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特使》 第三章 安塔·奥维尔

    小镇“安塔·奥维尔”的名字在乔尔乔诺古语中，是“常青果园”的意思。镇如其名，这里是全乔尔乔诺大陆上，出产果品质量最好的地方。有人说，这是因为此地的果树树种优越，但也有人说，安塔·奥维尔用来灌溉的、附近甘甜的溪水，乃是它丰美果品好味道的来源。

    但无论如何，深居帝国内地的安塔·奥维尔乃是一片祥和之地。不像那些不幸位于帝国边疆、被卷入与联邦国长年累月争战的城镇，安塔·奥维尔已经有上千年没有遭受过兵燹的蹂躏。

    小镇上的居民们信奉一种稳定的生活哲学：在几百年的传承中，一代又一代的安塔·奥维尔人已经习惯于辛勤的劳作，并且在每月初，缴纳属于帝国的贡品，而将剩余的作物积攒起来、买给过路的行商，借以维持一成不变的生活。

    除了通过游行大陆各地的行商，安塔·奥维尔与帝国的其他地域没有什么交流与接触。

    ——这是他们世代相传的、在这片纷乱大陆上得以繁衍生息的秘诀。

    而今天，是小镇在每月一度的热闹日子：大陆上的行商来了。

    商人们在安塔·奥维尔中央的广场上摆出了一个个摊位。贩卖的商品没有什么贵重的，不过只是些锅碗瓢盆之类的日用杂物。

    反正安塔·奥维尔的居民们也不需要别的。

    家家户户的妇女带着孩子，手臂上挂着竹筐，精心挑选着商人贩售的杂物；家里的男人们，则将自家种植的作物一车一车运到商人的马车上，来换取采购所需的资金。

    这样的活动，安塔·奥维尔已经进行了几百年，今年似乎也要照常进行下去。

    不过，这一天，广场上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一个身穿破旧长袍的黑发年轻人，他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着，仿佛从没见过摊贩们出售的擀面杖、煎蛋锅和洗脸盆。

    安塔·奥维尔的居民们认识镇上的每一张面孔。

    这个年轻人并不包括在内。

    外来者。居民们皱着眉头，低声咒骂着。在他们的观念里，除了行商以外的外来者，不是意味着麻烦，就是意味着灾祸——对于安塔·奥维尔人来说，孤独与封闭，是保卫他们的屏障。

    但这位年轻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空气中洋溢着排外的敌意气息。他饶有兴致地观看、摩挲着一件件商品，但也不开口问价。每当有人与商贩就价格争吵起来时，年轻人便驻足一旁，认真地倾听着。

    居民们对于这个诡异的年轻人愈发感到怀疑：外来的旅客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在安塔·奥维尔出现过……

    ……但对普普通通的乡间集市这么感兴趣的，这还是第一位。

    ……

    ……

    ……

    兰思洛之所以在安塔·奥维尔的集市上逗留良久，并不是无的放矢。

    初来乍到，他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需要有关这个位面的信息。即使是安道尔所说的“毁灭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也是过于遥远的目标：兰思洛必须先想办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他的第一个发现令自己颇感欣慰：这里居民的生活，起码在表面上看起来，就和地球或阿瓦隆的寻常农民相差不大。摊位上出售的各种器物都似曾相识，令人不禁怀疑这个位面是否和地球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起码在生活方式上，兰思洛与这个世界的居民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第二个发现是：兰思洛并不会居民们所说的语言。

    安塔·奥维尔居民们所说的帝国通用语，在兰思洛听起来，就好像某种西班牙语与希腊语的杂交，动听但难以索解。换成任何一位穿越者，如何理解这些鸟语将成为他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难题。

    幸好兰思洛是一位阿瓦隆的魔法师。

    阿瓦隆的法师经年累月穿梭于各位面，对于解决语言的障碍，魔法师们有着无数的老道经验。高阶法师会直接召唤出本位面的元素精灵充当自己的翻译，不过兰思洛修为尚浅，所以他选择了更为简单粗暴的手段——

