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阳让郑晖仔细的辨认了电脑屏幕上的金果的脸,让他使劲的回忆是不是曾经在那老楼里见过金果,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曹阳很意外,金果这种身份的人,肯定不会做小偷小摸的事情,毕竟那个房间里曹阳和郑晖两个人的身家加起来在金果的眼里可能只是零花钱。
难道?我擦,金果准备进军房地产业?冲着那九号楼来了?目前那栋楼只剩下郑晖一个人了,将他吓跑,然后推楼?这,这···这也说不过去啊···
曹阳越想越觉得脑瓜疼,不过好在这宾馆住的离派出所太近,就算是金果想做些什么,在这地方下手实在是说不过去,最主要的是重新开宾馆还要花钱不是嘛,于是曹阳招呼着郑晖又回屋了。
回了房间,曹阳依旧是穿着运动鞋坐在床边上,看样子是觉得今晚不会好过,随时准备跑的姿势。郑晖不知道曹阳此刻脑袋里面想的却是一篇新闻。曹阳就职的安都日报有个新闻网站,基本新闻稿件通过后台登录都能搜到,曹阳特别注意了那栋老楼从8月26日起开始疯狂的搬家,傍晚回到宾馆就开始查去年的新闻,而8月25日发生的新闻中只有这一件似乎有点关联。
8月25日晚10点50分左右,安都市老城区红星纺织厂附近一饭店发生爆炸。初步查明,事故系天然气泄漏引发爆炸,导致两人死亡。
据事故应急领导小组介绍,爆炸发生后,消防官兵迅速赶到现场施救,晚11点20左右火情被扑灭。
事故发生后,安都市安监局、市公安局、市住建委、市消防局等相关部门立即成立事故调查组。初步查明,事故系天然气泄漏引发爆炸,导致两人死亡。具体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新闻稿很短,可曹阳找到自己的同事当时写这篇稿子的记者问了情况,没想到死的两个人一个是住在安都市家属院的老太太,另外一个人居然是原本定下来开发红星纺织厂家属楼的开发商!
这就解释的通为啥前八栋楼都拆迁了,而九栋没有动静,原来开发商出了事故,这九号楼的去留就搁置到了今天。
真有鬼的话,是那个炸死的老太太?可不对啊,曹阳看到的是个类似于猫科动物的形象,这些和老太太应该联系不上啊!
曹阳脑子正在高速旋转着,郑晖的电话响了,他亲爱的校长又给他打电话了,让他去学校,说是从前校办工厂的老房子本周要统一清点物品,下周会有教育局来查看。
“这有病吧,都快11点了,给你打电话让你去清点东西,你们学校没校工啊?”
郑晖一边唯唯诺诺的接电话一边伸手制止曹阳看似故意的大声叫唤。挂掉电话郑晖似乎是考虑了下:“也不是没有,我们校长就是校工!”
郑晖唯唯诺诺的答应了校长想着劝曹阳跟他一起去,又没好意思开口,这次倒是曹阳先答应跟他一起去了,因为今天下午手机上拍下的那张满是电话号码的纸上有:红星纺织厂子弟学校的电话。
曹阳和郑晖也没打车,或者说在这老城区晚上十点再打车确实很难打到,两个人干脆就走着往那边晃过去了。一路上郑晖给曹阳大致的描述了下老校长的形象。
南方人,大串联期间来到的安都市,在当年绝对是知识分子,来到学校当了老师,后来慢慢的就升到了校长,教学水平说不上就是一辈子没娶老婆,几乎就算是把大半辈子献给了学校,连房子都是买在学校旁边的一个老房子。
聊着聊着曹阳和郑晖就走到了子弟学校的门口,这学校有多老呢?学校一圈外墙的水泥墙不知道粉了多少遍,哪怕在夜里都能看到一层层墙粉下破败的砖头。至于学校的校门,跟平时我们见到的学校的校门对比简直是个笑话,两根大水泥柱子中间是对开的铁门,老校门门柱上白底黑字的牌子记录沧桑,上书几个大字:红星纺织厂子弟学校!郑晖熟门熟路的掏出钥匙轻巧的打开校门,两人进去后他轻轻将铁门合上,生怕吵醒了睡着的门卫,这也符合他一贯唯唯诺诺的性格。
校内两栋小的老旧的教学楼,完全没有什么建筑风格可言,教学楼前高大的松柏掩映其中,在夜色里看着像是两个可怕的巨兽。教学楼的东侧是一个独立的厕所,厕所的正对面是自行车棚,而教学楼的西侧则是一个煤渣跑道的操场。曹阳不来不知道,现在的安都市居然还有这么老,这么破的学校!
