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将军。”青羽冷冷道。
“不怕犯了元君心头的禁,元君莫非还想着她能活过来?”纪年站在门外,十分温和地一笑。
她没有理会。他又道:“这样对缥缈,终究是不好。”
“我知道。”她还是开口。
“不管是缥缈还是她,虽然我也觉得她们很像,但是我明白,她们中任意一个与对方都是不同的,该走的已经走了,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可……
“我知道你是何意。其实,我早就这样想过,并且也总是以此劝自己,但是……上次听了裘离那番话,我忽然觉得,似乎他说得也有道理?”
“裘离?难得你会这么看得惯他。”
“哪里来的看得惯。只是他说得确实入心,我难以不信。”
“他说什么了?”
“他……”
她沉默了。盯着缥缈好半晌,她才是缓缓开口:“缥缈,会不会真的是雪衣的转世?”
这话深埋在她的心里很久了,如今她终于有了决心说出。
缥缈的睫毛颤了颤,可终究是没有醒来。
纪年不由得失笑:“果真啊,能引得你如此反应的话,无非是这句了。”
“除了这个,我也没别的可在意了。”青羽道。
“现在呢?”纪年又问。
“现在……?”
青羽半晌未反应过来。
纪年笑笑,没说什么,只是缓缓看向缥缈。青羽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强压着内心的不满,道:“若不是因为翩缡,我不会如此。只是尚还有责任在罢了。”
“责任?”纪年笑道,“希望以后,你莫要因这句话而后悔。”
“我不后悔。”她咬唇,努力维持着镇静。
后悔?
她相信,自己一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纪将军为何还站在外面,不如进来聊。”不满归不满,这句不管是客套还是真心的话,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纪年却并没有进门,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却隐隐叫人觉得这已比先前好了许多。“不必如此麻烦了,今日我来,本不是为闲叙,还请问元君可否随我走一趟?”
“不了。”她下意识道。紧接着又改口,“去哪儿?”
“大理司。”纪年立马答道。
“是……案件有什么进展了么?”她问。不知为何,自己对这个案子很是敏感,好像它关乎的不只是一条人命,还有其他许多——她不在意的、在意的……
她马上又把思绪强拉回现实,纪年有些好气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凶手大致查出来了。”
“大致?”她对这个词很是不解。
“对,大致。”纪年微微垂眸,“若是感到奇怪,元君不妨去大理司一看,那儿有详细的案件卷宗。”
听了他的话,青羽不由得失笑。这一句句的,是给她下的连环套吧?
看来他是非要请她去不可了。
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纪年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笑意背后藏着的究竟是什么,开心还是无奈,她都没有读出半分。
“元君随我来。”被他带着辗辗转转到了大理司北院,这次她莫名感觉路长了好多也陌生了好多。她呆愣在北院门前好半晌,终于在纪年暗暗的催促下进了门。
大厅内该来的人都已到齐,她一进门,立马便有仵作打扮的人递上一份卷宗。她翻开来,一页一页看过去,越往下看,心绪越凝重。
根据对现场使用法术留下的灵气的分析,发现凶手不止使用了之前发现的几种法术;那隐藏得极好的一种法术,便是仙界大名鼎鼎的消灵诀。
消灵诀可用于消除用法术后留下的灵气,是犯罪后破坏现场的不二选择。然而消灵诀极其难修炼,一般凡人修个仙的时间,基本上也够懂点儿消灵诀的皮毛,所以基本上仙界之人没几个会花大功夫去练这种基本上是犯罪专属的法术,当然一些想犯罪或者闲着没事干的人是自然不会放过它的。
这人的消灵诀用得几乎算是完美,由此便知道了,这人的修为一定很高。再在之前确定的嫌疑人范围内排查,最后滑稽的场面便自记录使的笔尖跃然而出——
“所有参加花宴的仙人?”青羽哭笑不得。她看向纪年,内心充满了怀疑。
这还是……初步确定了凶手?
她有些哀怨。
纪年估计是见她神色不对,也显得有几分慌乱,不过一副温和的外壳还没受损多少。他张了张嘴正欲发话,一旁的卫孜却先一步开口:“也不是所有,现在正让人做着排查。消灵诀需要很多的法术作打底,若是对那些基本的法术掌握得不牢靠,那么那样的人也不是凶手;还有消灵诀修炼的时间大概是两百年,我把时间定在一百年内,修行时间小于一百年的,也会被排除。”
青羽听罢,细细思考一会儿,有些狐疑:“可这样范围还是很大啊。”
一个人基本上一百年方修得仙位,这样的排查几乎没什么意义;而修炼打底子……她看依旧挺荒唐,毕竟秘籍秘宝这种东西遍地都是,找到对应的一个,莫非还怕修练不成么?
