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后,操场上这一堆那一堆的人。而她就象一只离群的孤雁,枯坐在操场西南角上的角落里。
秋日的阳光,饱满,炽热。吸进去尚不觉得,鼻子里呼出来的却仿佛都是火。
高音喇叭里播放的是电影《海滩》里的插曲《bressanon》,悠扬的风笛引领着音域低沉的大提琴,在男歌手略显沙哑的声线演绎下,时而高亢,时而蜿转,就仿佛一对恋人在心心相诉,忧伤瀑布般倾泻而下。就算是没有看过电影的人,也会为之倾倒,为之动容,以至泪流。
想要靠近一个人的灵魂,莫过于音乐了。
她双手抱膝,坐在角落里的草坪上,经受着音乐的洗礼。就像她蜷缩在母体里,接受胎教时的那样,接受着天籁之音短暂的爱抚。眼皮半遮半掩着,作冥想状。
这时的她,才是其一天之中,少有的最接近人的状态。
远处篮球场上的皇甫喜玛,心不在焉地打着篮球。不时将**辣的眼神投过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春困秋乏。一小会的功夫她居然眯睡着了。直到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在她的旁边悄无声息地坐下,她才象一只被惊扰到了的小鹿,惶然中梦醒。
“对不起啊!”那个单薄的影子昵道。同时用肩头蹭了蹭她的肩头。
她的名字叫叶之蕴。与皇甫喜玛同桌。就坐在她的身后。而且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
“没关系!”谈不上亲蜜,甚至可以说有些漠然。
“皇甫喜玛对你真好!”很显然她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把脸转向球场,不知艳羡地说。她则不置可否地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分明还带着点苦。自嘲似的苦。
身后枫树上的片片红叶,在阳光的照射下,衍射,反射,折射,各种射过来的,密密匝匝的红外线,饱和得都现了形,在两人的身上脸上,敷上淡淡的一抹中国红。让她白中透着青的脸色,至少在这一小段时间内,看上去是正常的,合乎她年龄的。
猥琐男从操场那头沿跑道走过来。头仰得高高,拽拽的样子,好像刚刚从南极过来。
脚不闲,嘴也不闲。边走边打电话。表情极其丰富,不只是手舞足蹈,面部表情也极其生动。
态度显得很强硬,好像对方欠他条命,要么就是长着尾巴的那种。
声音高到整个操场都能听到,“多喊些弟兄,听到吧?耳朵让**操聋了啊!老子要你多喊些兄弟!家伙都带上!”“西瓜刀有毛用啊!把弩跟长矛都带上!”
一百多米的跑道,从那头一直走到这头,重复的都是相同的台词。
两眼望天,目不斜视,显得是威风凛凛,霸气十足。胆小的,即使事不关己,都有可能被他那气势给吓到。“妈呀!这是要和谁干仗啊?”
有人就暗暗地为皇甫喜玛捏一把汗,“喜玛这一回,不会输吧?”叶之蕴把头转过来问。
“什么啊?听不到!老子要你多喊几个弟兄,你说你听不到?要老子再换个差点的手机!什么意思?老子的手机都太好,声音小了,你听不到?”只有鬼晓得,他都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近篮球场的时候,开始找人借手机。东也朋友,西也是朋友,认识是朋友,不认识的也是朋友。少有人理他,横竖给个后脑勺。抹不开脸的,要么还他一个白眼,或拿话冲他,“你手上俩手机,还找人借手机?”真有人借他的,他又这嫌那嫌的。气得人,直骂他,脑子不好。一直借到她俩面前。
“俩手机还找人借手机?”她根本就不理他,而叶之蕴显然是皇甫喜玛的粉丝。
“我那哥们说我这两名牌手机音量太小,打电话他听不清。非让我换档次低些的。他说档次低的,声音才大,他才听得清楚。”
“贱人就是与常人不一样,耳朵都贱上一等。不借!”叶之蕴斩钉截铁道。
“借用一下吗?两分钟!两分钟就好!”明知叶之蕴是皇甫喜玛的粉丝,不可能把手机借给他,还偏要与叶之蕴纠缠。
猥琐男的世界,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名正言顺地,与女孩子磕磕碰碰,才能找到存在的满足感。
“不行!就是不行!”叶之蕴0号身材,被猥琐男蹭了好几个回合,猥琐男也没找到叶之蕴的胸究竟生在了哪里。
叶之蕴常与奚落她胸小的人说,有平胸我骄傲,我为国家省布料。看来,不是一般的省,而是极省。
“那就一分钟。说两句话就还你。叫他们放学前必须赶到学校门口。”后一句话,显然不只是说给叶之蕴听的,是说给篮球场上的皇甫喜玛们听的,是说给全世界人听的。猥琐的人,发火了,真的发火了。要打人了。这次真的不是假的!
“不,就不,一秒钟也不行!”叶之蕴开始尖叫。女孩子的尖叫,尤似于变色龙变色,壁虎断尾。是女性遭遇危险时,最好的求生方式。有些女孩子却不屑于使用,而去学什么所谓的女子防身术。简直是舍本求末之举。实在是不明智。
“她不借我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不只是叶之蕴目瞪口呆,猥琐男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要知道,皇甫喜玛是因为唯护她,保护她不受自己的侵犯,才与自己闹出矛盾来的。猥琐男,面对她主动递过来的手机,一时之间,却不知是接好,还是不接好。总感觉对方是戏弄自己的。
与此同时,篮球场上的皇甫喜玛,球拿在手中,顾不上投也顾不拍,呆呆地怔在那儿。他的小伙伴们,也全都怔在那儿。所有人的三观,刹时,被她那一句极其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一个姿态,给颠覆了。
只是象猥琐男一样,每个人,包括距离篮球场最近的草坪上的陶娇娇与她的女伴们,却还心存一个闪念。不会是真的。她不会真的把手机借给猥琐男的。只不过像猫戏老鼠一样,出于心里面仇恨的本能。否则,她就是贱得不能再贱,贱到天下第一了!
直到,她把自己的手机扔到猥琐男的怀里。
有人发出叹息,比如说叶之蕴;以陶娇娇为首的绝大多数人,则摇头的摇头,骂的是骂,贱货!
皇甫喜玛,则在那一刻,脸部的肌肉巨烈地抽搐抖动了好几下,猛地将手中的篮球猛地往地上一掼,扬长而去。
心在滴血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在心里面咆哮道。然而他无法将咆哮,渲泄出胸膛,而是憋在腔子里面。因为,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渲泄给谁看?渲泄给谁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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