你都想吐”!
如此没风度、没节操的作为,却没能就此打住。当楚融融再次反攻回去,胡晓辉直接怼她,“你的样子让全人类看见你都想吐”、“不但全人类看见你就想吐,还要上吐下泻变着花样一块来”!……
就这样,两人不时为着一些鸡毛小事闹到不愉快,并且就在一轮接一轮的切磋过程中,不服输的两人往往又会越挫越勇,愤怒之下各种污言秽语轮番上场,只要能把对方彻底击倒,秀出我的下限又能怎么样……
在楚融融的原始认知里,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似乎本也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而刚才的情形要搁到胡晓辉身上的话,楚融融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的嫌弃样了。在他看来,作为他胡晓辉的女朋友,如此斤斤计较、不顾形象,公共场合公然撒泼取闹,实在是丢够了他的脸!而依照楚融融的脾气,面对如此态度又岂会就此沉默?于是双方势必又是一场势同水火的恶战,再然后就是互不理睬、撂挑子走人,之后谁也不理谁,至于别的,能不能在短期内和好也是一个未知数……
楚融融很无奈。由此看来,分手就是最正确的选择了?也实在不知道,从前那些别扭的日子是怎么过下来的。
从齐浩身上感受到了真诚,楚融融同样抱以自责,“这件事主要的责任还在我,我就不应该喝酒!其实,平时我基本上滴酒不沾的,只不过今天心情不好就……唉,实在很抱歉!”
说完这些,楚融融心里可是轻松多了。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那么待会儿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楚融融使劲点头,“嗯!”
回去以后,这一夜楚融融睡得并不安稳。她的睡眠极浅,内心似乎隐隐期待着什么。
第二天,她一直不停的看手机,得了闲空就看。确保网络连接正常,确保手机信号充足。可一反常态的,齐浩那边却没有了半点动静。一整天时间下来,他不但一通电话没有,就连简单的问候消息都没发过来一条,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
楚融融心里有些发慌了。齐浩,他现在真有这么忙吗?
睡前时间,楚融融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了,她发现对于齐浩这个人,自己居然还是很在乎的,干脆主动发消息试探,“睡了吗?”
十分钟后,对方回复,“嗯,正想睡。”
那……楚融融把手机抵在胸口上,努力酝酿着说辞,“我听说,街角最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他们家的芒果班戟很不错。”
这一次,消息发出去很久都没了动静。楚融融捏着手机半梦半醒的睡着了,待到翌日醒来,才看到齐浩的消息早回了,“是吗?那这个周末咱们过去试一试,怎么样?”
好,当然是好了!
楚融融差点欢呼雀跃,竟有了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时间很快转至周末,为了这场约会,楚融融可谓做足了准备。其重视程度,甚至比首次见面还要隆重!
盛夏时节,她穿了一件有着白底小碎花的雪纺长裙,配上现下流行的小白鞋,外加把头发束成马尾辫。这身打扮青春而清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楚融融很满意。
再次碰面,看得出齐浩的兴致也很好,一双眼睛不时在楚融融脸上扫来扫去。不经意的目光交错间,两人相视一笑。
今天真是阳光灿烂的一天。待到傍晚时分,慵懒的阳光铺洒在身上,映出柔和的浅粉色光晕。伴着习习晚风,此时的氛围让人感觉到舒服、放松、快乐。齐浩取出手机,开始对着远方拍来拍去。
“拍什么呢?”楚融融好奇的探过脑袋。
只见手机屏幕上,一张夕阳的照片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尽管不懂摄影,可不知道为什么,楚融融感觉这张照片无论是采光还是角度,看上去都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美感,她不禁感叹,“好美。”
“是啊。”齐浩满意的盯住屏幕看,“等存够钱了,我就去买一个好一点的相机,有空就出来多拍点照片,也好对得起咱身为摄影协会理事的身份!”
“你是会员?”楚融融很好奇,同时感觉自己对于齐浩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齐浩点点头,“一点小爱好,我这水平还差得远了。我有个朋友也在摄影协会,咱们市对外发布的地标性景物基本上都是他拍的,人家都拿了好几次大奖了。”
“是吗!那些图片我也看过,真的很棒!”楚融融应和的笑着,她想起从前有个朋友讲过,爱好摄影的人因为喜爱发掘美好的事物,所以更容易发现生活之美,性格上也更加阳光一些。
“除了摄影,你还喜欢做什么?”
