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孙琦见春光明媚,便带了人去城东南的樊王庙踏青。
十来个侍卫骑着马在前面开路,后面第一辆马车里坐了孙琦与儿子苏骐,第二辆车里坐的顾敏和侍女小桃,另有几辆车坐了孙琦的贴身侍女并有头脸的管事婆子,小厮带着东西走在最后。浩浩荡荡一群人出了京都,直往西南的樊王庙而去。
到了樊王庙,孙琦命几个小厢留下,看顾车、马等物,其余人皆去了西侧的雁来台。
雁来台建于京都最高的三峰山上,三峰山上遍种了桃李,东面是明湖,湖两岸种了成排的杨柳。登上雁来台不仅可以将整个三峰山的景色尽收眼底,还能看到不远处的京都城。
孙琦和几个嬷嬷走在最前面,顾敏跟随其后。一行人拾级而上,沿路桃红李白,杨柳依依,游人来往如织。站在雁来台上眺望,漫山遍野的桃花、李花竞相开放,层层叠叠的粉红色,似一团团一片片的红云弥漫在青草绿树间。
好容易寻了个无人的亭子,侍女和小厮将亭内桌凳拭净,摆了些茶酒糕点果子等物。孙琦与顾敏身子娇弱,走了这许久的路,早已经疲累,如今只想在亭子里看看风景便可以了。只是苏骐才四岁的孩子,平日又被看管得严,好容易出来一次,就闹着要去林子里玩。
孙琦被闹得没法,只好命婆子和小厮跟紧了。
“这雁来台的□□,可是京都有名的景色。”孙琦笑道。
“听说是因为这雁来台势高,所以这春光比其他地方来得早。”顾敏接道。
“多亏了夫人,老奴也开开眼界。”刘嬷嬷奉承道。
“只可惜侯爷不能来。要不然一家人聚在一起,赏景品茗,那才惬意。”孙琦微微叹道。
“侯爷虽不能来,但一早嘱咐了奴婢带上您最爱吃的芙蓉糕。”刘嬷嬷说着,拿出一匣子点心:“哝,侯爷的一片心意,夫人快尝尝。”
孙琦脸上飞了一朵红云,笑着拈了一块,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顾敏见苏佩卿与孙琦如此恩爱,心中忍不住一阵刺痛,她涩着声音说道:“夫人在此歇息,我去林子里逛逛。”
“嗯,去吧。你也难得出来一趟,是得好好地玩玩才行。”
顾敏起身,和小桃一块出了亭子,走进桃花林里。
桃花一簇簇在枝头开得热闹,满眼的姹紫嫣红,春风柔柔地拂过脸颊,娇嫩的花瓣被风吹落,纷纷扬扬漫无边际,只是这春光明媚却驱不散心中的悲凉。
孙琦见顾敏站在桃树下,风将她的头发、衣裙吹起,身边的桃花竟被她衬得黯然失色,她紧了紧握着的手帕。
“敏夫人好颜色,这满山的桃花竟都被生生比下去了。”孙琦调整了面上的表情,尽量平静地说道。
“夫人,有些话本不该我说的。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下夫人,”刘嬷嬷低声说道:“夫人还是要提防着些敏夫人。”
“这半年多侯爷从未去过栖嫣阁,嬷嬷多虑了。”孙琦也低声说道。
“夫人,这男人没有不喜欢好颜色的。如今侯爷虽然对她冷淡,但日久天长的相处,难保侯爷不动心。侯爷以前对她…夫人可别忘了。”
孙琦如何能忘?!当年顾敏引得苏佩卿几欲发狂,自己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子与别的女子定亲,晚上在被窝里偷偷流了多少泪,在京都的小姐们中受过多少人的讥笑。
孙嬷嬷见了孙琦的脸色,继续说道:“虽然侯爷表面上对敏夫人不闻不问,但是,我听我那儿子说,侯爷好几次向身边的小厮问起过敏夫人。”
“当真?”孙琦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慌乱,忙问道。
“千真万确。我那儿子与侯爷身边的莫书、弄墨要好,这话是他们说的。”
孙琦正待细问,只见一个小厮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惊慌地说道:“夫人,大公子掉到湖里。”
孙琦惊跳起来,眼前一阵晕眩,身边的刘娘娘忙伸手扶住,孙琦忍住头晕,问道:“在何处?快带路。”