纪年微微一笑,很是自然地回答了她的问题:“那些可能出现的意外,元君无需太担忧,依据目前所知的其他线索,这么做是不会有遗漏的。元君放心便好。”
青羽又看了一遍卷宗,确实,依照前来众仙的身世之类,这样的做法可以称得上是万无一失。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卷宗交回仵作手中。
“可惜还是有缥缈在。”她不由自主道。
话一出口,在场众人没有多大的反应,她自己却是震惊了。
为何……会想到缥缈?
她有些没由来的慌张,忽然瞥到笑意盈盈的卫孜。卫孜想也明白了她的心思,正欲开口,却被门外传来的声音一下子打断——
“报陛下,查出来了。”
“蝶王陛下这是怎么了?今儿大晚上的还派人去查东西。”
先是一个沉稳的声音,接着另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众人皆愣了愣,只有青羽还佯装冷静地盯着墙壁,一言不发。
前面一个声音自然是来源于半夜值班的仵作;而另一个声音……
青羽不由自主地细细回想,忽然愣住了。
怎么这么熟悉?
虽然声音不大一样,但是仔细分辨……那声线却是极为相似的。
不会……
她的心揪了揪,然而转身,却看见一张既不熟悉也不陌生的脸。
来人正笑看着她,明明是愉悦随意的眼神,却让她感觉她成了一只猎物,正被豺狼虎视眈眈,却又无从逃脱。
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却还是礼貌地行了个见面礼:“这位可是墨道仙山主人——远淙仙君,沈故辞?”
面前的人点了点头,眼神一直落在她脸上,舍不得一般久久不离去。她被盯得好不自在,只觉得一举一动都极不方便,干脆就愣在原地,一如既往地静静散发着逼人的冷漠。
沈故辞也不说话,故意整她一般跟着她一动不动,目光也没怎么游移,就在她脸上如同生了根。
久久沉默。
忽然之间,点着的烛灭了一根,有宫人连忙小步奔过去点上。
半晌,卫孜终于忍不住开口:“仙君为何盯着青羽元君看?倒是教我们其余人自哀了。”
沈故辞看来立马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道:“陛下说笑了。我只是好奇,这传言拥有着绝世容颜的青羽元君,究竟是何模样?如今看来,我所听到的那些形容词放在元君身上,简直是诋毁了。”
众人几乎都笑出声来,皆夸他词语用得好。青羽很是冷静,朱唇轻启,淡然无比:“多谢。”
沈故辞显得有些扫兴。
青羽在心底冷哼,这样的撩逗她可已见多了,她不上钩。
只是沈故辞向来在仙界口碑颇好,只是两年前闭关修炼险些走火入魔被弟子们救过来之后便性情大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着实让人唏嘘。
造孽啊造孽。
“深更半夜的,不知仙君大理司来作甚。”青羽开口,很是镇定。
沈故辞轻轻一笑:“只是难得见蝶宫里这么热闹,觉得好奇,来看两眼。上次惨死在树底下那个张是生,我记得我见过他,印象还不错,这样的人死了,着实可惜。”
卫孜有意无意地接过话茬:“可惜归可惜,人已经走了,仙君若要哀怜一会儿,不妨在这蝶宫之中盛几杯酒给他践个行,毕竟能相逢也是缘在。”
沈故辞摇摇手:“那就不必了。”说罢四下望了望,最后还是看向了青羽。青羽有些厌倦:“仙君想说什么?”
“听说上次在蝶族花宴上弹奏一曲《飞羽谩》的,是元君的徒弟?”他语气轻松随意,却让人感觉是在质问。
她点了点头:“徒儿不才,以神琴相助,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若没有好的琴技,再好的琴也没办法助多少。”他略微凑近了些,语气在她听来越来越古怪,“我想……见见她,不知元君可否……”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了个“不”字。而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她暗暗无奈,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她又该如何回答?
她看着沈故辞,忽然觉得这人,简直压抑得可怕。
她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实情相告:“缥缈她不慎受了些伤,尚需静养,若仙君真想一会,不如择日。”
“受伤?”沈故辞轻声道。
不知为何他突然放低了音量,阴森森的语气,着实叫人慌张。
与此同时,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她愣了愣,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