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正是玫瑰绽放的季节。崔大鹏尤其喜爱玫瑰,在前院有一片玫瑰园。何晴路曾吐槽这一园不过是嫁接后的月季。
崔大鹏却笑她年轻,不懂这破碎的血色浪漫。
午饭前,宋鹤望依言而来。
何晴路正在玫瑰园修剪枝叶,顺道捉捉虫子。花王阿好伯在一旁指导,同样是崔家人,眼前的小少姐却平易近人又喜爱花草树木。阿好伯觉得小少姐更适合当崔家主人,一家之主最要紧是有宽厚的胸怀,懂得友爱自己,也懂得友爱别人。
宋鹤望绕过几丛矮侧柏,张眼却见一堆正盛开粉色的龙沙宝石里有一名少女正半脆在花间,他上前几步,发现了佳人正在修剪花枝,神情专注,仿佛对待什么珍品。
净之向来不喜拈花惹草,只喜欢古物和颜料。
眼前的少女发丝已经挽起,露出雪白的脖子,那过于苍白的脸儿也因阳光泛着绯红,整个人充满了生气。
何晴路一转头见宋鹤望直直地盯人,目光存着灼人的温度。不等她说话,他已大步走近,闻得那淡淡的花香。
何晴路只好起身,打招呼:“宋先生!”
“晴路,这是什么品种的玫瑰?”花朵的外围泛白,中心却是胭脂色,花大又洁,正如一名纯洁的少女带着青涩又悄悄地绽放妩媚。
“世人喜欢玫瑰的意义,却不知都是嫁接的月季。这些没意思的含意又能证明什么呢?送玫瑰就是爱情吗?那么送朵□□就是上坟,或许是因怕你干燥让你润润喉咙罢了!花的意义不是由人所赐予的,它们为自己绽放着美丽,不是为了人类。”
“这是月季?!”
何晴路点头答道:“龙沙宝石。”随手修剪下一枝递给宋鹤望。
宋鹤望高兴地接下,此花淡雅又古典,与送花人无异。
“晴路,你继续修花枝,一边陪我聊聊吧!”宋鹤望补充道:“今日工作量大,恐怕无法久留。”他直到下车前还一直在批改文件,每日挤出时间来看她,并不是容易的事,但他甘之如饴。
仿佛何晴路活着,宋净之也会活着。
见何晴路没有拒绝,他嗅着花香问:“晴路最喜欢什么花?”
“茶花。”
好的,他记下了。“那喜欢的颜色呢?”
“都喜欢,除了红色。”
“为什么?”
将眼前的杂枝剪去,何晴路想了想答:“因为像血。小时候上医院总会看见各种病人。血淋淋的样子觉得很恐怖。”
“为什么总上医院?身体不好?”何晴路的话让他想起以前背着宋净之跑医院的情景。夜晚的医院总是阴深深,像是随时会冒出一对无形的大手将净之抓走。
“小时候身体不大好。后来跟师傅练了武功,身体才慢慢好了!”其实何晴路打出生,身体就不好,幸好后来碰到一名老中医悉心为她调理身体,又劝崔小莺让她习武强身,她这才机会拜入师傅门下。
何晴路边说边抓住一枝横枝,宋鹤望从后轻轻抱住她。“医院那股消毒水的气味很让人讨厌!你一定很疼吧!晴路,针口虽少,但小晴路一定会觉得疼吧!”
何晴路低头看着胸前交缠的手臂,后背靠着温厚的胸膛,传来一阵阵温热,让她微凉的体温瞬间充满暖意。
因为她不爱哭,连母亲也不问她。
疼不疼呀晴路?
她没有甩开他,只因他说了这一句话话。她从小时候很渴望的话语。
一会后,宋鹤望拿着那朵龙沙宝石匆忙地离开了崔家。他不知道正因他充满怜爱的举动,却让暴风直卷向何晴路。
脱掉棉手套,何晴路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正准备去吃午饭。
倏地,有人将她扯进月季花丛中。
她没有害怕,小手轻推着那熟悉的胸膛问:“怎么了大叶?”叶祠的脸隐在花叶间,令她看不清,却明显感受到他压抑的怒火。
“……没事。唤你去吃饭!饿了吧!”叶祠将小路同学拉起身,偏首不看她,直往前走。不管何晴路在后头唤他,他也不回头。直到何晴路到了饭厅,见他一脸淡定,着实看不出刚刚的火气从何而来。
想到晚上那一场……何晴路也没有心情顾及朋友反常的情绪。
果然午饭后不久,崔管家便领着她到了一间小厅,小厅里早有人等着她。化妆的,弄头发,服饰十来人,各人全都围着她转。
她垂下脸,忍耐着这一切。
今晚的这场好戏要隆重登场,总得要配些零件。她抿紧嘴唇,假装自己是个人偶,任人装扮。
五点二十分,历时三小时又四十分钟,终于将崔家这位小少姐打扮妥当了。在场的人员见到自己的成品都不由发出惊叹。
虽然说崔家的底子好,她们都不由地称赞自己的技术和搭配。
清汤挂脸时像个人偶娃娃。现下却如一名精灵,迷惑着世人。崔管家将人送上了车,都不由地佩服,果然是人靠衣装啊!