“咦,这楼上怎么还有灯光?你们这初中晚自习能到现在还不下课?”曹阳盯着教学楼问道。
“嘿,肯定是秦远,这小子不爱回家有时候在教室看书到很晚。”
估计夜深人静是两个人聊天的声音传上了楼,那间教室的灯很快就灭了,失去了灯光,曹阳紧赶慢赶的走在郑晖的后面,两个人绕过教学楼往教学楼后面的教职工宿舍走去。
离的近了曹阳将教学楼看了个仔仔细细,一道道裂痕爬上她的身体,灰白的色调里泛起了岁月的青黄,楼上的窗户还是老式的铁制平推窗,统一刷上了绿漆,教学楼的楼顶左侧挂着一个大喇叭,从满墙的爬墙虎中倔强的伸出来,让整栋楼像极了一个只剩一只耳朵的垂垂老矣的巨兽。
教职工宿舍的门口站着一个老人,穿着白色短袖的衬衫,驮着背,头发花白,肩膀缩着手上拎着一个大号的充电式手电筒,可能是为了省电并没有开灯。
“罗校长。”郑晖冲着那老人喊道。
罗校长看着郑晖身后还有人,咧着嘴笑着跟曹阳握手打了招呼,握手的时候曹阳注意到罗校长虽然看着个子不高,但矮壮敦实,手掌宽大且粗糙,手指关节上甚至还绑有胶带,他花白的头发也是许久没打理了,显得很邋遢。
郑晖介绍说曹阳是他的同学,正巧快周末了来找他玩,今晚这边学校有事情,正好也来帮帮忙。
三个人往学校后面的校办工厂走了过去,罗校长知道曹阳是报社的记者,就跟他聊起来校办工厂的事情。要说这校办工厂可能很多人都没听说过,其实校办工厂这个概念六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到了八十年代进一步明确地把它作为勤工俭学的重要基地。讲究经济效益,但以育人为根本目的,经济独立核算。像子弟学校这样的小学校办不起什么大规模的校办工厂,这个校办工厂说实在的就是个印刷厂。不少八零后的记忆里,上小学时拿到的试卷经常是老师在蜡纸上手写再用油印机一张张印刷,伴随这些试卷的是浓浓油墨香,这个校印刷厂就是干这个事的。八十、九十年代整个红星纺织厂周边的传单几乎都是出自这个校办印刷厂之手,后来打印机的普及让校办工厂受到了冲击,学校想着也是以教学为主就关停了这个校办工厂,东西一锁就是好多年,这不下个星期的时候市教育局要来检查,想着趁此机会把东西清理清理,房子给租出去也好,多少能给学校减轻点负担不是。
校办印刷厂的大门是红色双开大木门,两个门把手中间连着一条铁链子链子上挂着一把锁,估计是风水日晒的时间长了,锁上盖着厚厚的一层锈,罗校长手里拿着一大串的钥匙,几乎换了一遍没有哪把钥匙能打开这个锁。
曹阳爽快的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跟罗校长说,这锁反正已经不能用了干脆砸掉,明天再换一把新的,检查前这样的锁肯定要换掉不然会影响学校形象啊。
罗校长手还在不停的换着钥匙,但也嘿嘿一笑表示赞同,砸掉锁三个人打开房门就不住的咳嗽,锁了几年的校办工厂里到处都是灰尘,曹阳的手在墙边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灯的开关。
“啪”一道强光射出来,照亮了印刷厂,老校长打开了手电筒,然后围着墙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了一条细线,这印刷厂用的居然还是老式的拉绳灯。罗校长拉亮了灯,曹阳这才开清楚了整个校办印刷厂的样子,整个印刷厂分成三个屋子,外面的屋子里放着一台油印机,油印机滚筒的把手磨得锃亮,即使多年没用曹阳还是闻到了一阵的墨香。油印机的边上还放着几张蜡纸,地上堆着一堆的纸,曹阳捡起一张一看,是张试卷卷子的最上头写着子弟学校期末考试数学试卷几个字。油印的试卷都是先由老师将试卷刻在蜡纸上然后再用油印机进行复印,拿的时候不小心很可能就把字给碰花了。
“都是老东西了”罗校长看着油印机眼里有光,他搓着手说到:“也不怕你们笑话,几年前的时候偶尔还用着呢,有时候组织大考试这样的一次打印这么多试卷的容易卡纸,复印机还可能烧掉。我就把这机器又修修接着用,现在的老师哪有几个会刻板的,卷子都是我来刻。”
曹阳点了点头,对着罗校长报以敬意的微笑,这么多年守着这个老学校,学生一点点的少下去,楼一点点的破下去,这腐烂的日子里这份坚守多不容易啊。
郑晖打开门,印刷厂中间的房子放着两张办公桌,听罗校长说当时校办工厂也经常接一些社会上的活,所以搞了一间办公室,而最里面的那一间以前是堆着等客户来领取的油印好的东西,现在好像就是个杂物室。
曹阳和郑晖打开最后一间门,最后一间屋子可能只有15平方,放着一张一米五宽的老式木床,一个洗脸盆架子,还有一台手风琴和一地散落的杂物,墙上挂着一张合照,黑白的看上去很老。
曹阳除了对钱就算是对这些老物件感兴趣,脸都凑到照片前仔细的看着,照片上是一张张年轻的朝气蓬勃的脸,罗校长也很高兴的凑过来指着其中的一个人说这个就是他,这是他来这座城拍的第一张照片。
黑白照的下面是一张两个人的合影,这张照片已经是彩色的了,照片中的男人已经能看出是罗校长本人,那年罗校长的头发还是黑色的,穿着一件夹克衫,里面是米黄色的毛衣笑的很开心,在他前面是个温婉的女性波浪卷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笑容腼腆,她的胸前抱着的就是那个手风琴,他们的身后有一条横幅,横幅上写着红星纺织厂职工文艺大赛。
“嘿嘿,这个是我老乡。会拉手风琴,这照片是好多年前的了···”罗校长痴痴的看着照片呢喃着。
曹阳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疑惑的转头看到郑晖的腿筛糠似的抖着,他嘴嘟嘟囔囔的说不出来一句话,曹阳觉得有问题借口上厕所拉着郑晖出了校办印刷厂。
“这个女的我认识,我···我···我和张灿在老楼的楼梯道见到的鬼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