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榜,顾家便开始准备顾敏的及笄礼。因大同朝是以女子女试的等级来婚配,所以女子及笄礼都是女试放榜后举行,通常有意求娶的适婚男子会过来观礼。如此,可以让双方先看看长相,彼此做到心中有数。
若男子相中,便会遣媒上门提亲。通常求婚者众多,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女方很多时候都是挑花了眼。
顾敏的及笄礼服,顾夫人原本是打算请绫烟阁的人来做。如今顾敏只是丙榜,到时来观礼的只是一些富户,顾夫人便改去绣衣坊请人来给顾敏量身裁衣。
到了六月初十,天刚蒙蒙亮,顾敏就被李嬷嬷叫起了。顾敏对古人的早起真是无语,夏日天亮得早,这会应该五点都不到,顾敏认命地任李嬷嬷把自己全身上下刷洗了个遍。因及笄时要当堂梳妆挽发,所以顾敏仅中衣外着了件白色的长袍,素着脸披散着头发坐在房间里。
及笄礼要在正堂,顾夫人便将正堂东边的一间房收拾了出来,以便顾敏及笄时换衣时所用。卯时初,顾敏出了自己的屋子,到正堂旁边的房间里坐了。来观礼的宾客也陆陆续续的到了。
小厮将来观礼的宾客名单交给了顾涛,顾涛打开来看,果然全是城中的商贾富户,其中韩、余两家顾涛倒是听说过,这两家是京都中有名的富户。韩家经营的是布庄,凌烟阁便是他家的产业;余家也不差,经营的是米行,在大同朝各地有不少分店。不知这两家今日来的是哪位公子,到时得好好瞧瞧,如果人品相貌过得去,倒比其他人家要好上许多。
“笄礼始,全场静。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此,特予正礼明典。成人笄礼开始,奏乐!”赞者唱道,今天主持的赞者是礼部仪制司都事王文昊。
“请赞者入席。”四名有司捧着托盘,托盘上置了冠笄(栉)、盥盆(巾)、香炉等物,分左右站定了。
“有请及笄者父亲和母亲。”顾氏夫妇走上前与王都事互揖见礼,入主位落座。
“请宾客入席。”顾氏夫妇走到正堂门口,将前来观礼的宾客引入正堂,也分左右落座了。
苏佩卿一下了朝便往顾家赶,只是顾家住在外城,离皇宫甚远,待他到了顾家,及笄礼已经开始了。他递了名贴给门口的小厮,小厮不敢怠慢,忙请了他进来。
在宾客中看到苏佩卿,王都事有点惊讶。苏佩卿出身显赫,其父是文定侯,祖母出身靖国公府,与宫中的淑妃是姑侄。
而顾家小姐只是丙女,并不能入嫁公侯世家。
顾老爷更是又惊又喜。先不说苏佩卿的出身,单说他自己本身便是吏部的侍郎,是手握实权的高官,他日入阁拜相也是早晚的事。顾涛是吏部最末微的令史,苏佩卿还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峰。
顾涛在吏部做了十几年的令史,平日里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对待上司同僚恭敬有加,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升官,哪怕是升做都事,也好过这不入流的令史。虽然他勤勉,但顾家在京都毫无根基,当年与他同为令史的人个个都升了职,就只有他还在原地。如果敏儿能嫁入苏家,自己何愁官途不畅?!
