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馨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她记忆中的三年前。
那个时候，电磁脉冲并没有来得这么早。她在愤怒中解决杀死梁婷婷的丧尸，甚至还有空余对着梁婷婷的尸体发了一段时间的呆。直到她独自驾车逃到了高速公路上的时候，电磁脉冲才来临。一场车祸之后，她被路上的其他人救起，结伴走到了数公里外的高速公路服务区。
这个特别的时期里，人们对公权力机构依然保持着很大的依赖心理，甚至因为处于前所未有的灾难之中，这一份依赖性比平时更为严重。
她明明解决过一只丧尸，甚至可能是整个服务区中唯一有面对丧尸的经验的人。却因为穿着制服的人们站出来了，便心安理得地蜷缩在人群里，目送着那些穿着制服的背影孤单地去送死。
服务区的结局如同末世初期的大多数地方一样。零星的丧尸感染完了站出来的人后，毫不间歇地扑向了畏缩的人群。除了红馨以外，只有几个人苟活下来。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在那儿的话，她当然不可能像一只待宰羔羊一样。但是她终于想起来，那个时候她也是和眼前的人们一样，蜷缩在穿着制服的身影背后。
她的思维不由自主地把眼前的人们和那个记忆中的服务区重叠。不管眼前的人再怎么吵吵嚷嚷，离开的事实都不会改变。当自己以及龚恒这些人走了之后，这帮家伙们又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当其中的多少人变成丧尸之后，剩下来的人们才能适应眼前的末世？
“如果当时有人能够引导自己的话。”
“也许我能做点什么……”
红馨沉吟半晌，这两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生起来之后就不断地盘旋放大。她已经给梁婷婷身上装备上了轻薄坚韧的塑料瓶剖片，而她自己的身上也用书本包裹出了最低限度的护具。其他人的准备也都或多或少地完成。
红馨把包裹着一本厚实红色封皮书本的左手举到了那名强壮青年的眼前。
“喂，你咬一口试试看。”
“什么？”那名青年楞了一下，不明就里地看着红馨。
“人类扁平的面孔和难以张大的嘴并不利于啃咬，又短又平的牙齿甚至连厚一点的布料都难以咬穿。丧尸的躯体也是人类的。它们并没有奇怪的变异，人类咬不动的东西，它们同样也咬不动。”红馨收回手臂，她从地上捡起了一本书和笔，翻开空白较多的地方飞快地书写起来。
“跟电影里的差不多，它们的要害在大脑，破坏脑组织它们就会彻底死亡。它们会因为噪声而聚集起来，人类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便会追赶，你躲起来之后，它们会顺着惯性继续前进一会，但是当彻底看不见之后，它们就会像下面那几个丧尸一样，漫无目的地徘徊，直到下一个能吸引它们的东西出现。”红馨一边说，一边把内容记录到书本上，“如果看到红黑色的手指，那就要当心，一般来说那是丧尸的手指皮肤破损和指甲剥离造成的，被那样的手指抓破皮肤的话，也会造成感染。”
强壮青年挠挠头，“你对我说这些干嘛？”
“我不是针对你，我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红馨匆匆写完最后一个字，把书本塞到强壮青年的怀里，“别浪费了你这身肌肉，你长得这么壮总不至于是为了变成丧尸之后更好地来狩猎我们吧。”
“说这么多没屁用，我们没有武器。”强壮青年摇摇头。
“呵。”红馨嗤笑一声，“给你枪你就会用了吗？我怕到时候你第一枪就把自己的蛋蛋给崩了。到时候子弹打完了，面对被枪声吸引过来的丧尸，你是不是要抱头等死？这里这么大的一栋居民楼，总能找到更好的武器，有时间你们做一面塔盾一把九环金背大砍刀出来都行。”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跟丧尸肉搏？”壮硕青年也嗤笑了一声。
“不信的话，就好好看着我吧。看看我一个小女生怎么用螺丝刀解决下面那四个丧尸。”红馨活动活动手脚，用一块干燥的毛巾不断地擦拭双手和长柄螺丝刀的握把。话说完，红馨突然就往前奔跑，强壮青年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红馨抓住时机，从露出的空隙间钻过去。
“她想干什么？”
“她要下楼！”
“快拦住她——”
“哐当。”铁门被推开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完了，警察呢，你们赶快去关上门。”
“快把柜子推下去，堵住楼梯，别让它们上来！”
梁婷婷愣了数秒，回过神来之后却毫不犹豫地从人缝里面钻过去，也顺着楼梯往下跑。
“怎么又下去一个？”狭窄的通道里面人群像是炸了锅一样，乱糟糟地挤成一团，龚恒等人慌忙拔出武器，艰难地在人堆里往前挤，但一时间根本挤不到楼梯前。
