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快救人啊！
何酒酒无声地在幕布后方颤抖着，在心底呐喊道。她匆忙向前跑了几步，见后台阶梯已经被锁住，完全登不上去，就反身冲向了黑漆漆的后台深处里。
台上的那名女演员仍然在惊慌失措地搂住了女舞者逐渐冰冷的身体，用力呼喊着她的名字。
此时此刻，坐在前排的观众们终于都注意到了台上的异样，其中几名胆大的观众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征询着想要翻上台去，看个究竟。
“别过来！”
那个抱着唐砚儿的女演员忽然朝台下喊了起来，她紧紧地抱住失去气息的舞团首席，颤抖地站起身，用尽全部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诸位观众…很抱歉，因为现在突然发生了意外事故…所以今天的演出，暂时告一段落了。”
“啊啊啊啊！死人…台上死人了！”
观众席上一个眼尖的女观众忽然看见她怀里抱着的唐砚儿，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见鬼，这都是什么情况…何酒酒又跑哪里去了？！”
何绍航闻声，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奋力挤过骚乱着跑向门口的人群，朝台上奔过去。
他一把推开眼前几个的穿着演出服的女演员，翻身跳上了舞台，愠怒地朝四周几个瑟瑟发抖的舞者吼道，“都不许动，我是警察！”
——
要抓住他…绝对要抓住他！
漆黑一片的化妆区里，何酒酒大口喘息着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
手电筒苍白的灯光在地上照出了一片狼藉，被打翻的化妆颜料在地上溅得哪里都是。
白光下被照射得森冷的红色墨水在地上无声地流动着，何酒酒看着那片被染红的地方，浑身猛地一抖，忍不住朝后倒退了一步。
“请问…这位小姐，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一个男声忽然突兀地在她耳边响起，她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转过了身。
手电刺眼的白光在黑暗中划出了一道长弧，然后落在了对方苍白的面容上。还没有卸完妆的男演员看见她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看样子小姐您是观众呢，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
她看着对方那张还没有完全卸完妆的脸，哆哆嗦嗦地支吾了两声。她刚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瘫在了化妆台上。
“我…我不太舒服…”她佯装痛苦地捂住了头，抬手遮住了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艰难地开口。
该死，这会儿台前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怎么会有人单独在这里悠然自得地卸妆！何酒酒咬着牙，继续痛苦地喘息着，余光却不经意般地瞟向不远处的消防通道，准备趁对方一个不留神冲出去。
是她高估自己了，在这种人高马大的男人面前，她连个胜算的零头都没有。
“啊…那我需要带您去医院吗？”
男演员骤然放大的面孔突然凑近何酒酒的脸前，他花了大红唇妆的嘴角大大地扭曲着咧开，语气关切地问道。
“巧了，我也要去医院一趟…那我们一起走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匆忙摆了摆手，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扶着化妆台就准备冲向通道。
“不了…您实在是太痛苦了，我们还是一起去医院吧。”
他猛地一个侧身，死死地挡在了消防通道前，然后弯下腰笑着凑近了她，咧开的嘴角鲜红似血。
脸上涂了白粉的男演员一字一顿地缓慢开口，“来…我知道一条近路，我们走这边。
怎么…你，不会是…假装的吧？”
“什…”
她硬生生地憋住了惧怕到变音的声线，皱着眉，埋怨似的瞪了他一眼，扶着台面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攀住了一个烛台。
她装作踉跄似的想要往反方向跌倒，然后右手紧紧握住烛台，猛地从桌面上抬起。
“你想干什么。”
她刚刚悬空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那个男演员面无表情地，把何酒酒抬起的手摁回了桌面上，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重新抬起头。
“我看你才是想要干什么！”
一道清冷的男声忽然从她身后的黑暗里传了过来，身材高挺的男人从远处阴影中疾疾地走来，带着喷薄欲出的怒气停在了她身后。
“放手。”
皮革冰冷的触感从她手腕上传来，何酒酒心下一震，忍不住向后看去，直直地对上了顾向城那双藏在镜片后暗流汹涌的深色眸子。
“你…”她张了张嘴，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想要说的话，只得闷闷地听他继续压抑着怒火说道。
“她生病了也轮不到你管，快滚。”
“哈哈…”
