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跌跌撞撞地从酒吧的男卫生间里出来,身体里装着近十个,不同年龄,不同肤色的男人的分泌物。
没有哭泣,没有呐喊,有的只有那种飘浮在空气中热汽球般,被撕裂被膨胀的晕眩感。
暗淡绮靡的灯光下,一张张剪切,拼贴组装,支离破碎的男男女女的嘴脸,画外音一般传来的遥远而又缥缈的笑声,在鸡尾酒,红酒的潋滟波光里荡啊荡!再凄厉的哭泣,再尖锐的呐喊,在他们面前都是徒劳,占据不了他们当中任何人的心房。
随着那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到了酒吧门外。路灯在东方已露出鱼肚白的状态下,作最后的留过。这时,男人们的分泌物开始沿着大腿内侧,在黑丝之间分割成两股势力,两股小溪,一路往下流。
直至在脚底聚集成腻腻的,令人作呕的两潭泥淖。
断了翅膀的她,就栖息在这两滩滑不溜丢的泥淖中央。作沦陷前的最后厮杀。家在哪里,混沌的脑海里,在分辨着家的方向。
终于分清了,哪边是东哪边是西,然后朝着太阳升起的另一面,跌跌撞撞而去。
脚下的泥淖,让脚底板与恨天高之间的摩擦系数越来越小,终于在踉跄中,“扑嗵”一声摔倒。
感觉分明已经将地球搞出来一个大窟窿,闯了大篓子。
然后她的跌倒并没有引来行人的怜悯,反而招致一声声的咒骂,“婊子!”“烂货!”
在近冬的秋风里,头顶上方,不时滑过翩跹飞舞的梧桐树叶。“喳——”地曳出长长的音符,象是与地球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地球比铁还硬,比心还冷。阿兰嘿嘿傻笑了两声,呢喃着刚刚得来的诗一样的赞美,“婊子!烂货?”能得到这样两个颇具人情味的“赞美”,也不枉来人世一场了。与人世中充斥着的太多的惺惺作态相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妙不可言哩!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跌,一双双异样的,充满迷思,与绮想的目光注视下,以及一声声愤世嫉俗的诅咒声中,回到家。太阳已经从山下,把头完全地露出来了。其间,摔了多少跤,已不计其数了。
破了,肿了,一切**上的“痛”,与灵魂上的“快”成了不可分割的连体胎儿,在畸形中成中。是相连的。
自爸妈逃往异国他乡之后,她的生命里,就充斥着跌倒与爬起。
而今的她,似乎已经到了不跌不快的地步。在蚀骨的痛疼中,才能够找到童年的那份童真与快乐。
匆匆忙忙洗干净身体。将洗脏衣服前,想起两张沾在胸罩上的,涂满男人腥臭体液的大钞。洗干净,摊在靠近阳光的窗台上。这样,下午放学后,她就可以拿着它们去超市里,兑换来一个星期的生活资料了。
每个夜晚,她就都成了这样的一只容器。空洞的,喧嚣着的容器。
实在受不了时,她就会选择去酒吧里,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觥筹交错中,滥醉一通。然后于恍恍惚惚中,与各个年龄段的男人,各种肤色男人交媾。让自己成为一只收集分泌物的容器。塞满塞满!生命仿佛了就此充实起来。
谈不上,说要既此谋生。不过,她的生活里,缺少那些人的“良心发现”还真的难以为继。
在她看来,最主要的是在**的狂欢中,将一张张包裹着自己的网,被毒液浸泡着的孤独,从网里面,从毒液里面挣脱出来。
生命是由各种**堆集起来的沙丘。
生命更是一张张伤痕累累的钞票。
由自己的指尖,流到彼的指尖--。在钞票化为灰烬之前,自己先化为灰烬。
更是一个矢量单位。本身不具有能量,本着物理性质上的惯性,不受控制地往深渊里滑。所以在她看来,所谓的失足妇女,不是失足,是惯性。
生命的本身是虚无的缥渺的,每一个人都只是随着矢量那箭头在乱窜在起舞,以求进入**。并以为自己的人生永远不会谢幕,至少还长得很。
生命不具有任何的前瞻性。箭头所指,矛头所向,就是意义所存,价值所在。
人类真正所拥有的,要么是轻松,要么是沉重。
唯有在交媾中,她才能依稀感受到,谛听到,造物主们的窃窃私语。那绝不是正人君子的阳谋,生命更像是一堆小人间的无耻狂欢。
那时她的嘴角会不经意地掠过一丝狞笑。
胜过人世界一切可以解构的狰狞。
男人从她的容器中得到了快乐,然后将喧嚣注入她的容器,让彼此都收获了疲惫与内心的平静。
没有交流,没有抚慰。虽然在给予别人的快乐的过程中,她并没有收获快乐。并且她所给予的对像也不懂感恩,在背后,甚至在面前,便使用最恶毒的,仇视性的言语咒骂她。她还是能够感受到,寥若星光的灿烂。因为自己体内的毒液得到了释放。喧嚣得到了释放。
在穿上校服,挎上双肩书包之前,她得把弟弟与爷爷的早饭做好。
当然所谓的早餐,是与芝士汉堡培根蛋卷炸薯条巧克力们绝缘的。除了稀饭,就是五毛钱一包的榨菜或者是萝卜干。
薄薄的稀饭,果腹是可以的,当镜子照描描眉,涂涂口红,也是绰绰有余的。
作为爷爷,孽王朝最后一位君主,他的生命已不再是为了收获荣耀,而是用落泊来衬托他人的荣耀。
这也便是那些王候将相们,偶尔会过来看望一下,爷爷,这位退位君主的最主要原因。
没有比消灭敌人的**再便当不过的事了。
消灭敌人最彻底,最过瘾的方式,莫过于,摧毁敌人的意志。让敌人从心底放弃抵抗。宁愿在萎萎缩缩的屈辱中苟延。
还有就是让敌人看到他们的后代,在无望中,看不到未来的黑夜里,扑腾,挣扎。而这一切都在自己的视野里。
学校离王宫两站路的距离。从王宫一隅,以前黜妃废帝的冷宫走过去,十分钟左右。
为显仁慈,从心里上软化爸妈领导的流亡皇族的抵抗。她与弟弟在学校里上学时的照片,时时被当局拿去放在报刋上的头条。在那一刻,人,不是会使用工具的人,而被人使用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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