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
沈余醒这句话，倒将苏念云的回忆扯回到了前世。
她从未看过花灯，不，又或者是看过，只是早就记不清了。只是记得那些温润的烛光从灯里散落出来，似一层黄色细纱。
“好啊。”
*
在清水县，这花灯节也不是每日都有的。一般是每年的初春时节会举办，说的是为了保佑春季顺利下种，讨个好彩头。
这时的天已经全然一片深蓝，灯也都挂出来了。从空中望过去便是万家灯火，似星星落入凡尘，熏得风也是暖的。屋舍俨然，鳞次栉比，每一个拐角出都渗着金黄的光晕。此刻的小商贩正是热情高涨之时，叫卖声一声比一声大。这样的佳节，多是相互爱慕的才子佳人出来游玩之时。
苏念云走马观花的看着一个个别致的灯笼，有兔子灯，龙凤灯，还有做的是仕女图上的仙子美人。一个个栩栩如生，看的苏念云有些目瞪口呆。
“这些真的是灯吗？”苏念云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那灯问道。
“不然呢？未必还是活的？”
“可是这个好像是真的诶。”
苏念云忍不住想用手去触摸灯壁，还未触及。旁边来一个青色长衫，脚踩黑色长筒靴的男子便伸手阻拦了她。
那男人长了一双细长的狐狸眼，高高的鼻梁显得他有些严肃，他像极了一块美玉，也只有书上“温润如玉”四个字配得上他。
“姑娘莫碰，这灯是不许摸得。”说罢，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字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只可观赏，勿要触摸。”
这下苏念云红透了脸，赶紧收回手有些尴尬的在衣边上蹭了蹭，无助的望了一眼沈余醒。
沈余醒却盯着这面前男子，一时无言。
谁知这男子虽提醒了，又突然笑了一下，嘴里蹦出的竟全是刻薄话语：“小姐又不是小孩子，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心里要清楚，况且这字也好端端写在旁边，若是不识的字，赶紧回去找个教书先生教教。免得惹人笑话。”
苏念云见他掷地有声的讥讽自己，一时也没有生气，只暗想：这人是谁啊？认识我吗？莫不是个读书读得有些疯魔了，竟在街上骂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想至此处，苏念云抬眼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拉了拉沈余醒的衣袖，准备转身离开。
“别来无恙啊，叶思言，叶大人。”
沈余醒认识他？苏念云马上看向二人。
只见沈余醒似笑非笑的看着那狐狸眼男人，灯火打在他脸上一时有一种鬼魅之感。
那叶思言，也抬头看向沈余醒。
他大概是没有想过会遇见沈余醒，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很快又像是投入水潭的小石子一般恢复平静。他也弯了眉眼，朝沈余醒一笑。
“可巧了，只不知现在该叫你什么？”叶思言说道。
沈余醒笑意渐浓：“我只是一乡野村夫，还是叫我沈余醒罢。”
叶思言摸着自己的下巴，微眯着狐狸眼打量着面前的沈余醒，很快他一拍自己的头笑着说：“沈，余，醒——我如今也只是一个教书先生，算不得什么大人。”
听到此处，沈余醒满是嘲讽：“你倒是舍得放弃你最爱的荣华富贵，金银珠宝。”
“自在逍遥嘛。”叶思言又道：“这小文盲是谁啊？”
苏念云自然知道这叶思言再说自己。原来沈余醒认得此人，自己虽没读过多少书，倒还不至于是文盲。想到这就白了一眼面前的叶思言。
“你莫要惹她，她很乖的。”沈余醒说着摸了摸苏念云的头。
他又摸自己的头还说什么自己很乖，自己又不是兔子。
苏念云一时慌乱，也不作答就低着头听着，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样。
“咳，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我家院子坐一坐？”叶思言握紧拳头放在嘴边装模做样的咳了一声。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叶思言家的院子不在县里，反而离清水村有些近，却也不在清水村中。占据得天独厚的位置只此一栋立在一片隐蔽的竹林里，颇有几分飘飘欲仙清风雅致的韵味。
苏念云像是一只好奇的小鸟，一路上一直看着周遭的美景，月下行走着实有几分趣意。
还未到门口，边听叶思言高声吼了一嗓子：“媳妇，回来了，开门啊。”
苏念云有些诧异转过头去看那叶思言，她本以为叶思言是个毒舌又不好相处的人物，没曾想他也有如此狗腿的模样。
