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是你担心的麻烦?”
坤蝶殿内,青羽凝视着正在批阅奏折的卫孜,神情严肃,口气凝重。
卫孜落下这份奏折上的最后一笔,而后关上奏折放在一旁,打开另一份,却并不急着看:“没错。”
他不慌不忙的样子更是叫青羽觉得又惊又疑,不由得上前一步,继续问道:“可是她看起来,和女姬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在那么早之前,就被卫孜所预料到?
卫孜抬头看向她,眼神中尽是坦然自若,道:“我知道。”
“可……”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托你防备。”卫孜打断她,“其实我早就知道,夺取记天珠一事,就是琉子帘的意思了。”
“但是你没有说。”青羽很是严肃。
卫孜轻笑一声,神色之间,不知多了的是惘然还是无奈。青羽愣了愣,喉头有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犹犹豫豫半天,却听得卫孜终于发话:“琉子帘早有无数次对我说,她不甘就这样因为这不平等的契约束缚一辈子,也不愿看到这契约把她的族人束缚到不知什么时候。母妃对她说,自己也是如此作想,母妃也常常教导我莫要将仆当奴;蝶族祖训向来也如此:做事拿报酬,各取所需而已,哪里来得尊卑那劳什子的事。这些话要是挨胥白里那样的人听去了,琉子帘定是没得好下场,我从来下令要所有听见琉子帘以及其他江泽琉氏说这些话的人要在玉梦氏面前装作不知道,又怎么会有意要去告诉玉梦氏,这些事情是琉子帘指使的?
“对了,其实我还早知道,琉子帘在御膳房地窖内做了个符阵。她很会画符,以这些符来凝聚每次我用法术残留下的灵气,启动法阵用的法术便是来源于这些不会受到蝶宫法阵阻拦的灵气。为什么缥缈能够瞬间来到宗祠前抢夺记天珠,便是因为这法阵帮了缥缈,缥缈出现之前我就感觉这法阵启动,但是前前后后我都没有对此多说一个字。
“还有,我后来还抹去了我所能抹去的一切有关琉子帘的线索,伪造种种来嫁祸给一个所谓不知名的人。所以如今胥白里才是答应下来,只把琉子帘当作被利用逼迫的从犯来惩戒,虽然牢狱之灾磨人,却至少也有得过活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卫孜不知是开心是苦楚,面色中那分淡定依旧强装般不自在,可是嘴角那抹笑,却是真真切切地叫人觉得他欢喜。
青羽听罢,心里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但是又蒙了层雾,仔细琢磨却又琢磨不清楚了。
她斟酌片刻,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开口,问道:“你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你觉得一个人对你来说很是重要,那么你便莫要叫她绝望。哪怕你没有能力做到自己想要做的,那你也得记得,至少让她觉得,你还是很在意很在意她的。”
卫孜眸子里一片澄澈,但是在青羽看来,却莫名地一眼望不到底。
她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心里却有什么堵着一般,连想到的话,也难以说出来了。
她只得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这些知道,她心里却依旧很是不解。
为何明明他才活了这十几年,却好像……比她懂的,还要多、还要透彻?
卫孜却是笑笑,埋头继续批阅奏折。
不可一世的青羽元君啊,假装淡然了这么多年,终究有一天也会明白,有些事情,总是需要轰轰烈烈一番的。
师父出去半天没回来,缥缈听着青羽的话又不敢出去迎春轩太远,只好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享受着难得的暖暖阳光,身上一阵懒洋洋。
“诶,甘薯,你说那女子……是什么人?”缥缈揉揉眼,抓起手边一块桂花糕,囫囵塞进口中。
小苕抱着桂花糕啃得正欢,如此一来差点儿被缥缈一把抓了过去,一股火气瞬间上来,很是没好气地道:“前天也问,昨天也问,今天又问,你这是想作甚?”
