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姑娘有感而自怜自苦,并不值当。你本是聪明灵秀的女子,不过是一首咏梅诗。梅花再美也只是应了自己习性而开的花罢了,如何能与姑娘相比。”洛璃劝慰。
“让公子见笑了。多谢公子提点。我为公子抚琴一曲可好。”春琴闻言一怔,若有所思,片刻浅笑道。
“荣幸之至。”洛璃笑语。
闻得春琴欲弹琴,正在把酒畅饮,嬉戏笑闹的余辰焕和安子皓放下手中杯盏凝神静听。风离痕却自始至终端着一杯酒微笑浅饮聆听二人的交谈。
春琴微微一笑抱起自己的琴便俯身盘膝坐在琴桌前,玉指轻拨,琴音如水流出:
东城高且长,逶迤自相属。
回风动地起,秋草萋已绿。
四时更变化,岁暮一何速!
晨风怀苦心,蟋蟀伤局促。
荡涤放情志,何为自结束?
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
被服罗裳衣,当户理清曲。
音响一何悲!弦急知柱促。
驰情整中带,沉吟聊踯躅。
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
琴音流转,歌声淼淼,轻灵悦耳,弦弦掩扬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终是心中抑郁啊,本是高洁的好女子,奈何身入风尘,碾落尘泥。
春琴的琴音歌声自然是迎来一片喝彩。众人把酒相庆,笑语连连。酒意上来安子皓也没那么傲慢了,摇摇晃晃起身看着窗外明月高悬,皎洁清冷,洛璃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伤。异世的日子她过得很习惯,老奶奶慈爱,怡柔弱善良,阿湛聪明伶俐,他们都对自己很好。心思深沉的父亲也对自己关爱有加。可是心却像是缺失了一块,明明每个人对她都很好,她可以感受到他们是真诚的,可是自己出了门就不想回去,她试图接受他们做自己的亲人,将能付出的好都给他们,可她的心却一直不安定。她甚至会产生排斥的感觉,不仅仅排斥将军府,好似对上京城乃至整个新月国都排斥。心里隐隐的彷惶不安,她却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包间里的欢声笑语明明离她很近,她却觉得好似和她隔着一个世界。
“捕快,你说你为什么揍我。我就是骑了个马而已,毁了那些人的东西我都是赔偿的,我骑术那么好,又不会伤人。你说你干嘛揍我,还揍得那么狠。”安子皓摇摇晃晃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杯酒说道。
“安子皓,这可怪不到我,怪只怪你自己,你说你干嘛在我心情不好想揍人的时候纵马飞奔。我不揍你揍谁。说实话,你这人混是混了点,可世家贵族子弟,还能没点自己的傲慢。其实你这人挺单纯,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我挺喜欢你的,比那个风离痕强多了。那风离痕就是一狐狸,心眼多的像蜂窝。我想赢点钱都和我抢,下次我要揍人就揍他,不揍你。”说着洛璃抓过侍女手里的酒壶仰头豪饮。
“好,你说的,不再揍我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也不找你麻烦了,咋都一起喝酒了,以后就是兄弟。谁敢欺负你,你就找我,我帮你。”安子皓很有义气的拍拍胸口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就是兄弟。”洛璃也拍拍安子皓的肩大声道。酒意上来,双颊绯红,眉目含情,眉间嫣红越发妖异魅惑。安子皓看的痴了。同时看痴了的还有一旁偷听的风离痕。
风离痕听着二人的对话无奈捏捏鼻子,他就是想逗逗洛璃才押的注,没成想被记恨上了,竟得了个狐狸的称号。对洛璃越发的好奇了。一首《卜算子咏梅》堪称绝唱,自己也算见识广博,读书良多,可并没有见过这首诗。如此好诗岂有成诗不被传诵之礼,风离痕觉得这首诗并非洛璃说的是别人所做,而是他自己作的,从洛璃说作诗之人已故这一点更坚定了他的想法。若有所思的看着洛璃,他其实并没有喝多少酒。并不是什么场合他都会喝很多酒的,至今为止让他放开了喝酒的情形还没有出现过。
“我以为我不会遇到这世间能懂我的人,没曾想遇到了你,洛公子,你懂我,知我为何不肯让张公爷赎身。春琴敬您一杯,这杯酒酬知己。”春琴扶着洛璃,双颊绯红,眼神迷离,手中的酒杯倒满了酒要和洛璃碰杯。洛璃并不拒绝,豪气的和春琴干了一杯,酒水顺着嘴角流淌,湿了衣服。
“春琴姑娘,你心中的苦楚与期盼我明白。我见过和你一样出身风尘的女子,嫁入富贵人家的沦为玩物,嫁入贫家的夫家得势就休妻。真正走到一起幸福的不是没有,但很少。我就知道一个,击鼓战金山的梁红玉,世人眼睛看的太短,岂不知自古侠女出风尘。姑娘莫要自艾自怜,我切送姑娘一曲,姑娘可愿意听听?”洛璃浅笑着看着春琴说道。哪个少女不怀春,春琴虽聪明灵秀,却也渴望有一段美好的感情,一个如意郎君,一个好的归宿。一个院,一壶清茶,一把琴,不过是无奈的选择罢了。
“能得公子赠曲,是春琴的福气。春琴先谢过公子。”听了洛璃的话春琴惊喜道。
洛璃笑笑,摆摆手坐在琴桌前右手轻拨琴弦,似水的琴音倾泻而出,房间里嬉戏喝酒的众人停下手中事转首看向坐在琴桌前的洛璃。微微一笑,仰首喝下一口酒,熟悉的曲子流淌而出,朱唇轻启:“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
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潇洒肆意的声音,洒脱的歌词意境,洛璃潇洒,唱着喝一口酒。春琴听得落泪,自己的人生不就像是歌中所唱吗,明明所有的结局都知道,何苦自伤自怜。既然改变不了现实生活,何不洒脱接受潇洒活一生。想着想着便笑了,眼泪伴着笑容,凄艳而美丽,余辰焕却在这一刻为春琴的凄美而倾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将春琴抱在怀里,他想吻去春琴脸上的泪水。洛公子说的不错,春琴才是真正的美人。梨花带雨,雨打残荷都没有办法表现春琴此时的美好。
是赠与春琴的歌曲,应该也是洛璃自己的想法吧。风离痕如是想,他觉得洛璃很矛盾,明明那般气爱财,却又有如此洒脱肆意的情怀。明明对安子皓那般刻薄,对自己疏离,对余辰焕也是冷冷淡淡,可却对一个青楼的女子多方怜惜。他看得出洛璃对春琴是真的怜惜和欣赏,可是却无男女之情。他的眼睛很美,剪水双瞳清澈明亮,就像天上最美最亮的那颗启明星。
洛璃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潇洒的唱着喝着,与每个人碰杯。遗憾啊,这首歌用琵琶弹唱才是最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