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涛夫妇正在书房内看官媒送过来的碟文,兴儿突然闯进来气喘吁吁地说:“老爷,有传旨官来传旨!”
顾涛和顾夫人听了,唬得脸上变色,不知是福是祸。两人急忙整衣而出,将中门大开,迎了传旨官入正堂。
传旨官站在大常正中,扫了一眼堂中,说道:“请顾主事将令千金请来。”
顾涛心里一惊,莫非这圣旨与敏儿有关?
顾敏听到小厮说有人来传旨,还让自己去接旨,心里也疑惑不解。
传旨官见顾敏跪到了堂下,这才展开圣旨念道:“…吏部左司主事顾涛之女顾敏,贤良淑德,品貌出众。今有永隆长公主之子高祁,年一十八,正当婚配。特将汝许配高祁为妻,令高顾两家择良辰完婚…”
顾涛和顾夫人见是赐婚的圣旨,喜得什么似地,忙叩头谢了恩准备伸出手去接旨。
“且慢!”顾敏突然开口道。
堂内的人皆一愣,顾敏继续说道:“小女子已有意中人,不能嫁予高公子。”
顾涛夫妇一听,惊得魂飞魄散。顾夫人忙扯住顾敏,顾涛笑着拱手道:“大人请见谅,小女见皇上赐婚,定是欢喜的糊涂了。”
“父亲,女儿不想嫁入高家。”
“敏儿,敏儿,有何事以后再说,这会儿可千万不能犯糊涂。”顾夫人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拉着顾敏小声劝道。
那传旨官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有心想赶紧将圣旨递给顾涛,自己好回宫覆命。只是见顾敏态度坚决,怕到时候事情闹到皇帝那儿,皇帝更加怪罪。他想了一想,倒不如直说顾家抗旨,自己顶多落个办事不力,挨一顿训斥了事。
传旨官冷笑道:“圣旨岂容尔等儿戏!既然顾小姐抗旨不遵,本官只好回宫照实禀告皇上。”说完,将圣旨一收,抬脚便走。
顾涛忙跟着脚追了上去,一个劲地作揖陪罪,又递出一包银子。传旨官不理不闻,径直出了门骑马而去。
顾涛回到正堂,喝令顾敏跪下,抽出杖条要打她。顾敏自知今日之事必定会连累顾家,心里愧疚,跪着生生挨了几杖。
顾夫人忙上前拦住,哭着说道:“老爷,现在打她又有何用,赶紧想个法子呀!”
“抗旨不遵是大罪,说不定是要抄家灭族的!能有何办法!?”顾涛丢下手里的杖条,急得直捶桌:“你赶紧让顾斓他们三兄弟带着儿媳妇出去避避!”
顾敏被锁在自己屋子里不许出入,顾夫人让三个儿子收拾了细软避了出去,对外只说是去探亲。
庆丰帝听传旨官回禀顾家抗旨,先是惊愕,后来又有些恼怒。他自二十五岁时登基,到如今已有三十年,还从未有人违逆圣旨。这顾敏小小一个六品官之女,倒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敢抗旨!想到这里,庆丰帝又有些软佩她的勇气。只是君无戏言,倒不能轻轻松松地放过顾家。
第二日早朝上,有御史参顾涛目无君上,抗旨不遵。
顾涛是六品官,并无上朝的资格,庆丰帝让人去吏部传他。吏部就在皇宫外的御街上,离得并不远,没多久,顾涛便跪在了朝堂上。
“顾涛,有御史参你目无君上,抗旨不遵,你可认罪?”庆丰帝坐在龙椅上,肃着脸问道。
顾涛低头看着御阶上那金龙张舞着爪子,目如铜铃,像是要将他吞下去般。他跪在地上,抖缩着身体答道:“微臣…知罪!”
“嗯。你为何要抗旨?”
“回皇上,小女说她已有意中人,不愿嫁入公主府。”
“令媛意中人是何人?”
“回皇上,微臣不知。”
“嗯,”庆丰帝沉吟了下,吩咐道:“传顾敏。”
内侍骑了马去顾家传令,半个时辰后顾敏也跪在了堂上。
“你抗旨不遵,可知罪?”庆丰帝问道。
“知罪!”
“为何抗旨?”
“小女子已有意中人。”
“是何人?”
顾敏抿了抿唇,不答。
“为何不答?莫非是你凭空捏造的?”庆丰帝见她不答,沉着脸问道。
殿内百官皆缩着脖子,垂首屏气站着,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回皇上,小女子的意中人是文定侯府的公子苏佩卿。”
苏佩卿去了京西北路黄、舒、光三州课考,未在朝中。殿内众人都看向站在左上首的苏正。
“禀皇上,犬子与太平侯府孙小姐正在议亲,已遣了官媒送去了犬子的碟文,请皇上明察。”苏正出列说道。
顾敏闻言蓦地抬头看着苏正,眼神哀哀欲绝。
庆丰帝看着太平侯孙榕,孙榕也出列说道:“确有此事。”
“顾小姐可听到了?苏侍郎将与孙小姐定亲,顾小姐还是另觅良人吧!”庆丰帝说道。
“皇上,小女子非他不嫁!”顾敏擦了擦脸上的泪,坚定地说道。
庆丰帝听了这话,勾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回忆,倒怜悯起顾敏来,他说道:“女子若不嫁人,过了二十二岁就得入女馆。难道顾小姐宁愿入女馆?”
顾敏低了头,自她重生后,唯一的念想便是弥补上一世的缺憾,嫁与苏佩卿为妻。是以她日日夜夜习女课,为的就是能在女试时能入甲乙榜,能配得上他。只是重生以后,许多的事都已经变了。
顾敏有些心灰意冷,她无力地说道:“总之,小女子绝不会嫁与旁人。至于入女馆,左右还有好几年,等到那一日再说。皇上,抗旨是小女子一人所为,与小女子的父母无关,皇上要罚就罚小女子。”说完,连叩了几个头。
庆丰帝感念顾敏痴情,不忍怪罪。只是如果不做任何惩处,只怕他日有人效仿。他想了想,说道:“顾敏抗旨不遵,降为丙女!顾涛教女不严,官降一级,罚俸三年!”
顾涛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未想到只降官罚俸,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忙叩头谢恩。
回到家中,顾涛翻出《女诫》、《女则》,将顾敏关在房里,让她抄写。顾夫人见事情平息,忙托人送信给顾斓几人,让他们回京。
顾家抗旨不遵,顾敏朝堂上宣称非苏佩卿不嫁,在京都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有赞顾敏忠贞的,有骂顾敏孟浪的…众人皆颂皇帝仁慈,皇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