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间新开的西餐厅,几人入内便吸引了好几道视线,毕竟这四位随便哪一位,颜值都是可以独挑大梁的。
到座位上,沈旭东准备拉椅子请柳颂先坐,不料又被慕容冲给抢先坐下,沈旭东略微一愣,连秦沐沐都呆了一瞬,柳颂有些丢脸的捂了捂眼。
“不知慕容先生之前在那个国家生活,习惯和我们还真是大有不同。”沈旭东恢复如常的温和笑意,打算再替柳颂拉另一把椅子时,柳颂已经在慕容冲旁边坐下了。
然后一副好哥们儿似的拍了拍慕容冲肩膀,干笑道,“他他这人吧,比较那什么,自来熟呵呵呵呵”
沈旭东只得接下去替秦沐沐拉开椅子,搞的秦沐沐着实受宠若惊。
时值饭点,人流的高峰期,这家西餐厅却一切井然有序,没有中餐厅中嘈杂的喧闹声,劝酒与行酒令声,有的则是餐厅正中央演奏者奏出的曲调优美动听的钢琴声,侍应生为柳颂四人端上了水杯,询问菜单,柳颂点了自己喜欢的菜,秦沐沐与沈旭东一个菜式,最后,大家的目光汇聚在了慕容冲脸上,自研究所出来开始他便一言不发,显然不是很合群的人,对于柳颂那自来熟的解释,显得十分牵强。
沈旭东撑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慕容冲,他是故意来的这家餐厅,本意就是为的探一探慕容冲的底细,不过现在想来,大概也不过如此。带着些许胜利的味道,挂上招牌式的微笑,正欲给个台阶让慕容冲下,不料慕容冲却意态闲闲的闭了眼,身子往皮质沙发椅上一靠,说出了一串菜名。
“法式松露鹅肝酱,汤要古拉式传统牛肉浓汤,法式酸乳络水果色拉配树莓酱以及炭烤西冷牛扒配迷迭香汁,另外再来一瓶86年的拉菲。”
柳颂本来有些担心慕容冲不会点菜,不料慕容冲报出的一系列菜单,便是连她都要抖上一抖。这个人,怎么净挑最贵的点?先不说松露,单是86的拉菲……这一顿吃的不是饭,而是一张张红彤彤的人民币!这个人!就算是别人请客也不能狠宰一顿吧,柳颂十分担心的看了一眼沈旭东,可谁知人家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微笑着和侍应生确认了菜单,静候上菜。
好吧,男人之间的较量,她不懂,有钱人的世界,她更不懂。
有了这么一茬,她倒没了先前的气势,心中直对沈旭东感到抱歉,毕竟是自家的娃给人家添了麻烦,心中十分的过意不去,等等,慕容冲什么时候变成自家的了?
坐在一旁的秦沐沐见此情景早已是心惊肉跳,这顿饭有点坐如针毡啊,唉,早知道刚才不逞能想着帮柳颂解围了。
很快,第一道菜上来了,此刻柳颂的面前摆的是一份秘制的鹅肝,十分的精致,可是与慕容冲的相较之下却要寒碜了许多,这个家伙,明明没有带他出去吃过西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竟然还有模有样的吃出了几分优雅,而且,宰人居然也能宰的如此泰然自若,柳颂叹服。
一道道菜陆续上来,还有那瓶86的拉菲,慕容冲拉开了瓶塞,十分平静的将酒倒了一点到玻璃杯中,酒香浓郁,色泽亮丽,然后他颇有模样的摇了摇杯底,小口轻抿,模样十分享受。看得柳颂心中一阵炽热,不是对慕容冲,而是对那瓶酒。
将慕容冲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沈旭东在心中也渐渐有了底,此时,他才将他视为对手,而且是,十分危险的那种。
一顿饭,几人各怀心事,吃的十分古怪,酒足饭饱后,沈旭东提议将柳颂送回家,被柳颂以各种借口拒绝了,只好妥协,开车与秦沐沐先行离开。她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她家里真的住着一个男人,她承认,她真的是一个古板,不对,是保守的女人。
又是一个柳颂不在家的日子,柳大勋如期而至,慕容冲正在柳颂的书桌上画一幅工笔丹青,柳大勋反趴在沙发上,咬着柿饼,跟慕容冲说着这几日的情况,最后划重点,“姐夫,杞柳台的老板想请你吃饭,楼外楼最高规格的局,咱去不去?”
这个年代,说的好听些,书法家一大堆,但凡能写几个毛笔字,稍有点名气或社会地位,都能好意思称为书法家,可真的能写出那股倜傥风骨的,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慕容冲的那副字,自杞柳台传开,倒引起不少业内行家前去品鉴,据说,连杞柳台幕后的大老板都十分欣赏,还四处打听此位大家何许人也,当然,这些都是掌柜霍不戒说的。
以至于,柳大勋后来再去时,立刻被奉为上宾,柳大勋这人多精呐,早寻思出里头的商机,人嘛,越是神秘的越好奇,越是得不到的越有兴趣。理所当然的,大勋弟弟自认为成功地将慕容冲包装成一个神秘墨客,这书法被传的神乎其神,简直一字难求。
所以,进账倒是可观,但每次慕容冲只拿取一部分,其他的便由柳大勋所得,这让柳大勋愈渐对慕容冲言听计从,膜拜不已。
慕容冲下笔如有神,寥寥数笔,已勾勒出画中人的□□,眼也未抬,淡淡道:“你不是说,越神秘越好吗,不去。”
“理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不过”不过这顿饭不吃,好像有点亏,大勋转动着眼珠子,琢磨着怎么说服慕容冲去赴宴,又听慕容冲突然道。
“我想买辆车,需要多少钱?”