“笄礼开始,请笄者出东房。”王文昊盥洗手后就位,顾敏走入了正堂,与王文昊互行了揖礼后,又拜了顾氏夫妇并正宾,然后面向着门口跪坐在草席上。
“请正宾盥手,为将笄者理妆。”
今日的正宾是顾老爷的顶头上司刘明的妻子蒋氏。那日因顾涛,刘明被姜尚书训斥了一顿,心中对顾涛生厌,本不欲让妻子做顾敏的正宾。只是想到那日,苏佩卿对顾涛仿佛是有意偏袒。严惩顾涛,本是皇上的意思,可苏佩卿却大笔一挥,只罚了他半年俸。
刘明想了想,还是应了顾家的邀请。
蒋氏起身,从有司捧的托盘里拿过梳子,将顾敏的头发挽了个双髻,插上簪子。
“笄者适东房。”顾敏跪坐的久了,脚都麻了,只能扶着桌子慢慢地站了起来,跟着蒋氏入了东边的屋子。
蒋氏将顾敏身上的白袍与中衣脱下,给她穿了一件浅红色绣石榴齐胸长裙,外面一件深红色小袖对襟旋袄。穿好了,依旧入正堂。
苏佩卿先是见到顾敏裙角上的石榴,他勾了勾嘴角,然后又见了她胸前露出一小半的圆形雪白,感觉血全往下涌,竟有了反应。他忙稳了下心神,微抖了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顾敏接过蒋氏手中的酒杯,往地上洒了一些,又端至嘴边抿了一口。又对着顾氏夫妇拜了三拜,顾夫人训道:“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顾敏答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说完,又对着顾夫人行了一礼。
顾敏起身,面对着左右观礼宾客各行了一礼,众人皆起身回了一礼。
遂礼成。
苏佩卿因还要回吏部府衙,待礼成后便向顾氏夫妇告辞,匆匆上了马车而去。
顾敏今日被折腾了大半日,几乎累个半死,特别是腿,跪坐了好几个时辰,又酸又痛。一回到自己的屋子,便毫无形象地倒在了床上。
李嬷嬷见了,说道:“小姐已及笄了,可不能这样躺着,太不雅了。况且如今在京都,可不比从前在汀州的时候。”
顾敏有气无力地回道:“好嬷嬷,我快累死了,您就别再挑我的错了。”
“如果被夫人看到了,看怎么罚你。”
“这不是在嬷嬷跟前我才这样嘛。”顾敏撒娇道。
李嬷嬷从小就陪在顾敏身边,两人在汀州相依为命。祖母去世后,几个叔伯见顾涛夫妇不管她,他们也都撂开了手。多亏了李嬷嬷,顾敏才平安地活了下来,两人虽名为主仆,其实情如母女。
李嬷嬷知她今日累坏了,也不忍多说她,上前帮她按了按腿,顾敏舒服地直哼哼。
“小姐可有看到今日坐在左上首的那位公子?”李嬷嬷边按腿边问道。
“没有。”顾敏今日生怕自己出错,哪还顾得上看来的什么人。
“不知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顾敏闻言觉得好笑,道:“嬷嬷怎么知道他是世家大族的公子?”
“他头上束发的是一个玉冠,只有公侯世家方能用玉。普通人家只能用金、银。”说完,恨铁不成钢拿手指戳了下顾敏的额头,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好几遍了吗?怎么老是记不住。”
顾敏确实不记得李嬷嬷有没有说过这件事,在进京的路上,李嬷嬷给她说了说大同朝的风俗人情。以前在汀州,两人忙着挣钱活命,再加上李嬷嬷觉得江州小地方,没必要告诉她这些。
只是顾敏觉得自己并不是大同朝的人,这里的一切她都毫不在意,她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会回到现代。所以,她心里本能地排斥这个世界,觉得一旦融入了这里,便成了这里的人,就再也回不去了。虽然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回得去的。
“老爷,那位头戴玉冠的公子是哪一家的?”正房内,李氏问顾涛。
“那就是文定侯府苏正的公子苏佩卿,乃本部侍郎。”
李氏惊问:“他如何会来?”
“十之**,是看上敏儿了。”
“当真?”李氏闻言喜道,转念一想,收了脸上的喜色,迟疑道:“只是敏儿只是丙榜,是不能嫁入侯府的。”
“这事也不绝对,前朝宫里有一位贵人,还不是以乙女之身入了宫。”
此时的苏佩卿,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