那小院的门微微开了一条细缝，人还未到，一双芊芊玉手虚浮在门上。再看一只精致小巧的绣鞋踏了出来，牵动着裙摆摇曳。
一定是个温柔的大美人。
不知怎的苏念云心中无端冒出这样的想法，她有些急迫，就跑到了前面，想看看大美人的模样。
眼见她就快要摸着大美人的手了，突然眼前一黑，额头一痛便向后栽去。
沈余醒忙上去接住了她，此刻沈余醒眼中有些怒意，瞪着叶思言看。
叶思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还未开口，边听门里的人喊道：“哟，叶大少爷还知道回来啊。”
“娘娘子。”叶思言弱弱的叫了一声。
美人探出了头，她揉着拳头，咬牙切齿的看着叶思言：“还没打疼？”
“你你打错了。”
那美人这才注意到旁边闭着眼睛揉着额头的苏念云，连忙走过去，满脸的歉意。
“哎哟，妹子，这误会大了。我以为你是我家那口子呢。”美人本想伸手去帮忙揉一揉苏念云的额头，结果还没触到就被沈余醒那目光逼得直直后退了三步。
她走到叶思言旁边，拧了一把叶思言的腰，压着声音说道：“这两人是谁啊。”
叶思言对她挤眉弄眼一阵，见她还未懂，叹了口气，讪笑着介绍道：“沈兄，这是内子陆笙。”
又对着陆笙小声说道：“那个是沈余醒，就是那个”
陆笙有些吃惊的捂住了嘴，小心翼翼看了沈余醒一眼，又问：“那姑娘？”
“不知道。”叶思言回答道。
这一回答陆笙又掐了一把叶思言的腰，以为他在戏弄自己。
这边苏念云模模糊糊感觉好些了，感觉自己靠在一个火炉旁，微眯着眼看过去。
看见了沈余醒，他蹙着眉头，有些担忧的揉着她的额头。
“嘿嘿。”苏念云傻笑了一声。
那陆笙连忙上来招呼他们进去，免得在外吹久了风着了凉。
这苏念云坐在他们院里的石椅上缓过了神来，抬眼就看见陆笙将几小坛酒和果盘放下。
陆笙生的自然是好看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精明。
她见苏念云看着自己忙笑道说：“刚才是姐姐不好，打到妹妹了，我本来是想打我家那不成器的。”说罢又狠狠瞪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叶思言。
苏念云傻笑着摆摆手，忙说着：“没事儿，没事儿。”
陆笙一下子舒展了眉头，才开始温声介绍着自己：“妹子，我叫陆笙。你呢？”
“苏念云。”
陆笙：“念云是好名字。人长得又标识的很，我见了你的确心生欢喜。”
苏念云：“我见了陆姐姐也是欢喜的，陆姐姐生的着实美丽。像那个，那个——月下仙子。”
陆笙捂住嘴笑着，且不说这妹子是不是巴结自己，可她那真挚的眼神便这种似乎是别人溜须拍马的话，在她嘴里也觉得动听。
“哪有哪有，妹子我们这边聊，莫打扰他们大老爷们谈事。”说完陆笙便拉着苏念云往一旁的葡萄藤下走。
苏念云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沈余醒，像是在等他的同意。
沈余醒见苏念云这么看着自己，像是等待主人命令的小狗，心里暗爽，微笑着眉眼点点头。
苏念云一下子笑了出来，牵着陆笙蹦蹦跳跳往那边跑。
“啧，男人啊。”叶思言看着沈余醒那副微笑着的模样，不禁说道。
沈余醒给他倒了一杯酒：“闭嘴吧你。”
一旁的陆笙正握着苏念云的手展开在自己的眼前，嘴里念念有词：“大妹子，你这手相是大富大贵的。”
苏念云：“姐姐会看手相？”
说到这，陆笙便骄傲抬起小头颅说道：“那是，我看手相可准了。而且我不只是会看手相，什么家宅风水，捉鬼拿妖都可以。”说罢朝苏念云一挑眉。
苏念云连忙说道：“那姐姐知不知道”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讲，阿秋说过重生的事不能告诉别人。
“知道什么？”陆笙有些疑惑看着苏念云，见苏念云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突然眼神暧昧，凑近苏念云小声说道：“你是不是想问你和那沈公子的姻缘啊？”
苏念云的耳朵一下子被这句话填满了。姻缘？姻缘！自己哪里想过这些啊。
不禁羞了脸，忙说道：“不是不是，我和他是，是——朋友。”对，朋友这个词最准确。
陆笙一副你当我傻啊的表情看着苏念云，说道：“行吧，行吧。你说是朋友那就是朋友吧。”
说罢又低下头看着苏念云的手掌，她本是眉头舒展，突然苏念云见她一皱眉。
她抬起了头，满眼复杂的看向苏念云，缓缓开口：
“妹子，你——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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