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跟我说说那天是怎么回事?是你到我的梦里来了还是我去了你的梦里?”我忽然想起前两天的奇遇。
“不是梦,是真的。”叶茶淡淡说,仰起头看着天空。
我又想起那天他认真的表白,有一点点心虚,却并不尴尬。“如果是真的,哎,可我怎么觉得我那么熟悉的世界也变得陌生了。”
“那是因为你习惯这里了。你熟识了这里的人、山水、城市,你慢慢融入这个世界了。”
“是这样啊。”我也和他一同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就留在这里,好吗?”叶茶蓦然收回视线注视我。
我吃了一惊,看到他眼底深深漾起的涟漪。
如今,我越发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属于哪一边,或者,哪一边都不是。好像是游离在两个世界,却哪边都回不去。
然而不由自主地,我默默点了点头。
等到我反应过来,叶茶的眼里已是撒满阳光的模样。
“小姐!开工啦!”远远的有一个场工小师傅边喊边跑过来。
我整了整旗袍正要走,叶茶示意我等一等。他拿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举起来。我配合地歪过头。“咔嚓”,手机拍下一张有栀花点缀的照片。叶茶如获至宝似的小心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你要有时间就在旁边看看,我先过去了。”
匆匆忙忙地赶到现场,肖含佯装吃醋说:“小梦,怎么除了沈因槐,我又多了一个情敌呀!”
我超他吐了吐舌头。
这时林天凌没有投来半分目光,因此我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
这一场戏,简单说来可以概括为在自己的婚礼上遇到依然深爱的前任,和他的现任。
在随着杭正仪敬酒时,我被人撞了一下,一个不小心身一斜,却突然有一股力量把我支撑住。
那熟悉的气息令我不敢抬头看那人的眼睛。
我垂着眼帘说了谢谢,抓着杭正仪想逃。
“小梦,我祝你们年好合。”沈因槐生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疼痛开始从我的胸腔蔓延开去。
我最不想见到的人是他。我最想见到的人,也是他。
这时,一个女声轻柔地附和到:“小梦,你和正仪要好好的。”
听见朱琪的话语,我蓦地一阵恶心,不管从前的我们有多么要好,这一刻,这一刻我只是恨她,也明白同她再无半分姐妹情谊。
拜你所赐,我自然要好好的——心里这样想着,我直直看了过去,却发现她的眼里隐藏了一丝得意,又像是故意泄露出的那么一分一厘。
“正仪,我不想看到他们。让他们走。”我是嚣张的小姐,我是叛逆的小姐,我依然是那个任性的小姐。对着两个背叛我的人,我说不出一句祝福的话,也摆不出假装的虚与委蛇。
杭正仪点了点头,揽过我的肩。我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人群深处。
然而朱琪竟然追了上来,勾住我的手可怜楚楚道:“小梦,是我对不住你。可你不要不理我。”
我实在是不想在我的婚礼上弄出半分不快,而此刻我面无血色,拎着小坤包的手瑟瑟发抖。那只象征友谊的“姐妹镯”还躺在里头。
用力挣脱她的手,我从包里取出那只碧色的翡翠镯,“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往日我敬你一声朱姐姐,呵,可是从今日起你我不必再姐妹相称了。”
朱琪亦颤抖着看着我,一语不发。
“你我的情分如同此镯。”我重重地将镯摔在地上,在着地的刹那,它“嘭”地一声碎成两半。为我和她的半生友情划上了一个不那么好看的句点。
几步之外的沈因槐一脸难过。可在我看来不免有些惺惺作态。
我转过身,眼泪却掉下来。我总以为一切都不会变。比如和朱琪手拉手长大的曾经,说要一辈做朋友的誓言。又比如遇到沈因槐我就把他当成要携手一生的那个人,从没想过会生出如此多的变数。
什么一辈,一生,不过是一句句冠冕堂皇的谣言。
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又去哪里找不会改变的人?就连我自己,不也变了么。
在接下来一桌一桌挨着敬酒时,我一杯一杯喝下那有些浓烈的液体,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混合着暖意的恨意。
每每仰头饮酒,我都将眼泪回流。终于我擦了擦眼角,觉得因为这件事情自己已经成长了起来。
中场休息时,周导把我们四个叫到一块讲戏。
连着几场都是剧里比较高潮的重头戏,作为演员尤其要把握好内心的层次和悸动。
道具镯被我摔了四五只了,而那个镜头还在重复拍着。
其实许茹梦的心异常柔软,她见不得别人伤心。在一刀两断时自己心里何尝不在淌血。她始终不愿接受那个事实,只有换上恨的伪装。
她亦不是圣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会原谅。
然而她又是聪明的,她懂得把自己变得更好就是对负心人最大的报复。她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人,包括朱琪。
从那时候起,她就告诉自己,不要再软弱,不许再哭泣。
我认为许茹梦真的是个坚强的女。在1924年的春天,她写到:最终我嫁给了杭正仪。我心里清楚这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希望我也尽量成为他的好妻。别人对不起我,可是我不能对不起他人。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那时的她怎么又会料到后来那些一触即发的节外生枝呢?
注定要亏欠的人,也只能永远亏欠了。
在第十五只镯坠地后,周导终于满意地喊了“卡”。我扭了扭脖,舒缓了一下筋骨,发觉叶茶一直站在旁边观看。
“如何?看我有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有。”叶茶递给我柔软的纸巾,“妆有些花了。”
我仰起脸朝他微笑,忽然听闻沉闷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相撞了。
现场一片骚动,竟是林天凌被一个铁杆砸到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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