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水域江面携着漫天风雪的刀芒中流露出一丝失落。
瑶台峰的佳人落下一滴晶莹泪。
八大门派的绝世强者和掌门发出惋惜之声。
滇国皇宫内,有人悲痛万分,宛如失去至亲。
甚至在遥远的北溟魔界的溟海岸边,幽国的超级大能、和食雪而生的绝世大妖都唱起了北溟的悲歌,以示悼念。
上云真人去世了!
拜月教师叔祖九天剑仙唐朝虽然生前未对东华大陆修道界有太多贡献,但在最后能够飞升大道,给拜月教乃至东华大陆整个修行大道都带来了无上的荣耀,于是世人皆欣喜。
上云真人,虽然未能飞升,在追求大道的漫漫岁月长河中,停止了脚步,与世长辞。但生前却曾孤身入北溟,计擒幽国太子,带领八大门派和无数正道英才斩妖除魔,为人间太平奋斗一生,为正道不世之基业立下赫赫战功。
他就是人间正道的沙场老将,为了天下而放弃个人。
这样伟大的人物离去了,人间正道、修行界的大物们又怎能不悲伤。
曾经,最天才、最强的两个人,一个飞升为仙,一个与世长辞,难道是宣告着老一辈的辉煌时代结束了,新一辈的时代才正式开始么?
普通民众和修为达不到一定境界的人自然不能观其天象,知道有这么一位大人物走了。
他们还沉浸在九天剑仙唐朝飞升的激动之中,只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而知道这些的师长自然不会此时跟弟子们说这些,泼他们一盆冷水。
于是,一时间,红尘凡世只剩悲喜。
而北溟魔界,只有逝者已矣的悲歌。
……
……
虽然天穹的那道裂口已经消失,但是淌落凡间的光浆却没有消失。
朝霞浮东,人间仙境更盛。
静安皇城街头的游人只觉恍惚如梦,脸上犹是满脸激动之色。
酒楼上的客人们则是惊叹不已,感慨不枉人间走一遭。
坐在窗边的白玄,只想吃火锅。
“世间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两顿……现在这句话在魔都都很流行,听说是从轩国传过去的,但我觉得应该是西蜀和滇国。”
“你们也知道,我们那儿终年不见阳光,潮湿阴冷,谁不喜欢火锅,愿蘑菇丰收?你们地上的人喜欢吃,我们吃了几万年早就吃腻了。我现在就想吃一顿正宗的火锅,然后回去吹嘘一番,这有什么错呢?”
他看着在红辣汤汁里翻滚的肥牛与不时臣服的花椒、辣椒,咽了口唾沫,抬头望向桌对面的一名少女,他仿佛很多年没有与人说话一般,如今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长篇大论,显得有些啰嗦、呱噪。
那名少女眉目如画,稚气尤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帘微垂,就像是一幅画,并非真人。
这名少女正是被拜月教众位弟子尊称为冯师姐的少女。
房间还是那般安静,窗外行人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白玄说:“好吧,我承认自己留下来是想看热闹,但这场大热闹,整个修行界谁不想看?就因为这样,你们就要收拾我?不至于。这位师妹,能不能麻烦你松开这东西,就算不放我走,但让我先吃两筷子,锅里的毛肚和黄喉再不捞可就没法吃了。”
肥牛已经沉到了汤底,花椒、辣椒还在沉浮,毛肚和黄喉若隐若现。
白玄吃不到这些,因为一条淡银色的金属细链紧紧地捆住了他的身体,他无法动弹,更没办法拿筷子。
他最讨厌的就是该死的链子,但不知为何,此时他竟然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样子,只是盯着那一锅正宗的火锅不停地吞口水,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
少女静静坐在桌边,没有说话。
白玄忽然说道:“师妹,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剑呢?如果你先前用飞剑偷袭杀我,我自然无可防范,但现在你就这样坐在我的面前,难道不怕我暴起反击?你真以为这根剑索就能制住我?”