对方闻言干笑了两声，他死死地盯着站在何酒酒身后一言不发的男人，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位是…”他挑了挑眉，伸手指向了顾向城，朝她问道。
“啊，我是她男朋友。”
还没等何酒酒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听见顾向城淡定地吐出了这么一句，顿时感觉一个霹雳又打在了自己头上。
“哦，原来是男朋友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何酒酒，然后松了手，大摇大摆地朝黑暗里走去，嘿嘿笑出了声。
“哈哈哈…不过依我看，这位小姐可能不太清楚呢。”
——
“顾教授谁是你女朋友了！”
等到周围重回寂静后，何酒酒终于瘫在了桌子上，忍不住对着顾向城嘟囔了一句。
“何酒酒…”
他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把手摁在了她身后的镜子上，被强行压低的声线压抑而混乱，“你知道你刚刚有多危险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不听你哥的话乱来？！”
“我我我…”
她瑟瑟发抖地看着猛地别过头，努力压抑住自己怒火的顾向城，心头一阵委屈，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顿时全涌了上来，就带着哭腔朝他喊道。
“你以为我想啊，这个剧院只有我看到杀人过程了！
我不想死人…可是有人在我眼前死去了，那个女演员…那么好看的女孩子，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她就这么死去了！
我以为至少，至少你可以理解我的，因为你是…因为你…
我想要抓住他们有什么错！”
“你说，什么…”
顾向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捂着脸哭出声的女孩。
我…
他张了张嘴，想起了刚才那么小小一只的女孩子，颤抖着身子站在他身前。到最后一刻还在笔挺地站着，试图死死地挡住那个男演员，不让他接近自己一步。
你的潜意识已经背叛你了啊…何酒酒。
他心口一阵钝痛，放下身段，抱住了那个兀自还在不断颤抖的女孩，一下又一下地轻柔地拍着她哭到上不来气的背。
“别哭了，这几天…你辛苦了。”他轻声开口。
“喂松开…我眼泪会沾你衣服上的…”何酒酒就算此刻还在想着对方的洁癖，抽抽噎噎地连忙说道。
“那就换一件，反正我衣服多的是。”顾向城笑了，他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微垂下眼。
“那就去抓吧…那些杀人的家伙们。
我陪你一起，绝对可以抓得到。”
蓝色的花海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沾了血迹的皮球在潮湿的台阶上弹跳着，缓慢地滚落进地下室肮脏的血水中。
不管是谁，一定抓得到。他在心底默念着，闭上了眼。
“嗯，好呀。”
何酒酒努力地点点头，朝他笑了起来，沾了泪痕的脸上闪闪发亮，“我们一定会抓到的！”
“走吧，去看看你哥他们。”他揉了揉何酒酒的头，“估计这会儿台前要闹翻天了。”
——
“我已经通知了下南警局。”
何绍航挂了电话，看着从消防通道里走出来的两人，脸色不善地盯着顾向城看了一会儿，开口询问。
“顾教授…我清楚地记得，你昨天晚上还在雾见市。”
“我定了来下南的票。”他扬了扬手里的高铁票，又掏出一张门票递给他看，“雾大和法尔斯国际歌剧团一直有学界上的往来，互相也邀请过前往国外参观，我也曾经受邀去过几次，和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这次它在下南演出，特意邀请了我们几个教授去看，算是内部福利。”
“…您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何绍航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指了指他身边的何酒酒。
“那麻烦你顺路告诉我，这家伙又捅出什么娄子了？你们两个又是怎么撞在一起的。”
“我没有捅娄子。”
何酒酒郁闷地开口，然后指了指台上，“我刚刚在后台，亲眼看见了整个杀人过程。”
“你看见了那个演员？”何绍航疑惑道，他扭头指了指一旁的人群，“可是扮演奥赛罗的那个男演员，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
她一愣，随即和顾向城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走向了那群人。
“我没有，不是我杀的！”
身穿灰色戏袍的男人挣扎着被按在了地上，额角不知道被谁砸中了，仍往外冒着鲜血。
“怎么回事？”顾向城低声问道。
“这家伙不承认。”他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被封上的通往后台的楼梯，“他非得说有个人从那里出去了。”
“你们相信我！上台之前有个人把我打晕了…真的不是我做的！”那个年轻演员依旧在嚷嚷着，急得都要哭了出来。
“…不是他。”
何酒酒忽然开口，然后指了指他的背影，“我当时在后台看到的那个杀人的演员，跟他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