“相对来说我更喜欢旅游!上学的时候没钱,家里给的生活费又有限,只好做导游赚点外快,顺带着还能到处跑。”
“导游呀……”
听到这里,楚融融居然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除了旅游也是她的兴趣之一,要知道自己天生大路盲一个,到了陌生的地方就连南北都混淆,逮着那些方向感极强的人可是崇拜的很!
“那你都跑过哪些地方?”楚融融继续追问。
“跑的地方可多了……”齐浩扭着脖子,显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当时去大连那一带的频率高一些,主要也要看旅行社的安排。我都是做地导,负责组队把人送到旅游地,其余的都有当地导游负责的。”
“做导游累吗?”
“嗯。”齐浩认可的直点头,“很累。出团的时候,基本凌晨三点钟就得起来,晚上睡觉又晚,连续几天跑下来多数人都受不了,真要找时间好好补补觉才行了!不过现在想来,那时候的经历锻炼了自己,也开阔了眼界,也算是留了一份珍贵的回忆了。”
一场简简单单的谈话后,楚融融竟发现了这个大男孩平淡外表下阳光、坚忍不拔的另一面,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沿途走过,随着天色逐渐暗下来,月亮出来了。齐浩提议说,“不如咱们去看电影吧,听说最近有挺多大片上映的!”
“好啊!”楚融融也正有此意。
时间过得飞快,虽然两人待在一起已经有一下午的时间了,可现在楚融融一点都不想回家。
进到电影院,这部堪称是好莱坞重磅推出的大电影,情节上却很有些平淡无奇。当然,不管电影好看不好看,醉翁之意不在酒,楚融融的注意力也完全没能放在屏幕上。
播放到一半,周围的呼噜声开始此起彼伏起来。其间,电影里的打斗声惊天动地的响了几下,旁边正在睡觉的哥们儿被吵到,一惊一乍的醒了,猛然看到情节上竟有些少儿不宜的镜头,这才把注意力重新移回到了屏幕上。而旁边的三口之家遇到这种镜头,妈妈赶紧抽出十块钱,支使着还在上小学的儿子出去买饮料。
楚融融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一家三口围坐在客厅看电视,遇到此类情形时,就是自己被父母强令要求去厨房洗水果的专属时间了。
齐浩盯住镜头,始终一副专注的模样。临近散场,他若有似无坐的靠着楚融融近了些,然后顺便牵住了她的手。
楚融融没拒绝,任由他这么握着。
齐浩的手心微潮,宽大有力。楚融融偷偷拿眼睛瞟他,明明灭灭的灯光下,他的身躯高大、脊背挺拔,楚融融的心底掠过一丝暖意。
再次分开前,在楚融融心里就有了些依依不舍的味道了。两人约定好明天会面的时间,这才大大方方说再见。
而楚融融,就这样在默默中变得开心了起来。
尽管这种开心只是淡淡的、悄无声息的,可这丝毫没能阻止她变得越来越快乐。之前孤孤单单的日子过久了,待到终于有人陪,这种感觉实在好温暖。
其实不止是楚融融她自己,就连身边同事都看出了她的变化。尤其是姚琳娜和小可,因为两人平日跟楚融融接触多,时不时就见她自己一个人偷偷的笑起来了——上班对着电脑的时候笑,中途休息去茶水间喝个茶,或者上个洗手间也笑,就连忙到要加班,都没能阻挡住她的好心情。知道的人还好,不知道的铁定感觉这个人是脑子有毛病。
很快,楚融融跟齐浩的交往变得越来越频繁,待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一切都是那样的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从之前的几天见一次面,慢慢习惯了每天一起吃晚饭,一起逛街、散步,就算每晚睡前的问候短讯也都成了习惯。
这种相处模式随意而简单,虽然少了些初恋时候的紧张、焦虑和热烈,却令双方都感到了轻松和快乐,楚融融对于自己现如今的生活状态很满意。
如此,齐浩很快就代表家人向楚融融发出了最为诚挚的见面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