小厮忙在前面带路,孙琦和刘嬷嬷等一众人急慌慌地往湖边走去。孙琦好几次差点摔倒,亏得身边的刘嬷嬷和侍女扶住了。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湖边,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一个男子抱着浑身是水的苏骐。
孙琦大叫一声:“儿啊——”众人见了她,忙让出了位置。
孙琦见苏骐紧闭着双眼,小脸苍白,心疼地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唤道:“骐儿,骐儿,是娘,快醒醒…”过了一会,苏骐慢慢张开了眼睛,见了孙琦,哭着叫了一声“娘——”孙琦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这位夫人,令公子虽然已醒,还是先要赶紧将湿衣服换了,再看下大夫为好。”刚刚抱着苏骐的那位男子说道。
“夫人,就是这位公子救了小公子。”一旁的小厮说道。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孙琦流着泪一个劲地道谢。
那男子连呼不敢当。
旁边刘嬷嬷见孙琦只顾着抱着苏骐哭,便问道:“不知恩公贵姓,府上何处?来日家主必亲自登门道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那男子说完,转身而走。
孙琦也顾不得派人去追,忙抱了苏骐下了山,寻到自家的车,一行人匆匆地往城内而去。
回到了侯府,孙琦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诊了脉后说并无大碍,开了几贴压惊驱寒的药。
苏佩卿闻讯,也急忙赶回了家。见儿子好好地躺在床上喝药,方松了一口气。
孙琦哭得泪人儿一般,见了他一个劲地说:“侯爷,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没有亲自看着骐儿…”苏佩卿忙搂了她安慰,又下令将今天跟着苏骐的人全都发落至杂役间做苦工。
苏佩卿夫妇一直守着苏骐,等他睡着了,夫妻俩才回了房。
第二日一早,孙琦伺侯了苏佩卿梳洗穿戴了,送他出了二门,这才转身回了房。
“说吧,什么事?”孙琦坐下,冲着刘嬷嬷问道。
一大早,她见刘嬷嬷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因着苏佩卿在不好说,特意等苏佩卿出了门,她才问刘嬷嬷。
刘嬷嬷让屋内侍候的人出去了,又关了门,这才在孙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人没回来?”孙琦听完,惊讶地问道。
“是。老奴悄悄地问过,确实是没回来。当时小公子落水,急急忙忙的也没顾得上敏夫人。”
孙琦忙站起来,抬脚准备派人去找。刘嬷嬷忙按住她的手,问道:“夫人可是要派人去找敏夫人?”
“她一个女子,在外一整夜了,还不知会碰上什么,得赶紧派人去找。”孙琦急道。
“夫人且慢。”刘嬷嬷说道:“敏夫人年轻貌美,又有太后照佛,倘若他日她生个一儿半女的,难保不会危及到您和两位公子。”刘嬷嬷阴沉沉说道:“夫人不若趁此机会,除了这个心腹大患。”
孙琦听了刘嬷嬷的话,被惊了半晌。后来静下来想了想,说道:“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未必无人察觉,倘若被侯爷知晓,只怕是一桩祸事。”
“敏夫人在这府中深居简出,府中侍从无人在意。我们只要等多两日,到时再告诉侯爷,那时敏夫人多半已经…知道敏夫人不见了的,就只有今早去栖嫣阁送早饭的小厮瑞儿。瑞儿一早就看上了夫人身边的红云,夫人只须将红云许配与他,再远远地打发他至庄子上,如此一来必无人知晓。”
两人商议好了,便当不知晓顾敏不见了,照以往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