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和朱红坐了一夜的火车赶回老家时,瘦得一把骨头的母亲已经气若游丝,急促地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握着郑重和朱红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一起,就咽了气!朱红嚎啕大哭,妈呀!妈呀!我有好多心里话要对你说呀……
郑重默默地流泪,他知道母亲是不想让她离婚……
母亲的葬礼办得十分简朴,除了家里的几个亲戚几乎没什么外人,这几天朱红忙里忙外,该干的活儿都干了,该哭的时候泪水不用回家取,就差用盆接了,大家都说郑重娶了个好媳妇,郑重无言以对。
在母亲的坟前烧纸的时候,郑重仿佛透过跳动的火焰看到了母亲,看到了叶璇,还有朱红他们都在撕扯着他的衣服,恍惚中,他仿佛又看见了老皮,老皮一副嘲讽的笑意!还有许家豪鄙夷的目光……
给母亲烧完头七郑重和朱红返程回到自己的家里,谁也没再提离婚的事,进门后郑重倒头就睡,他睡了三天三夜,叶璇似乎早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郑重走的这一个多星期,叶璇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母亲和父亲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叶璇长这么大记事起,母亲也没发这么在的火,母亲一边说一边拍桌子,把桌子上的茶具震得哗哗响,你想气死我吗?你想进门就给一个半大小子当妈吗?你脑子是不进水了,还是墨水喝多了,姓郑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浑汤了,我说怎么这半年来谁给介绍对象都不搭茬了呢,原来有这么个不着四六的主儿等着呢?那记者有什么好的,像个苍蝇似的哪有事哪到?报道好人好事还能招人待见,要是报道不好的事就差人人喊打了,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要房没房,要车没车,会写几个破字能当饭吃吗?你以后跟着她喝西北风呀?
父亲也严肃地说,小璇,这事你欠考虑,婚姻不是儿戏,你和郑重可能谈得来,但将来你们是要实实在在的过日子,你不要头脑发热,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你们不会幸福!他还有那么大个儿子,能不管吗?日后的事多着呢!我们是不想你受委屈!我和你妈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姐姐叶青也表态说,你以前见的哪个不比郑重条件好?你不是挑人家没气质,就说人家说话不行,我就不明白了,说话还能照书本呀?
叶璇一边摆弄自己的长发,一边淡淡地说,我们相爱!我们是真心相爱!
相爱?相爱能值几斤几两,过日子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话说回来,他要是和你年貌相当,经济条件不好妈也不会管的,但是他结过婚,还有孩子,你就是说出龙叫来也不行!……
无休止的家庭批判把叶璇的头搞得晕晕,闹心的叶璇出来和闺蜜林琳见面。叶璇说,这几年我是相亲33次,还是34次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有的人见面就问我工资多少,有奖金吗?还有的人问我你父母有退休金吗?这么在乎钱的男人我是万万不能嫁的,遇到开着宝马的土豪见面就送钻戒的我也回绝了,我感觉和这样不差钱的人过日子心里也不踏实。说话偏激的不行,过于酸腐的也不行,满口张话的粗人更不行,只有郑重,郑重!他文学素养高,知识面广阔,为人也宽厚,和一个宽厚的男人过一辈子心里踏实!
林琳也不同意她嫁给郑重。叶璇,不说别的,就说这次回家给他妈奔丧是不人俩人一块回去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永远是一家人,割不断理还乱!你知道,他们还有个儿子,永远血脉相连,将来少不了联系,到时候吃苦的是你自己!你又不是嫁不出去,惦记你的人多着呢?你干吗放着海参鲍鱼不吃专拣这萝卜白菜呢?
叶璇说,我们是真心相爱!
世间就没有真爱!男人是什么?男人就是一动物!他现在不喜欢他老婆朱红,将来等你老了他也不喜欢你,你看现在小区里有多少老头子和自己家的小保姆搞到一起了?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说的是事实,爱是什么?爱就是男女双方一时的感觉!感觉有就是爱,感觉没了就不爱了!多么简单的道理!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就想见到他!
咱俩打个赌,他要是回来不回家直接去离婚上你这来,证明他心里有你,他要是回来还回他那个破家,我劝你趁早和他散伙!证明他心里根本没你这个人!
叶璇怔了一下。
郑重大睡了三天才想起叶璇,因为他这几天一直关机。叶璇根本联系不上他。但叶璇早已经知道他回来了,因为她见到了戴孝的朱红,朱红告诉她,郑重回来了在家睡觉呢!婆婆死前有遗嘱,我们不能离婚!你死了这条心吧!说罢带着胜利的笑意扬长而去……
叶璇呆呆站在街头想着林琳和她说过的话,她忽然感觉浑身绵软无力,她像做了一场恶梦一样疲惫不堪神情恍惚,差点被一台面包车撞了。司机伸出脑袋骂道,找死呀你?
当郑重见到叶璇时,彼此间没有一点点小别的激动,短短的分别一周仿佛分别了一生一世,遥远而陌生。
叶璇淡淡地说,郑重!我们分手吧!你根本不能给我想要的生活!再说,你妈临终前不是有遗言吗?不让你和朱红离婚!
郑重双眼依旧布满了血丝,双手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做任何解释,他觉得他目前无论怎么解释,语言都是苍白无力!因为叶璇说得对,他根本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放手呢!再不放手自己与玩弄女性的流氓有什么区别?自己就是个十足的混蛋!就不该碰叶璇这种冰清玉洁的女人!
郑重的沉默更加重了叶璇的分手的决心,她又像一朵清新的玉兰花瓣在郑重的眼前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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