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和阿莉一走，金焰立即起身，搭乘出租车去了台湾大学附近的二手书市场。网上介绍，这里的胡思书店、茉莉书店，总能让人淘到意想不到的好书。金焰虽然是军人，却嗜书如命，他在网上查到台湾的旧书市场发达，早就想找个机会逛旧书店，看看能不能碰到网上说的“小确幸。”
不想收获颇丰，在一家连锁店里，金焰居然买到了台湾退休的情报人员写的《情报的艺术》（上下册，作者萧台福）、《情报札记》（作者庞家钧）等书，还有显然是台湾翻译的中国大陆军事情报学院的教科书，一套三册：《窃密与反窃密》、《情报与反情报》、《间谍与反间谍》（作者张殿清，时英出版社）。
金焰的记忆力是超一流的，这些书他一目十行翻一遍，基本内容都能记住。特别是回忆录性质的东西，更是记得又准又快。但是考虑到要尊重人家的知识产权，还是都买了。
读书的时光总是飞快，等到金焰提着大包小包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张丽和阿莉已经等他多时了。
金焰得意洋洋地展示自己的收获，阿莉的脸色却很难看。
阿莉抱怨道：“你就算去逛，也应该去诚品书店，也可以顺便给阿美捎点纪念品啊，弄回这么多旧书算什么？又破又重。”
张丽的脸色倒还平和，她问：“这一路上没被什么人盯上吧。”
“光顾得看书了，没注意。”金焰一边整理着书，一边回应。
“看来，你还真不是做间谍的料。做间谍，不能有任何嗜好，有嗜好就意味着你有破绽，就有机会被乘隙而入。”
“我又没说要当间谍，四年服役期满我就回家开个小书店。”金焰还在自得其乐。
张丽翻了翻其中那本《情报的艺术》，道：“你别说，这本书的作者我还认识呢，他在美国读过学位。可惜，台湾情报界有个毛病，喜欢卖弄，退休了就出书，这位萧台福，还有庞家钧，都因为出书泄密被判过刑。”
“那这些书就更有情报价值了，我更得好好研究一下。”金焰翻开了那本《情报札记》，里面果然有大量的关于台湾情治机构在美国布局、在大陆策反对方军事将领的秘闻。
张丽转入正题：“你今天不去吃这顿饭有点亏了，王处长谈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钱守仁有可能是假叛逃。”
“什么叫有可能？第三处不是负责海外布建的吗？钱守仁真叛逃假叛逃居然还要他这个处长猜测？”金焰一听就恼了。
“大哥，没那么简单。人家王处长只是暗示，并没有明说。”张丽解释道。
“暗示，怎么暗示？”金焰有些好奇。
“让你去你不去，现在又东问西问的。好吧，我给你学学。”
张丽端着一个长的玻璃杯权当酒杯，学着王雨田的样子，头微微仰起，两眼望空，用男声道：“大概三十年前吧，大陆正是文革，是最混乱的时候。我在香港从事对大陆的情报工作，突然获得一个消息，有个大陆的潜伏人员要投诚。我又喜又忧，担心吸收了反间啊，所以要认真考察一番。我们在大陆的内线经过一番调查，得知这位姓赵的先生是因为妻子被迫害致死，女儿下落不明，才心灰意冷，想投奔自由。大陆那阵子乱了套，红卫兵对有海外关系的人一律视为特嫌，残酷斗争，无情打击，很多情报干部都进了监狱，何况一个外派特工的家属？赵先生的妻子就被剃了阴阳头，污蔑为特务家属，整天挨批斗。如果当时派遣他的单位出个证明，他的妻子就得救了，但是没有人出来说话，他的妻子就这样被折磨疯了，最后跳河自尽，三岁的女儿也下落不明。我们查证了这些情况，认定赵先生的投诚理由真实可信，没有任何破绽。就将他吸收了。我们忽略了一点，这位赵先生是个有坚定信仰的人。他的妻子被迫害致死是真的，他进来卧底也是真的，后来我们在大陆的情报网蒙受了很大损失。”
张丽讲完了王西田说的故事，金焰陷入沉思。王雨田在这种场合，讲出这种故事来，暗示的意味太明显了。
“他暗示钱守仁的叛逃是假的，目的是什么？”阿莉问。
“阻止我们对钱守仁进行调查。”张丽说。
“可钱守仁现在干的活是勾结浪潮组织和偷渡集团，策划海狮计划，意图危害美国的国家安全啊，我们能不查他吗？”金焰质问张丽。
张丽坐在一张能转动的椅子上，微闭双目，一言不发。
“就算他叛逃台湾是假的，但危害美国国家利益是真的呀，台湾如果还自认为是美国的盟友，是不是得有个交代？”金焰再问张丽。
张丽：“做盟友久了，未免有积怨。1984年，台湾军情局在旧金山杀害了美籍作家江南，这个作家实际上是fbi的线人；1986年，cia又策反了台湾的一个核技术专家，摧毁了台湾的核计划，导致台湾至今没有跟对岸对抗的本钱，只能依靠美国。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掌，互有攻防，这个积怨太深了，可能几代人都化解不了。”
金焰：“这件事我听老罗说过，老罗就是因此退出台湾情治机构的。”
“退出？我们可从来不敢相信他真的退出了。你知道我为何要上金色冒险号这条船的吗？”张丽突然睁开眼睛问金焰。
“猜不着，你不妨直言相告。”金焰道。
张丽：“跟踪一个人。”
金焰：“谁？老罗？”
张丽：“还有你。”
金焰：“这话不通，跟踪老罗和我，这就是复数了，怎么叫跟踪一个人呢？”
张丽嘿嘿一笑，“数学不错，跟踪你不是我的任务，但后来发现你跟老罗关系密切，一个目标就变成了两个。”
“多谢你手下留情，没推荐我加入你们这一伙儿，否则我非得精神病不可。”金焰叹口气道。
张丽：“什么意思？”
金焰：“我当不了职业间谍，我有情感，有人性。对老罗这样的人，如果我是你，下不了手。”
张丽：“骂人不吐脏字啊，不过你这话倒也坦诚。周一去见丁局长，有什么新打算没有？”
“按照这位王处长的意思，钱守仁是假叛逃，那么他勾结浪潮集团危害美国国家安全，就可能是台湾情治机构布下的一个局，目的是在关键时刻破获这个阴谋，向美国政府邀功，这叫养寇自重、灭寇取功。如果这是真的，你不觉得台湾情治机构的胆子也太大了吗？”金焰眼神灼灼地看着张丽。
张丽精神一振：“你的意思是？”
金焰：“我没意思，抓了钱守仁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