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特别对小孩子来说，这点更是天性。”
轻吐了口浊气，唐汐楚看着邱禹哲，轻轻摇了摇头。
谁能规定每一个孩子都应该有英雄主义呢？
谁又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评一个孩子趋利避害的本能呢~
“我回去了。”
邱禹哲低头盯着自己修长的腿，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小排阴影。
已经跑出来了还会跑回去？！
唐汐楚有些吃惊，也许他需要重新认识一下邱禹哲了。
“二妹儿啊，来，到舅舅这儿来。舅舅带你去游乐园玩儿。”
突兀的猥琐声响起，唐汐楚抬眼看向了电脑屏幕，发现不知何时，邱禹哲再次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正堆着脸上的肥肉，硬挤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和蔼的笑容。
稀稀疏疏的头发，还特意用发膜抹了，整齐地一字排开，似乎这样就能让那个光秃秃的头上长满黑发。
胖胖的大手微微向前摊开着，似乎想要拉住什么。
上一个视频里，哭得惨兮兮的小女孩卢思娣，此时看起来更惨兮兮到让人不忍直视了:
泛黄的雪地靴已经被拽掉了一只，身上的小棉袄也被扯得七扭八歪，原先扎起来的头发更是松松垮垮地披在小脑袋上。
她此时正站在那扇黑色的木门前，一边用瘦弱的小手用力地拍着木门，一边用布满泪珠的眼睛频频扭头看向肥胖男人，生怕他突然站起来。
“爸爸，妈妈。呜呜呜呜……爸爸，救救思娣呜呜呜……妈妈，妈妈，我以后会听话的呜呜呜……”
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伴着阵阵捶打木门的声音，让唐汐楚直接红了眼眶。
“二妹儿，过来！”
肥胖男人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了，粗壮的大腿用力跺了一下地板，冲着门边的小卢思娣吼了一声。
卢思娣已经红肿的小手被巨大的吼声吓得一顿，然后紧紧拉住门上的把手，疯狂地上下转动着，试图扯开那扇恐怖的门。
她此时回头看向肥胖男人的眼神更加惊恐了，圆滚滚的小眼珠瞪得像铜铃般。
“咔擦咔擦”的快速转动门把的声音，间或夹杂着越来越惊恐也越来越急促的喊叫声不断地从那个小小的身影传出。
唐汐楚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当年汐悦被绑架的时候，在那个陌生的破山村里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无助？她是不是也曾这样声嘶力竭地哭着喊着要爸爸妈妈，要哥哥姐姐？她是不是也曾经体会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他以前从不敢去过问汐悦是否有那些可怕的回忆，不敢在她或者任何人面前提及这件事情，他甚至不敢在夜深人静之时自己去思考这些事情。
但今天，他知道了:有些可怕的回忆，一旦存在，就永远不会因为人的刻意忽略而消失不见。
那些恐怖的经历，可怕的噩梦，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在梦里重复。
如果当时，他能勇敢一点，一点一点带汐悦走出那个噩梦，她现在，是不是笑颜如初？
“嘭！”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直接撞进耳膜，切断了唐汐楚的思绪。
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画面已经完全看不见人脸，只有一小摊红色的血液，从黑皮鞋的旁边向四周蔓延。
血渍的中间还有一个断掉的台灯，灯芯已经全部碎裂，大小不一的玻璃碎渣清晰可见。
踉跄了一下，随后一声更加巨大的“嘭”，黑色皮鞋在地上划出了一条巨大的血带，一片血渍从屏幕中直接冲了出来，然后消失不见。
“啊！”
卢思娣的尖叫声响彻小小的客厅，然后突然被按住了暂停键般戛然而止。
一定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唐汐楚看着屏幕上的那一具庞大的身躯，若有所思。
“嘘，别怕。我给你打电话报警，别怕。”
邱禹哲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出，一只白皙的手由远及近，而后屏幕一黑，只剩下一点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画面再一次停下，显示〈播放完毕〉的小方框再次弹了出来。
“猥亵妇女，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猥亵儿童的，在此基础上从重处罚。”
唐汐楚声音有些嘶哑。
按理说，卢思娣那个胖舅舅被抓去警察局了，她不可能这么快被杀。
即使最后罪名不成立，但这样性质恶劣的案件，警察局也会着重调查。那个阿斌没个几天是放不出来的。
“是，法律是有这么规定。”
“但是，事情没有按照既定的剧情走向来发展。我按了110还没来得及拨出去，手里的手机就被闯进来的卢思娣的父母抢走了。”
“一起踹门进来的还有梁志超，那对夫妇对他好像很尊敬，点头哈腰的。”
“那摊血渍吓坏了那对丧心病狂的夫妻，他们叽叽呱呱手忙脚乱地就把卢思娣的舅舅送到了医院，扔下梁志超，卢思娣和我。”
“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在跟梁志超争执的过程中，不知道是谁滑脱了手，一个凳子飞出去砸中了角落里的卢思娣，正中她的脑袋，还砸出了一个小坑。她当场就晕死过去了。”
“救人和杀人可不是一样的事儿。救人未成还把本来应该要救的人砸死了。”
“我当场就懵了。”
“我想打电话叫救护车，但是我的手机被抢走了。”
“梁志超探了探卢思娣的鼻息，他跟我说我杀人了，说我会坐牢，说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再靠近汐悦了。”
“我慌了，我从未想过会杀人。我疯狂地跑出了那里，一路狂奔，所有人都对我满身的血渍指指点点。”
“但那时候的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我杀人了！”
点点猩甜带着铁锈味溢满口鼻，邱禹哲的嘴唇已经被咬出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紧握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唐汐楚走近电脑桌旁，握住了那双颤抖不已的手，就这样安静地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他。
等到双唇已经痛到发紫，终于不再往外冒血的时候，邱禹哲才渐渐松开了牙齿。双手也渐渐有了些温度。
松开握着的手，唐汐楚起身接了一杯热水，塞进了邱禹哲手里。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