门口那摊血液已经蔓延的很广，红馨干脆踏在了上面，一步一个血印子地走出门外。她对着空地上那几名已经注意过来的丧尸扬起了下巴：“嘿，还是你们亲切点。”
她提起背包，将背包当做盾牌一样挡在身前。右手握着从公寓里带出来的那把长柄螺丝刀，抬手齐肩弓起手臂，十字的金属尖端在眼侧随着肌肉的颤动而微微颤抖。
丧尸一共有四个，分散的很开。
最近的一只丧尸在3秒的奔跑之后抵达红馨的面前，直来直往的冲锋被红馨伸直手臂举起的背包挡住。冲击感传来的那一瞬间，红馨手中的螺丝刀也同时突刺。丧尸冲锋的势头让红馨手中的螺丝刀轻松地戳了进去，尖端刺穿了稍有弹性的眼球，突破了其后几片骨瓣，插进了早已布满病毒的脑浆子里面。
红馨并未就此停手，她转动手腕，让螺丝刀在里面狂野地搅动了一圈。彻底把丧尸布满病毒的大脑搅成一锅粥之后，她才往后退了一步，任由丧尸的尸体倒下。
然后重新摆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姿势，面对接踵而来的另外一只丧尸。
第二只丧尸体重有点超标，以红馨现在的体重加上身上的背包的重量依然被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在她往后退的过程中，螺丝刀就已经顺利抵捅进了丧尸的眼眶。
“最后两只靠在一起了，有点麻烦，还好有这本书。”红馨稍稍转动左手的手腕，书本很厚实，与她的手臂也缠绕的很牢固。她估算了一下距离，拎着背包甩了一圈，朝着其中一只丧尸的脚边扔过去。
书包准确地集中了那只丧尸的膝盖。
膝盖中包的丧尸跌倒在地，与另一只丧尸拉开了距离。
仅仅依靠一把螺丝刀和简略的护臂对付丧尸，这对于在末世里浪了三年多的红馨来说算不得有多困难。更何况这些崭新的丧尸手指都干干净净的，她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担心被挠伤。她将手臂横起来，厚实的红色书本给她带来充实的安全感。疯狂奔跑的丧尸甩开仿佛脱臼一般的血盆大口，喉咙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嚯嚯声，它伸直双臂在前，身体前倾得几乎要跌倒一般。
丧尸伸直的爪子几乎要触碰到红馨的时候，她突然低下身子，早已蓄势待发的双腿往前弹跳了一步，整个人闯进丧尸的怀中。丧尸的爪子略过她的头顶，胸口被红馨左手顶住。
虽然动作上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了，但是在力量上，这具身体还是差了许多。红馨预想中的将丧尸顶翻在地并没能实现，不过并不妨碍她迅速地转变原先的动作。她手臂往上抬高，将螺丝刀扎进丧尸的眼眶。
手腕转动一圈，身后的铁门处突然传来响动，红馨隐约听到了梁婷婷熟悉的嗓音和脚步踏过尸体的水声。
轻盈的脚步背后接连传来了沉稳的步伐，应该还有别人。红馨脚步轻快地跳开，放开丧尸的尸体，她余光看到，一抹迷彩绿的身影跟在一个轻飘飘的女孩子后面。
红馨也没明白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她只是本能地估算出那抹迷彩绿的枪口弹道，直接挡在了他与最后一个丧尸之间。
格挡，刺破，搅拌，抽出，后退。
曾经在记忆里重复了无数遍的动作，如今正在强迫这具三年前的身体记住。
丧尸倒下之后耳边只剩下自己喘息的声音。梁婷婷的脚步在身后几米的地方停止了，红馨没有回头，她低下身子，用丧尸身上的衣服擦拭螺丝刀上奇怪的液体和固体。红馨分了一个眼神打量这位末世第一天的丧尸，它是个挺年轻的小姑娘，留着清爽的马尾，纤细的脖子上有一个占据了大半脖颈的齿印，皮肉翻卷开，流出来的红黑色血液早已干涸，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也早已被染成了肮脏的颜色。
她漂亮的双眸一边被红馨扎了个血窟窿，另一边的瞳孔上覆盖着一层像是膜一样的细密白色纤维。
“真漂亮，闻起来也没那么恶心……”
红馨对着尸体低声念叨了几句后，收回目光，站直身体。短暂的剧烈运动过后，额头一层细细的汗珠在秋日的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空旷的空地四周竖立的高达居民楼让红馨想起了另一个文明里的古老斗兽场，她像是获得角斗胜利的角斗士一般，正在接受一双双眼睛的注视。
她抬起头，只见二楼楼道的窗口处贴满了一个个身影，那名强壮的青年也在其中。
看到了吗，你们不必那么害怕，丧尸是不会防御的，它们只会傻乎乎的向前冲，杀丧尸比杀人简单多了。
红馨张了张口，想对那些不安的眼睛说点什么，但终于还是放弃了。她转过头朝身后的人笑了笑，梁婷婷终于忍不住抱了上去。红馨高举着双手，任由她但心地扑在自己胸前，“好啦好啦，我们走吧。他们的未来……但愿他们都能活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