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光博士的问题在现场引发一阵骚动，议论过后，大家都回过头看着最后一排。庄南感到有些不自在，伊光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翻着他手里的阅读器，那样子让别人觉得仿佛他忘记了这是一场会议。
“伊光博士，是不是敌人也想到了？”一个年轻的军人问道，他长得像竹竿一样，脸上透出自信的神色。人们可以看出来，这是很多第三代人脸上常出现的状态。
“敌方又不是吃干饭的！”伊光懒懒地说着，对于这样弱智的提问，一般他都懒得回答，刚才也只是出于会议上的礼貌。
“伊博士，你是不是计算过，成本太高了？”一位负责血液沉淀工作的学者问。
伊光轻轻摇了摇头，庄南看了看伊光手上的阅读器，发现那些文献都是记载历史大事件的。内存时代，也曾发生过小规模的动乱，有部分不愿意数字化的人用重型武器袭击数据库，导致大量人类文明记载被销毁，所以后来相当多的历史信息来源于残存的纸质文献，还有一部分来源于考古发现，零零散散的数据库反倒成了一种旁证。
“博士，你指的是机械血吧！”庄南轻轻地说。
“你说什么？”伊光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年轻人。
“机械血”庄南重复道，他害怕自己说错了。
伊光博士动了动下巴，算是表示肯定了，庄南捏了一把汗，他可不想被著名的伊光博士讽刺一顿。
“伊光博士，你就直说了吧！”吴恩上校催促道。
“是啊！”上校的话引来一些人的附和，“我们这是会议，又不是猜谜语！”
“各位！”伊光扬了扬手中的阅读器，“内存时代，人类大规模数字化初期，也曾保存一部分备用肉体，那时用的就是人造血。但是几个世纪之后，忽然发生了剧变，备用肉体的库存一度告急，原因就是因为缺血，难道那几个世纪之后的人，或者ai，难道他们就不知道人造血吗？”
伊光顿了顿，又继续说:“我想各位应该清楚回归运动之所以发生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肉体变成了一种极其有限的紧缺资源，数字人害怕一旦维护量子存储器的肉体人灭绝了，他们也会跟着消失殆尽，同时也猜疑会受到部分肉体人的威胁，才纷纷要求回归，毕竟要破坏一台量子存储器实在太容易了。”
“至于人造血为什么不可行这个问题，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想明白。通过查阅大量古代的纸质文献，我最近才发现，为什么不行。这一点，我身边这位年轻人也发现了，是机械血！”
伊光说着看向庄南，众人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到庄南身上，庄南一时间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肉体化以后会有许多不舒服的情绪体验，比如愤怒，比如悲伤，但最让庄南难以忍受的还是紧张，害羞这种情绪。
“博士，机械血是什么东西”，吴恩上校身边的军人问，吴恩也疑惑地看着伊光。
“孩子们，关于机械血，我想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一位头发银白的老年人站起来，他背部有些佝偻，手里拄着拐杖。
“啊，是元人啊！”有人低呼。
“没错，孩子们，我是元人！”老人的听力似乎很好，人们也没有从他身上发现助听的设备。
元人是指从未数字化的人类，他们的繁衍一直依靠自身的生物属性，和肉体人的工厂式制造有着本质的区别。人类大规模数字化开始后，有少部分人仍然愿意过生老病死的生活，他们就是元人，大部分元人都是量子存储器的维护工，可以说元人像母亲一般照顾着数字人，同时对于数字人来说，元人也是上帝，因为维持他们存在的量子存储器就掌握在元人的手里。元人们则习惯将维护工作称为饲养，在元人眼中，数字人和动物园里的家伙差不多。
“请允许我表达我的敬意！”一位学者站起来深深鞠躬。
老人伸手制止了另一位想要鞠躬的学者，“不过严格来说，我和你们肉体人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我身上流的也是机械血。”
“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向不屑于繁文缛节的伊光，这时也拘谨起来。
“孩子们，内存时代，发生了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其实在数字化开始后，不管是数字人，或是元人和肉体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两个世界的历史朝着各自的方向发展，不再共通，量子存储器里的人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外面的人也不了解量子存储器里面的情况。孩子们，现在我告诉你们，在大规模数字化后，是有过几个世纪的田园岁月，但是后来由于元人大量繁衍，争端渐渐多了，最后终于发生了那场战争。”
“在那次“开源大战”中，战争双方都投入巨大的资源开发战争机器，最后他们造出了‘机器之心’，这种技术把人脆弱的生物属性消除掉，使得人变成机器一样，机械血就是经过改造之后的血液，这种血液可以用于肉体，也可以应用机械体，这种血液刚开始只是用于军队，后来发展到民间，现在已经找不出纯血的人了。所以孩子们，我们都一样！”
在场的学者一时间对老人的话不知所措，只有伊光偏着头想着什么，庄南看了看伊光手里的阅读器，还是那几幅文献的照片，伊光手指随意来回翻动着，并没有在看。
“也就说我们现在沿用的血制品技术，属于机械血发展起来之后的时代”，伊光头也没抬。
“这点可以肯定，据我军情报，反对派也是从零散的数据库中发现保留地的存在，那个地方叫丛隐阁，不知道反对派除了像我们一样利用血液创造备用肉体，还干了什么事情”
吴恩上校说着目光扫过几张脸，他们都是一筹莫展。
庄南此时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无论发生都不能阻止他在这条路上前行，殊途同归而已。
“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吴恩上校关切地看着众人，他们似乎都很疲惫的样子，机械地摇着头。
“那么，最主要的是我们已经明确了方向，利用保留地的血液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办法，这次会议就先到这里吧！”
会后，伊光博士和庄南一同走出会场，路上伊光忽然问道:“年轻人，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机械血的？”
“啊！”，庄南听了吓一跳，这个触及他内心隐秘愿望的提问，让他不由得心存戒备。
“偶然看到的！”
“哦，我只是随便问问，多知益脑嘛！”
“什么？”
“哦，古代的名言嘛！”伊光一边走一边招呼一辆飞车，那辆飞车靠近时他的头发更乱了。
“去山海大学”伊光大声说，似乎担心飞车听不到。
庄南在后面看着，直到那个怪老头坐上飞车离开。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