买车?柳大勋一愣,早已习惯慕容冲时不时跳跃的思维,立马道:“那得看你要什么排面的了,这几万几十万几百万的都有。”
后者提笔蘸了蘸墨,然后认真想了想,回答:“你知道沈旭东吧,比他那车有排面就行。”
这么一说,贼精的大勋弟弟立马明了,敢情是红白骑士之争,说起来,柳颂这颗千年不开花的老铁树,最近怎么突然变得抢手了,当真是可喜可贺,恨不能立马去柳妈妈跟前打小报告再邀功请赏,不过,虽然柳大勋平日里没个正经,但为人其实相当靠谱,做事也很有分寸。
所谓的分寸,比如他虽时常来柳颂家蹭饭,但什么时候该来什么时候不该来,绝不让柳颂感到不方便;什么话可以跟柳妈打小报告,什么话应由柳颂自己说,他也很有分寸,绝不让柳颂为难。用柳颂多年来对他观察了解的总结,无外乎三个字:精、贱、萌。
当然,如果点错标点符号的话,也有可能是:精、贱萌。
柳大勋拍胸口表示这事儿包在他身上后,卷走了慕容冲新作的一卷画轴。在他走后,慕容冲看了看窗外蒙蒙细雨,在门口拿了把黑绸伞,出门而去。
出了曲江公馆,弯身钻进一辆黑色轿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安城最著名的古玩城里,商铺鳞次栉,琳琅满目,那些个物件大大小小真真假假地摆在那里,或是历经沧桑磨砺,或是承载厚重岁月,它们沉默无声,却能百世流传。
黑绸伞,青石巷,乌黑的中式西装工整笔直,在细雨蒙蒙中,峰眉秀挺,黑发有些微微湿润。他一路走来,极少驻步停顿,而现下,视线却被一人手中一块古玉吸引。
那中年人身着棉质手工衬衫、褐色马甲以及同系列西装裤,执一檀木手串,严谨、威慑,这是他给人的第一观感。手中端详着一方古玉,店家在一旁殷勤解说着,口才之好,天花乱坠,价格奇高,末了,还一脸苦相,仿佛卖给眼前客人自己倒吃了亏般,举着被挑中的两件玉器道。
“褚爷,这可是好东西,若不是褚爷您,我决计不会出手这件宝贝的,大伙儿都知道褚爷好收藏这些好物,它们到了褚爷手里,也算觅得好归宿”
“不过是棕黄玉皮包装的青白玉,怎的就成汉代玉器了?”慕容冲轻轻弯唇,淡淡挑眉。“还有这个,汉代的螭龙不是这样,汉代何曾见头顶毛发上冲的五爪金龙?”
店家闻言一惊,眼一横一瞪,“年轻人,不懂古玩就不要信口雌黄,胡乱断代。”
说完,悄悄瞟了眼买玉的那位褚爷,后者没说话,也不做表态,却饶有兴致瞧着撑伞驻观的慕容冲,眼看面相,心观气度。
“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偏你一个卖玉的一样不沾。”慕容冲收起伞,走进廊下,从那被称为褚爷之人手中,拿过那件玉器。“商玉多用双线并列的阴刻线条,中间成阳线,而周玉主要纹饰是弧形弯线,你所言这是周商古玉,可实地阳纹却大露破绽,那,这究竟是商玉,还是周玉?”
“你你胡言乱语,这就是商周古玉,这就是汉代螭龙,你又没见过汉代螭龙,你怎么知道不是!”店主有些恼火,哪杀出来的程咬金,坏人好事。
店主一副死赖不认的模样,让褚爷微微皱眉,一双威慑的眼斜斜看向店主,“若杞柳台的大东家所辨之物都是胡言乱语,那这古玩界里,还有几人的话可信?”
杞柳台大东家?后者闻声,脸色突变,那杞柳台的慕容老板名声虽响,但为人素来低调,鲜少有人识得真面目,谁曾料想赫赫有名的杞柳台大东家竟是如此年轻之人,店主苦着一张老脸,连连喊冤求饶,“褚爷,褚爷我是真不知道啊,这都是那些鉴宝专家说的,我哪懂这些啊褚爷慕容老板,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这三件,我都买,可你说这价”褚爷全名褚晷,有名的财主老爷,通俗来说,就是财阀集团董事长,一做生意的商人,偏爱好摆弄古玩玉器,收藏字画,可自己嘛,也就一知半解的程度,行里人都知道褚爷好糊弄,只要说得他高兴了,豪掷千金就买下了。
“这价自然是褚爷您说了算,您说了算”店主倒是会看眼色,本以为当面被拆穿,下场可有得罪受,谁不知道褚爷人傻钱多手段狠,本以为必死无疑,偏山前有路,今日褚晷看起来似乎心情颇是不错,竟没去追究。
最后,褚晷买下了三件高仿赝品,一件一元,着实划算,于是眉开眼笑,着人将东西拎走,与慕容冲同撑一伞,缓步走在青石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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