少女还是没有理他。
白玄终于认真起来:“拜月教乃是滇国国教,西南第一修道大宗,正道八大门派之一,难道想不问而杀。”
少女终于抬起头来,眼睛明亮而清澈,没有任何杂质,宛如滇江静安水域的江水。
看着这样的眼睛,白玄觉得亲切而放松,紧接着却觉得眉心有些微凉,就像一滴雨珠落在了那里。
一柄小剑静静地悬停在他眼前的空中。
他不知道自己的眉间出现了一道血洞,洞口很小很圆,甚至可以用秀气这种词来形容。
一道殷红的鲜血像极细的瀑布从他眉间喷涌而出,落在沸腾的火锅里。
幽国弟子的血也是热的,与火锅里的红汤比起来却是冷的,沸腾的锅面渐渐平息。
他眼里的生机也渐渐冷却,只留下了些不解的情绪。
数百粒幽冷的淡色火焰顺着森然的剑意飘向酒楼四周,遇物则散,那是幽国弟子魂火的残余。
少女神情微凛,双眉微挑,眼角也随之而起,仿佛细细的柳叶,自有一种如剑的锋利。
很快,她的眉便落了下来,若有所思。
那把飞剑迅速飞回了她的体内,消失不见,宛如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手指微动,捆住白玄的那根细链化作一道流光落再腕间,成了一只银镯。
“我叫冯南笙,是师叔祖点名唯一的亲传弟子,他飞升之盛景,你这种幽国妖人前来观景,实在是有辱于他,死有余辜。”
“至于我为何没有飞剑,是因为我已经养出了剑鬼,飞剑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我不用佩戴飞剑。”
“还有,你的话真的很多。”
她推开房门,化作一道红光,卷着白玄失去生机逐渐冰冷的尸体便朝静安城外远方群峰而去。
来到一座荒峰崖上,冯南笙看了看手中的那具尸体,然后将其扔下了悬崖。
就在那具尸体脱手的那一刻,一道赤红的剑火自她体内生出,宛如蛟龙一般游到了那具尸体旁边,然后围绕着那具尸体不断游动。
火焰愈发璀璨,逐渐包围了那具尸体。
蛟龙般的赤红剑火卷着那具尸体坠向崖间,消散在不见底的深渊里。
就像那些九天淌落的光浆消失于凡尘,又如拜月七峰的云雾消散在寒光剑意里。
冯南笙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怔,有些不解。
为何这一次用剑火焚毁幽国弟子尸首时,会和往常不一样?
穿过飘渺的云雾,在不见底的深渊里,是人烟罕至的空谷。
空谷两旁生命力极其旺盛的跳舞草丛生在崖壁、山道两旁,随风摇曳,宛如一个个翩翩起舞的窈窕少女。
在较高的地方,歪歪扭扭的云杉树则像是垂暮的老人身形佝偻。
赤红剑火卷着白玄的尸首落到空谷后,并没有如同西瓜一般摔得粉碎,而是缓缓地落到了地上,就像一个巨人托着他的身体,将他缓缓的放了下来一般。
冯南笙没有看到这一幕,她早已离开。
一个死人,又值得谁浪费时间和精力呢?
落地后,那些赤红的剑火忽然极度贪婪起来,仿佛白玄的尸首变成了极度可口的佳肴,他们争先恐后的钻进了白玄的身体,宛如一群凶恶贪婪的野兽正在争抢进食一般。
要是有修道者的大能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荒唐。
很快,赤红的剑火便全部钻入了白玄的身体消失不见,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存在过一般。
空谷寂静无声,忽有风起,跳舞草和云山一起摆动了起来,仿佛在欢呼着谁的归来。
就在这时候,原本已经死去的白玄体内忽然涌出了浓郁的生机,就像无数颗充满生命力的种子在他体内复苏、然后疯狂生长。
跟着,他睁开了眼睛,清澈而干净的眸子里漂浮着绯色而妖娆的红雾,就像静安水域风雪融化时的江面。
“原来是养出了剑鬼啊。”他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一边坐了起来,就像一个在认真思考的稚童:“想不到他这种人也会收徒,若不是你手中拿着‘百日红’,我还真不敢相信咧!”
