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要问,缥缈现在想说什么,那么缥缈一定会毫不犹豫撕心裂肺地吼出俩字——
救命!
虽然其实什么大事儿也没有发生,但她还是感觉,她好像再次被玄机绑架了。
没错,是再次。
第一次是在花宴上,她自己惹出的祸,她没意见。
而这一次,似乎她什么也没干,就再次被他带着兜兜转转了大半个蝶宫。
“你就这么喜欢转悠么……”实在累的不行了,缥缈格外幽怨地看着玄机,心头忽然生出几分无奈。
玄机听闻这话,立马停了下来,一挑眉,很是高高在上地睨着她:“你以为救人是件简单的事?”
“就讲。”小苕也在一旁附和。
缥缈恨恨捏了小苕一把:“谁养你的?”
小苕回头愤愤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挣脱她扑到了玄机怀里。
一双爪子死死地攥住了玄机的衣袖。玄机很是嫌弃地把衣袖甩了又甩,无奈小苕死皮赖脸的功夫实在是厉害,他怎么也没能甩掉这块累赘。
他只得任由小苕扒拉着自己的衣袖,心有不满却无可奈何。
玄机干干一笑,莫名地显出几分尴尬。
“你家的,不管管?”他伸出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戳了戳小苕。这个小家伙,当真是……
他就不理解了,若放在以往,他肯定立马便一掌过去了。可现如今自己怎么这么能忍了?
莫非是因为……小苕和缥缈的关系好?
缥缈白了小苕一眼,话明显是对他说的,又是庆幸又是嫌弃:“大大方方地送给你了,要不要?”
玄机沉默了。
小苕一听这话倒是乖了,慌忙挤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蹿回了她怀中:“缥缈你忍心吗……”
这回乖了?
缥缈抿抿唇,趁机抱紧小苕,又是一阵戳:“当然忍心,谁叫你忘恩负义的?”
小苕紧紧咬着缥缈的衣袖,欲言又止,欲哭无泪。
闹归闹,缥缈倒还没忘正事。她抿了抿唇,接着方才的话头问道:“你是什么打算?”
“与其如此纠结,不如先弄清楚琉子帘的计划是如何败露的。”他淡淡道。
“可……这样来得及么?不如干脆……你去闹?”她再次没脑子地问道。
“……你真看得起我。”玄机暗暗抹了把汗。
“既然看得起,那你还不快去。”
“我没这个能力。”
两人磨磨唧唧半天,才是到了一扇不大的宫门前。宫门上的红漆鲜艳夺目,门环栩栩如生金漆镫亮,门檐青瓦如方沐水熠熠生辉。门上的一切,巧妙地将这本不大的门装饰得恢宏宽敞。
缥缈吃了一惊,抬眸环顾四周,而后又把目光落回了宫门上:“这是侧门还是后门?”
四周都是林子,抬眼望去宫墙之上也遮遮掩掩着不少探入的树枝。想她们这一路走来也是尽走偏僻处,这门又这么小,应该不会是正门。
然而玄机却立马了她的推断:“这是正门。德妃不喜奢华,西江苑的各个地方都尽量从简,最近的修缮是十几年来第一次。”
说着,他回头望了望,见着没人,才是推开了门。
门内果真是清新淡雅,与外界蝶宫的金碧辉煌有些格格不入。翠竹黄花随处可见,小径幽雅、亭台默然,远远地还能瞧见溪水潺湲而过。
只是它昔日的主人都不在了,如今也没了鸟鸣虫鸣,终究显得有些孤单寂寥了。
“敢情你绕了半天,就是要带我来这个地方?”自以为知晓实情的缥缈有些不满。
西江苑?她可是听说过的,卫珩专门给德妃修建的小苑,离坤蝶殿不知道有多近。
这么点儿距离,玄机不御剑就算了,还带着她绕那么大一圈子?
“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你以为我们劫狱有多光明正大?”玄机看了她一眼,招狗似的对她找了招手,“跟上。”
什么态度啊。
她忍不住“哼”了一声,可还是乖乖提起裙摆,跨进了这座存在了十多年的老苑。
院子里,倒不显得有多破旧,估计是经常有人来打理,就连植物都依旧生长得整整齐齐。
四下望去,却都不见有人来过的痕迹,只是一切都是新苑的样子,没有丝毫沧桑。
“每天黄昏都有人来打扫这里,现在离黄昏还有一两个时辰,足够我们找点儿东西。”玄机说着,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走到一扇门前,他又停下,转过头来看向她:“跟上来,想什么呢?”
