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烈三娘,也就是月织——见那群山匪相继撤回,心知他们想必是遇到了麻烦,自己应是安全了。︾樂︾文︾小︾说|月织藏在草丛里又观察了一会儿,确认那群山匪的确是离开了,这才走出来,睁大了眼睛开始在这附近四处搜寻——
找鞋。
一只绣花鞋被扔到那山匪头子脸上了,另一只还被自己握在手里——原本想用它来打人的。
月织在附近搜寻那只掉进草丛里的绣花鞋,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男子的轻笑声。
月织眉头一皱,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年轻男子,全身黑衣,身材修长,模样也甚是俊俏,手中正拿着一只绣花鞋——可不就是她在找的那只?
“诶,你。”
月织扬起手,给她看自己手中的另一只鞋,“那鞋是我的。”
那男子却只是笑,“你一个姑娘家的脚居然这么大,真看不出来。”
“……”
月织不想与他废话,上去就要抢鞋,结果扑了个空,被那男子灵巧躲过。
“我说你就靠这蛮力,怎么对抗坏人?”男子单手便制服了她,“刚刚我见你情急之下居然扔鞋打人,你知道看上去有多蠢么?”
他这么一说,月织更是气愤,“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刚刚既然都看见了还冷眼旁观,不知道什么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男子笑了,“你若是个娇滴滴的小娇娘,我怕是怜香惜玉之心一起就挺身而出了,可你也太彪悍了些,让我忍不住想先看看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些人——结果就看见你把鞋扔了出去!你知道我刚才忍得多辛苦么?我差一点就笑出声了!”
“贱男人!你们男人没一个好德行!!!”
月织的胳膊被他制服了,动弹不得,于是就开始上嘴——对着他的手就咬了下去!
“嘶——”
男人吃痛,一下子松了手,自然也顾不得另一只手中的鞋子。月织立刻趁此机会夺下了自己的绣花鞋,两只脚都穿好后,又在男人脚背上狠狠踩了一下才大摇大摆转身离开。
“你这个……悍妇!”
“老娘就是这么彪悍,臭男人去死吧!”月织此时还穿着一身喜服,在草丛中红得乍眼,“本娘子就是那谁谁家的三小姐,你有能耐找我爹娘去啊!”
月织在府中并不受宠,这次会嫁给这么个窝囊废公子,也是爹娘看上了他家的聘礼,却不曾从女儿的幸福着想。月织想着,自己就这么回去恐怕也少不得些流言蜚语,毕竟可是遇到了山匪,即使自己解释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人也必定会以为自己被糟蹋了,更何况在府中也是爹不疼娘不爱,恐怕连个为自己说话的都没有。
这样一想,月织索性也就不打算回府了。只是该何去何从,心中却是有些犹豫。
“诶,那个烈马驹子……三小姐。”
身后突然响起了男人的声音,“本公子见你骨骼清奇……不如我收你为徒,你跟我学武功如何?”
……
后来的事就可以想象了,月织跟了他学武功,从此练就了一身本领。因为不愿回府,也不愿再面对自己以往的身份,所以月织便再也未曾用过“月织”这个名字。因她在家中时排行第三,性子又极其刚烈,于是便都叫她烈三娘。
再后来,烈三娘的名气越来越响,几乎已经到了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可就在她最巅峰的时候,她却离开了那个传授他武艺的男人。这其中的隐情,就无人得知了,流传的各种版本都有。有人说她在学艺过程中爱上他了,可他却依然负了她,所以烈三娘对男人彻底失望,便一走了之。还有人说,烈三娘天生在武学方面有造诣,跟着他学了一段时间后已经超越他,于是便不再跟在他身后,而是自己一个人独当一面。
当然,这些都是后人推测的情节,没有任何人证实过。
而那个男人是谁,也从来没有人知道。这是整个故事里最为奇特的一点——烈三娘的名头那么响,可与这男人有关的一切,所有人却都一无所知。
而现在,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居然就坐在晏兰身边。
……大口吃着烤鸡。
“诶,你。”
烈三娘见晏兰一直走神,便又重复了一下刚刚说的话:“我刚刚说,男人有什么好,女人就该当自强。你说你们这些个为情所困的,自己心里纠结不说,还容易惹上各种麻烦。”
“……当初,为什么离开?”
突然,晏兰问了这样一句话。
烈三娘稍微愣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晏兰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当初,你为什么离开他?”晏兰又问了一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也不仅仅是因为好奇。她觉得烈三娘心中似乎有个结——与那个男人有关。
“……废话真多。”烈三娘没有回答她。当然,这也是晏兰意料之中的结果。
“你不说算了,反正现在是我落在你手里。”晏兰低声咕哝了一句。
“切,要不是你非得抢人家公主的男人,能落得这个下场么?“
话一出,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过转念一想,很快那边的人就会过来接应,她早晚也会知道是谁要绑架她——甚至可能更早就猜到了。
烈三娘此言一出,晏兰终于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果然是沈蕊。
晏兰心中担忧万分,因为烈三娘只是个收钱办事的,这类人一般不会多问什么,只管办事而已。所以,她将事情想简单了,沈蕊抓她,恐怕不是为了自己嫁给傅天祺,而是要利用自己来威胁他,或者以此为由挑起傅天祺和睿王之间的矛盾——
总而言之一句话,南郡这是要搞事情!