他的声音很好听,宛如山泉拍打溪石的美妙韵律,自然而又干净。
“唉,可惜了一顿正宗的火锅,我还没吃上几口,真是的。”说着,白玄脸上浮起一丝幽怨,宛如一个终于吃到糖却吃了半颗掉了半颗的小孩。
起身,审视空谷,看着那些风中摇曳的跳舞草和云杉树,他不禁想起了拜月七峰上那些月桂和灵猴,不免有些怀念。
“记得,王家后辈里出了个了不得的小娃娃,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此时已经在外门开始修行了,不如去看看。”想到这里,他唇角微微上扬,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笛子。
那笛子宛如白骨,闪烁着骇人的寒光,在笛子中间有一道鲜红的血线,在浅阳下格外刺眼,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根骨头里渗出了血来。
白玄摸了摸笛子的血线,就像抚摸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
跟着,他将笛子放在唇边,竟然开始吹奏。
笛声清扬,宛如拜月七峰上风间的月桂花香,让人闻之心旷神怡。可惜空谷荒无人烟,他在演奏给谁听?
“哞~哞~”忽然,一声难听的牛叫声打破了笛声。
白玄将笛子放了下来,停止了吹奏,背着双手,宛如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牛叫声越来越近,一头牦牛出现在了空谷之中,朝着白玄极不情愿的走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长途跋涉,亦或许是因为其它的什么原因,牦牛满身灰尘,长长的牛毛耷拉着,从健壮的牛身上垂了下来,遮住了四肢,显得有些邋遢。
白玄有些错愕:“你有几年没洗澡了?”
牦牛委屈地看了白玄一眼:你丫的才几年没洗澡,若不是听到你的召唤,我会千里迢迢的赶来见你而弄得满身灰尘么?
白玄叹了口气,感慨道:“还是大黑好,你现在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又脏又丑,真让我失望。”
牦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你要是嫌弃我就放我走啊。
白玄苦着脸道:“放了你走,我骑谁,大黑又不能骑。”
恍惚中,牦牛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很是悲伤。
白玄拍了拍它的脑袋,就像在安慰自己的宠物一般,然后一跃上了牦牛:“正好月神祭后就是拜月教的传灯法会,走,阿丑,我们一起去看一看星辰和大海。”
牦牛惊惧无比:什么,你要回去,难道你不怕那两个逆徒把你杀了!
白玄唇角微扬,有些得意:“放心,阿丑,我已经用剑火洗体,妖邪之气全无,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莫说那两个逆徒,就是我师弟亲临,也发现不了我。”
牦牛听到这句话后,不仅没有安下心来,反而更加震惊了:你竟然修炼了那种魔功,你真是个疯子。
白玄朗声笑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浅阳下,他那张白哲而清秀的脸上两个小酒窝格外明显,显得亲切而可爱,十分生动。
牦牛又一声重叹,然后托着白玄朝远方而去。
……
……
正如白玄所说,最隆重的月神祭一过,便是拜月教的另一盛事,传灯法会。
在传灯法会这几天,拜月教内门七大总坛的仙师会亲自到滇国各地,暂住在外门三十六分舵,亲自主持各地的入教测试。
通过入教测试的人,即可进入拜月教外门,在拜月教外门修行。
到下一次的传灯法会,外门弟子便可参加拜月教内门考核,考核通过,即可进入内门,在论道大会上成为七大总坛内的弟子,接受诸峰传承,成为世俗之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人,求大道得长生。
于是,每每传灯法会到来的时候,拜月教三十六分舵前总是人山人海,慕名入教之人不计其数,就连东华大陆一些贵族世子都会提前打理关系,想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
但修道一事,往往是要看天赋的,红尘俗世内的天骄,在修道者眼中只是俗子,天骄既然少,俗子就更少,俗子中的天骄更是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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