好好装扮一下,竟不输崔家人。
这小少姐果然不简单啊!
四十分后,何晴路到了西区一间高雅的法国餐厅。司机大叔领着她入了餐厅,安排好她的位置,便离开了。
短短的三分钟路程,沿路探索的目光不断。她向来是视而不见,但总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又喜自称是勇士的男人,上前冲锋陷阵。
刚坐定,对座便有一位西装男士假装随意地坐下。
何晴路抬首,那男士脸庞白净,不像是施家人。
男士满怀自信地笑道:“小姐,一个人?”
“不是。”
男士将名片递给何晴路边说:“……呃,那就失礼!请问小姐姓贵?”
何晴路没有接过,冷冷地答:“既然失礼了,麻烦请离开。”男士一脸尴尬,在桌上留下名片,夹着尾马逃走了!
约十分钟后,一道高瘦的身影大步走来,拉开椅子坐下。瞥见桌上散放着约七、八张名片,扫一眼,其中有两位还是他的旧识。
这些人为什么将留名片留在这?
抬头瞅了一眼,坐在对座的女士,施小浪像是被啥吓到了,微张嘴巴。眼前的女子肤色白净,一身浅黄色的缎面长裙,长发绾起,露出那心型的小脸,薄施脂粉,那眼那鼻那唇精致如手工制作的娃娃,令人惊叹这美轮美奂的手艺。
女子像一名清丽脱俗的仙子般坐在对面,如一幅山水画般,带着朦胧的诗意,不似在人间。
施小浪忍住上前去触碰那虚幻的景像,他听到自己从未有过声线问眼前的仙子:“何晴路?!”
“你是?”
眼前的青年肤色健康,很高又瘦,脸相清秀,不像爱蓄胡子的施家人。
“施家十七,施小浪。”这时他忽然明白了桌面上为何留下这么多男性名片。
对于这次约会的对像,他是第三位候选人。前两位一位说他吃坏了肚子在医院,一位说他伤了手躺在家里养伤。
施家男儿被逼婚是家常便饭,常常十八般武艺都使上,方能逃脱。
这回相亲活动是施五叔策划,施家大当家拍版主导。
虽然是为了救宋净之,但毕竟是骗婚又骗人,施家男儿乃铁骨铮铮的男儿汉,不懂那些坑蒙拐骗偷的行径,宁愿流血流汗,也不愿用一生的婚姻蒙骗女人。其中十四哥为人忠厚老实,十八弟狡诈如狸。端着不同因由,皆选择不出场,刚好他闲赋在家,被五叔逮住,无奈之下只好让他粉墨登场。
这一场戏,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写好剧本了。先是闲聊,饭吃饱了,说再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是说崔家人光长一张脸,出门不喜欢带大脑!眼前的女生一扫崔家人的艳丽,清雅却又显得冷酷,一看便和任你烧光大脑细胞也末必搞定的人物。
施小浪心想,我不过是施家怪人当中最普通平凡的一枚。这仙女不适合他啦,他正考虑要不要打通电话给十八弟这只小狐狸来处理。
轻点头,何晴路说:“初次见面,你好!”
“你好!你好!”
九点三十分,客厅的挂钟布谷鸟推开小窗叫了一声。
“布谷!”
何晴路刚穿过客厅,挽起厚重的裙摆。她动作轻盈,如一只小粉蝶,翩翩起步,一会便到了自己房间的走廊,却在离目的地仅十来步的距离便被人捕获。
被人扯进暗角,只有月色透过玻璃窗轻轻打在木地板上。
看不清来人的脸,后背抵着墙,被一双粗壮的手臂圈住自己的纤腰,额头抵着一堵硬邦邦的肉墙,火似般的热源突然侵入。
何晴路忍耐着炎热,挣扎地抬起头,微张嘴巴正想说什么——一道热气往她的小脸压制,唇瓣被堵住,陌生的气息充斥着她的口腔,津液纠缠着……
她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巨大的心跳声不太规律的跳动。几秒后,她开始挣扎……来人不但手脚并用扣住了她所有的行动,又利用墙壁优势,总之何晴路避无可避,任人缠绵,口舌交缠……也不知过了多久,来人仿佛经历一场战争,轻轻地圈住她的纤腰,重重地埋首于她的颈窝,吐着急促不稳的呼吸。
何晴路怒火已升至顶点,趁着来人放松之际,不顾自己双腿悬空,她一个挺身,挣脱来人的怀抱。人还在跌落之势,强行伸出手甩了对方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又响又亮,可见她的愤怒。
来人站稳身体,握紧拳头,脸被打得偏向另一边,看不到他此时的神色。只听得他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响起:“我不道歉!”
他已经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情,不想再隐藏对她的爱。
嘴唇,既肿又麻,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愤愤地擦拭着发麻的嘴唇,何晴路看着那高壮的身子直直下了楼。她靠着墙壁,无力地滑坐在地板,动了动嘴唇,久久才喃喃吐出一句:“大叶!你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