    他随便找了个村民，暗中施放了一个摄神咒，读取了一下对方的思维——这咒语对于精神力强大的高手没什么作用，拿来对付普通人刚刚好。

    兰思洛简单浏览了一下对方的脑海：乡间匹夫，所见所知少得可怜，只能从中了解到，自己的所在地是“乔尔乔诺帝国”一个叫做“安塔·奥维尔”的小村镇。

    陌生的地名，陌生的世界。兰思洛咂咂嘴。

    当然，最重要的，是语言问题。兰思洛在村民的脑海里翻了翻，没有别的有价值的信息，便直奔主题，提取了帝国通用语的有关知识。

    瞬间，兰思洛除了地球语言和阿瓦隆通用语以外，又学会了一嘴地地道道的乔尔乔诺帝国通用语——尽管略有安塔·奥维尔的地方口音。

    语言是最伟大的武器。

    ——对于如何“毁灭一个世界”还毫无头绪的兰思洛，就这样安慰自己：解决了语言问题，就是一大成果。

    邪神安道尔的特使当然不能露宿荒野。

    兰思洛在安塔·奥维尔小镇里四处走了走：并没有看见旅店一类的建筑，似乎这个封闭的小镇毫无接待外客的习惯。

    就连来做生意的行商们，看起来都往往选择住在自己的马车上。

    整个安塔·奥维尔，唯一和“旅店”沾边的店铺，是一家破破烂烂的小酒馆。这家酒馆就坐落在小镇一个偏僻的角落，外墙的墙皮大半已经剥落，而店门口的招牌已经被污泥染黑，看不出酒馆的名字。

    兰思洛推开酒馆的木门。

    木门的铰链发出“吱呀”的一声，宛如垂死之人的呻吟。

    酒馆里灯光昏暗，一个中年酒保正在吧台后面百无聊赖地哼歌。吧台旁坐着几个买醉的酒鬼，看起来不像行商，大抵是安塔·奥维尔的本地人。远离吧台的酒桌旁，倒是坐着几个衣着稍微光鲜的酒客，但影影绰绰看不清面目。

    看到酒馆里这幅残破光景，兰思洛心里已经凉了一半：想必这种地方也没有住处能提供给他。

    但总要试着问一问。

    “请问……”兰思洛走到吧台前，敲敲桌面。

    酒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接话，却朝地上啐了一口。

    这是什么态度？兰思洛伸手按住吧台，心中气结，刚要质问，就见到周围安塔·奥维尔的本地酒鬼们扔下酒杯凑了过来。

    “外地人，哼？”一个中年大汉醉醺醺地嘲讽道，呼吸带着酒气，直向兰思洛脸上喷来。

    “这是我们安塔·奥维尔的地方！”另一个酒鬼伸出脏手抓住了兰思洛的领口，“外地狗给老子滚出去！”

    安塔·奥维尔人居然这么排外？兰思洛眉毛一竖——阿瓦隆的魔法师，在哪个位面不是广受重视的强者，更何况他兰思洛，还是邪神安道尔的特使？一群乡村流氓，居然敢在他面前造次？

    他在阿瓦隆这几年广遭白眼，早已养成了睚眦必报的凶狠性格。

    何况这个世界，本来就注定要被他毁灭。

    几个酒鬼，在兰思洛看来跟野草也没有多大区别。

    “诸位，冷静！冷静！”声音从背后传来，熄灭了兰思洛的怒火，也将酒鬼们从深渊的边缘拉了回来。

    一个胖乎乎、慈眉善目的行商从酒桌旁站了出来。

    “大家都是帝国子民，何必呢！”行商笑嘻嘻地和稀泥，隐蔽地将兰思洛朝自己这边拽了过去，“这位小兄弟不懂规矩，几位大人大量，跟他计较什么？”

    “带着这个外地狗，滚出我的酒馆！”酒保冷笑道。

    “快滚！”酒鬼们大声叫嚷道。

    行商一边给酒鬼们点头赔着不是，一边拉着兰思洛出了酒鬼。

    “这群安塔·奥维尔流氓最恨外地人，看你像是初来乍到，不知道外地人不许进本地酒馆的规矩。”出了酒馆门，行商谆谆告诫兰思洛，“听老哥一句劝，跟这帮渣滓别置气，有事躲开就完事了。”

    兰思洛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熄灭了手中早已暗自酝酿好的、蓄势待发的火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