缥缈有些不好意思地努努嘴,盯着高高宫墙有些出神:“我……”
“算了吧,你就是担心小侍女而已。”小苕不满地说着,言语之间隐隐听得出一股没由来的火气。
缥缈莫名觉得有些委屈,也就不再问了。
前天也是,昨天也是。今天还是。
虽说她问得多了招人烦吧,可是小苕也不必要这么嫌弃她吧?
自从遇见那红衣女子后小苕便开始火气大了,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讽刺也不干了,说话也直白得不行——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小苕嫉妒女子比自己好看嫉妒得头脑发昏,做这些没必要的反常事儿当真看得人有些发慌。
这几天和小苕说话真是累得很,她真想和小苕谁也不理谁,一刀两断算了。
就是……莫名觉得没这死甘薯和自己拌拌嘴什么的,叫她分外地不自在。
否则,现在死甘薯还不知道在哪里边想着她边抹眼泪吧。
缥缈努努嘴,一时心绪万千,除了吃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这块桂花糕吃完,她伸手又拿了一块。
本来应该触到的是柔柔软软但是棱角分明的香喷喷的糕点,但是她触到的却似乎是另一个东西。柔软是没错,但是摸着好像馒头里裹了石头,磕磕巴巴的,棱角也是参差不齐……
缥缈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
看到糕点盘子里那片白,她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
“唔……”
玄机连忙捂住她的嘴:“作甚?”
“我我我……”缥缈拼命把他的手推开,一双眼睛狠狠瞪着他,一脸的不悦,“你又是作甚?谋杀?”
“嘁。”闻言,他却只是轻哼了一声,摸了块桂花糕随意地丢进嘴里。而后淡淡地瞥了一眼她,目光中尽是戏谑,“你是谁啊,我要你死还得亲自出马?”
言语中尽是不屑与嘲讽。
缥缈摔盘子而起,一怒之下横眉竖眼,居高临下指着玄机,破口骂道:“我可是堂堂汐昙岛慕云灵主,汐昙岛!汐昙岛可是仙界几大岛之一,上面随随便便一个仙子,都不是任何人能轻视得起的!何况我是灵主,灵主这个封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有的……”
“我知道,”玄机打断她,拍拍手站起身来,与她对视道,“找关系封的。”
缥缈……
她堂堂汐昙岛慕云灵主,怎么无论是打架还是吵架都不是他的对手?莫非只因为她们不是一界的,所以他和她刚好这两个属性相克?
缥缈在心里发泄几句,还是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地与他直视:“说吧,今儿又来找我是作甚?”
说着她还不忘挪到一旁把小苕抱了过来,美名其曰给自己加油助威。小苕开始还很是不乐意,挣扎半宿却没得个结果,只好不再反抗,一头栽倒她怀里去了。
玄机看着小苕,忽然笑了:“看来这红药精很嫌弃你嘛。”
缥缈忙反驳道:“哪有,我们关系一直好得很!好得很……”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没了底气。又想起了最近小苕对自己冷漠的种种,缥缈不免有些伤心,一边轻轻揪着小苕的花瓣,一边不由自主地喃喃了几句“很好”之类——开始还知道在说什么,几句后来,却是她自己也听不清了。
缥缈低垂了眸子。
“她生气了。”玄机在一旁看了片刻,忽然道。
“生气?”缥缈猛地一抬头,“谁看不出来?甘薯这样子,明明就是生我的气了……”
说这话时,她有些惆怅。就因为自己总甘薯作对吧,死甘薯现在,都不理她了。
玄机却摇了摇头:“我看,小苕根本就不生你的气。”
“那她为何气成这样子?”缥缈很是不解。
玄机却再次摇了摇头:“这些东西以后再说,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缥缈愣了愣,不由得提起了兴趣:“什么事情?”
“是今天的事。”
玄机一手点着下巴,目光却一直落在小苕身上。缥缈不知他这目光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抱紧了小苕,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玄机刚一开口,正要发话,一旁却忽然有个白色身影窜出来。缥缈和玄机皆是不由自主地一惊,只见青羽迅速地拦在了两人中间,目光凌厉,直瞪着玄机:“你又来找缥缈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