“唉。”晏兰叹了一口气。
“后悔了吧?”烈三娘收拾收拾自己吃完的烧鸡,和刚刚在吃之前她先撕下的一大块肉。
“诶,你吃。”
晏兰有些惊讶,原来,她是给她留了的。
其实这个烈三娘,性子并不坏。甚至……若是她没有把她抓到这里来,也许,她会喜欢与她这般性子的姑娘做朋友。
“其实……你这次,不该接这一单的。”晏兰情不自禁说了出来,“南郡沈氏不是那么好惹的,恐怕和你之前的雇主并不一样。
“这么大一单生意,谁不接谁是傻子。”烈三娘凑近晏兰,“我给你把绳子解开,你吃点东西,不许给我耍花样。”
晏兰见她凑近吓了一跳,因为自己刚刚已经偷偷解开了绳子,此时若是被她发现……
不,不行!
晏兰情急之下正在想该怎么遮掩过去,却不料,马上就要碰到她手臂的烈三娘突然停止了动作。
“嘘——”
她示意她噤声。接着,晏兰在烈三娘眼里看到了一丝警惕的神色,甚至还带着几分冰冷残酷。
可这眼神却不是针对晏兰的。
整座破庙里瞬间静了下去。晏兰未曾学过武功,也没有烈三娘那样深厚的内力,所以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果然……”
烈三娘冷哼一声,接着突然对晏兰道:“一会儿你就按我说的做。”
晏兰不明就里,只好先点头应下。
……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以后,一队人将破庙团团包围。
为首的一脚踢开破庙大门,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晏兰抬眼,只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有一道刀疤,看起来狰狞可怖。在他身后,还跟着许多人,似乎都是冲着她来的。
晏兰往后稍微缩了缩身子。
为首的刀疤男人环视一圈,整座破庙里只有晏兰一人,再无第二个人的影子。
“把你绑来的人,你看见没有?”男人开口问她。
晏兰咬着唇,摇了摇头。
“那娘们儿真走了?”
刀疤男皱了皱眉,“算她走运。”
紧接着,他示意身后的其他人一起进来,众人将晏兰围在中央。
“啧啧,可怜了小美人儿……”刀疤男放下手中的刀,“不过你放心,我们一个指头都不会动你。主人说了,留着你,就等于掐住了凌王的脖子……”
说到这里他注意到晏兰的雪颈修长白皙,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想着这是凌王看上的女人,果然不一样。
再往下,丰满的胸脯因急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一时难以自控,刀疤男情不自禁正想伸手去摸她的胸,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狠狠掰住!
“臭男人,还敢占老娘的便宜!”
刀疤男手上吃痛,他奶奶的,怎么没人告诉他,晏家大小姐竟然会武功?!
“嗷!”
“晏兰”稍一用力,刀疤男惨叫一声,手已经差不多要废了。本来他武功不低,奈何放松了警惕,想着晏兰左右不过是个娇弱的官家小姐,谁知道一出手居然这么彪悍!
其他人见状连忙纷纷上来,“晏兰”以一对多,抡起刀疤男当人肉盾牌与其他人厮打起来,顿时整个破庙里乱作一团!
“嗷嗷嗷!老娘拼啦!!!”
……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就是这一日,凌王大婚,即将迎娶晏家的大小姐。
这是皇帝亲旨御赐的婚礼。除此之外,今日同时也是双喜临门——睿王将迎娶来自南郡的沈蕊公主,不但是一段爱情佳话,更能促进二国的友好往来。
在一众队伍前方,骏马之上的人便是凌王。大多时候,京城里的百姓见他骑马从街上走过,都是在他出战的时刻。只有这一次,他褪下了战袍,身穿喜服,即将迎娶他的娇妻。
在他平静的容颜之下,其实早已微起波澜。他心中亦是紧张的,虽然他早已上过战场多次,可是这一次,注定与众不同。
这一路的喧嚣一直持续到凌王府。傅天祺下马,喜轿中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他握住她的手,不知为何,心底却突然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像是——在怀疑盖头下的这个人,真的是她么?
一样的修长白皙,一样的丰盈柔软。
可就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让他感觉不到那种……想握住一辈子的渴望。
苦笑着摇头,他想,也许,应该只是自己过于紧张了罢。
他牵着她的手,缓缓踏进门槛。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她的手心似乎也微有薄汗。似乎……她比他更加紧张?