“哦……”缥缈匆忙应了一声,小步奔了过去。
走廊看起来终究有些陈旧,可踏上去,还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
她却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看着他推开了门,连忙也跟着他进去了。
这似乎是一间杂物间,里面整齐地放了一个又一个精雕细刻的柜子。柜子上的花纹似乎并不常见,但是隐隐约约都可以看出,花纹里多多少少都有蝴蝶的元素在。
墙壁上则横了一杠杠的挂木,上面悬挂了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布帛。这些布帛看起来很是不凡,上面的花纹或繁琐或简单,但都与柜子上的花纹大同小异。
她难免吃了一惊:“这……”
“这些是玉梦氏的东西?”小苕扯着缥缈的衣袖,眼睛瞪得滚圆,“我在书上看过,玉梦氏的传统花纹的最大特点就是对蝴蝶的造型的设计。”
“没错。”玄机很是赞赏地看了小苕一眼,紧接着目光落在一匹纯红镶边的布帛上。
他看了看,随即一扬手,布帛立马出现在他手中。
“你看看。”他将布帛递给缥缈。
缥缈有些迟疑地接过,下意识地揉了揉,熟悉的感觉首先让她吃了一惊。
这匹布帛看起来除了颜色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揉起来……
“这不是,琉子帘给我的那个锦囊用的布料么?”她惊叫起来。
“真的?”玄机显得有些惊喜。
“嗯。”她郑重地点点头,“我记得,那个锦囊的布料粗粗摸去没什么特别的,但揉起来却能明显地感觉出它布质的细腻柔软。那个锦囊我虽然不经常拿出来,但是光是那观察的一两次,也让我记忆很是深刻。
“还有……我看这布帛边缘绣的花纹,也和琉子帘给我的锦囊边缘的花纹……几乎一样。”
她抿抿唇,有些疑惑地望向他。说了这么多,可似乎这些一点儿用也没有。
玄机看了看她,缓缓开口解答道:“玉梦氏尤以纺织出名,其领地内生长的许多植物也都适合做纺织原料。而且,顾名思义一番,玉梦氏祖辈素有‘玉女梦蝶’的传说,所以不仅玉梦氏崇尚蝴蝶,而且她们的首领之位——蝶子也是由族中选举的纺织技术最好的织女来担任。
“现在这一屋子,都是来自玉梦氏的东西,尤其是这些布帛,为玉梦氏纺织佳品。这些都是德妃的东西,德妃作为嫁妆带来,蝶族绝无仅有,闲暇时德妃也会赏一些给下人。”
“所以你是说,我那个锦囊其实价值连城咯?”她还是不解。
“不是。你想想,你把锦囊放哪里了?”他反问。
“我就挂在腰间啊。”
缥缈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自己腰间,然而触摸到的,却只有一条腰带。
她吃了一惊:“不对,我明明一直带在身上的啊!”
她没次换完衣服都要检查一遍自己腰带上的东西的。她记得自己的玉牌给了师父,那锦囊……
“今天你和琉子帘不是……是不是那时候丢的?”小苕小声提示道。
“好像……是的。我就说那之后怎么感觉少了点儿东西。”她喃喃着,心中又是恍然又是懊悔。
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
然后她就看见玄机的脸色变了变。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忙笑着打哈哈:“别误会,就是……打打闹闹。”
“和你在一起真是什么极端都能遇到。”玄机干咳一声,正色道,“那我知道了,有人拾了琉子帘给你的锦囊,然后交给了胥白里。胥白里认出这是琉子帘给你的东西,因此抓了琉子帘,但是碍于你的身份而放过了你。”
“可是……一个锦囊而已,你不是说德妃也赏给了其她宫人的么?”
他怎么能确认,就只是那个锦囊?
“除了这个没别的可能。”玄机淡定道,“琉子帘让你去偷记天珠,你咬死不说是琉子帘,要是能查出来幕后主使是谁,琉子帘早被惩罚了。”
“所以钥匙就在缥缈身上,缥缈一丢锦囊琉子帘就出事了,显然就是因为这锦囊。”小苕插了句嘴。
玄机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过既然锦囊可能为每个和德妃有关的宫人都会拥有,要一下子锁定琉子帘,肯定是锦囊上有什么直接指向琉子帘的线索。你仔细看过锦囊么?”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这让缥缈有些意外。
缥缈深吸一口气,仔细回想后,十分确定地点点头:“我看过几次,但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我总觉得锦囊捏着特别厚,却不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
“这就是了。”玄机摩挲着手指,若有所思,“估计,琉子帘把对你说的话写在了一块同样质地的布上,放在锦囊之中,给了你。”
“可是她没对我提起啊。”
“估计那些话并不是当时才需要你知晓。”
玄机喃喃着,忽然地一握拳。
远远地听见衣袂扬起的声音。
“还有,我觉得这件事有个幕后主使。”玄机冷静地道。
“谁?”缥缈有些疑惑。
“待会儿再说,在这里等我。”
他一扬手,手中隐隐约约一道红光闪过。随即他也化作了白光,倏地不知要去往何处。
缥缈挠挠头,很是不解地抱紧了小苕:“他去干嘛了?”
说走就走?
小苕有些烦躁地摇摇头,努力挣脱缥缈杀猪般的怀抱:“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你八成摊上事儿了。”
“我?”缥缈指着自己,哭笑不得,“遇到玄机,本来就是摊事儿好吧?”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小苕却是有些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比这更大的事情还在后头。你知道方才我巴在玄机的袖子上,看到了什么吗?”
一听这话,缥缈也来了兴致,连忙好奇地凑了上去:“什么啊?”
“一块手帕,看起来做工一般。”
“那有什么?哪个送给他的也挺正常。”
扪心自问,其实玄机长得还是她见过的所有男子中最好看的了,有哪个花痴小妖或小仙给他塞帕子什么的……还是蛮正常的。
“可是,那帕子上绣着两朵云,是用藤蔓组成的。”
一语惊人,缥缈闻言愣神片刻。眼前忽然闪过什么,她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
“用藤蔓组成的云,不是……”
自己出生时口中叼着一块玉牌,那玉牌上的花纹,正和小苕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小苕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眸子中尽是说不清的神情:“我记得你似乎把玉牌给了元君……”
“找师父去。”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拉起小苕就走,完完全全把方才玄机交代她的抛在了脑后。
然而走着,缥缈却完完全全没注意到,方才玄机去的方向,正和她现在赶往的方向,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