也是,毕竟她是姑娘,从此便是离开家,将一生的幸福赌在他身上。所以,他更不能负她。
“吉时已到——”
终于,到了这一刻。
“一拜天地——”
洪亮的声音响起,他刚想弯腰拜堂,却突然听见人群中一阵骚乱。
“等一等!”
听到这声音傅天祺的心立刻沉了下去,这是晏兰的声音!
急忙回头,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衣服、身材娇小的女子匆匆跑了进来。似乎是一路跑来太过疲惫,她刚一进门,双腿便有些瘫软地栽倒在了地上。
还好……还好赶上了……
众人正惊愕着,只见一道修长的红色身影飞速地奔到了那女子身边!
“晏兰!”
傅天祺将晏兰横抱起来,而其他人听到这一声称呼都惊呆了!
什么?这人竟是晏家小姐?!那这位新娘子又是谁?!
怀中的晏兰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傅天祺将她抱在怀中,不顾众人的惊愕直接抱着她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这怎么回事?!”
群众一片嘈杂,议论纷纷。原本婚事进行得好好的,结果本该是新娘的人莫名其妙出现,而这个“假”新娘又被晾到了一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有,拜堂还没拜完,新郎直接把新娘抱进洞房了?!
“天祺……”她叫他的名字,“先……别管我……”她从城郊的破庙一路跑过来,此时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城北破庙……快,派人去那边帮忙……”
傅天祺将她又抱得紧了些,“放心。”
边说着,他已经吩咐了陈珏派人前往晏兰所指的破庙。
他将她抱到床上,晏兰感觉腿还是很酸痛,毕竟跑了那么久。她和烈三娘换了衣服,现在也不知烈三娘情况如何了,只怕也陷入了危险当中!
“到底怎么回事?”傅天祺此时还穿着大红的喜服,就和晏兰梦里的一模一样。
晏兰平稳了一下呼吸,“是沈蕊雇烈三娘绑架了我,派她的人今晚在城郊的破庙里接应。可是这次沈蕊派来接应的人,竟然是烈三娘的死对头。她立马反应了过来,沈蕊这是想杀人灭口。所以她放了我走,又易容成我的样子,现在应该是和他们已经交手了。”
晏兰把当时的场面简单和傅天祺陈述了一遍,有些地方为了简洁便一言带过,但他基本上听懂了这是什么个情况。
“居然在大婚上闹……”
傅天祺的眸子很冷,“竟敢破坏本王的婚礼……”
说到这里晏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个新娘子呢?是沈蕊么?”
“沈蕊?”傅天祺眯起眸子,“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她?她不是应该嫁给睿王么?”
显然他并不知道沈蕊喜欢他,不过他很快倒是反应过来,“你是说,大婚新娘被掉包,到时天辰以此为由将事情闹大,再堂而皇之与我作对?”
晏兰神色忧虑,“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傅天祺皱眉,“可是他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哪怕已经拉拢了南郡,可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他似乎是将计划提前了,我却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是他没有考虑到的?
但现在他已经无心去再想其他,他竟然没有保护好晏兰,让她落入了歹人手中,这令他愧疚自责不已!
晏兰似乎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于是抱住了他,“我没事,真的。”
傅天祺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对不起。”
他的心很慌,如果不是沈蕊做得那么绝,非要置烈三娘于死地导致而她的变节,晏兰恐怕就逃不出来,不知会受到多少委屈!
他竟没有考虑到,睿王将计划提前的可能性!
他身为男人,可是却让心爱的女人身处险境!他发誓,这样的事,以后决不能再发生!
他低头吻着她的发丝,声音温柔:“以后,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半步。”接着,眸中又寒光一闪,“我已经派了陈珏过去那边,那些欺负你的人,我必让他们生不如死!”
晏兰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呼吸和心跳的声音。他为她盖好被子,锦被下,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仿佛一下也不愿松开。
“哎呀!”晏兰突然想起,厅堂里还不知怎么样了!
“放心,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人去处理了。”他知道她担心什么,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印下轻柔一吻,“今夜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什么也不用想。我会在这里,一直守着你,看谁再敢对你图谋不轨……”
晏兰哭笑不得,“拜堂拜到一半跑了,怎么你也得亲自过去和宾客说一声吧。”
“不管,我一步都不会离开你。”
“那我随你一同去?”
“不行,你现在身体虚弱劳累,就在这里歇息,哪里也不许走。”傅天祺态度强硬。
晏兰想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成亲毕竟是大事,你又是皇帝亲自下旨赐的婚,事关重大,你还是……”
“傻瓜,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他俯下身,咬着她的耳垂,“我只想看到你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晏兰感觉一阵痒痒的酥麻,顿时俏脸一红,“可是……”
后面的话却被他堵在了口中。
他吻住了她的唇,很轻柔爱怜的吻,一点一点侵占她的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