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锋利刀锋在距离俞枫临脖子的地方画了一圈。
沈沐里呼吸声明显加重了,手臂开始颤抖起来,巨大的压迫感,让她无法下手。
她也没有注意到俞枫临的睫毛开始颤动,呼吸声渐渐消失,宛如耶稣底下等待着审判的囚犯。
静了十几秒的时间,对于沈沐里来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她闭上了眼睛,汗水的感受让她的眼眸难受无比。
从开始动手到最后刀锋上面开始流出大量血液,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沈沐里蓦然睁开眼睛,吃惊地看着男人徒手抓住了匕首。
“我没有想到……”俞枫临的呼吸声慢慢沉重起来,沈沐里不幸陷入了他的眼睛,他的黑色眸子像黑洞一般吞噬了她刚才所有的情绪。
俞枫临有些讽刺地勾起了嘴唇,语气如风管琴一般低沉:“你居然这么傻。”
匕首的方向,是正对着沈沐里的心脏的,作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她的角度不会有一丝差别,一次插入等于打碎易碎的玻璃瓶。
沈沐里只觉得俞枫临手上的鲜血比太阳的光芒还要刺眼,反应过来时立刻扔掉了匕首,上前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腕。
“怎么样,疼不疼?”沈沐里皱紧了眉头看着他手上一道长长,心疼得几乎让她落泪。
俞枫临反而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甩开了她的手,血液也被撒到了洁白的床单上面,一滴一滴,渲染开了一朵一朵鲜红的玫瑰。
“疼不疼,和你有关?”俞枫临轻轻说,背着沈沐里,昏暗的室内,只能借助月光才能勉强看见俞枫临的背影,站的很直,那样孤独的模样,她的心又开始疼了。
俞枫临慢慢起身,沈沐里立刻跟了过去,拉住他的手臂,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不容刻缓:“俞枫临你要去哪里?我来给你包扎!”
他轻轻嗤笑一声,另一只手轻轻推了沈沐里一把,沈沐里居然不胜重力地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但是从地面传来的冰冷感,完全没有面前这个男人给予的多。
俞枫临就在沈沐里面前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放在卧室门的手把上面轻轻打开了门,走出去关上门之前,只给沈沐里留下一句话:
“沈沐里,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傻。”
而沈沐里的目光里,一直是那只缓缓流血的手,血滴慢慢滴在地板上面,顺着俞枫临的脚步前进。
“俞枫临!”沈沐里突然疯了一般想要冲出去,却被俞枫临关上的门撞了回来,再次跌落在地上。她突然觉得今天晚上的风好冷啊,冷得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
她很少哭,长大之后,几乎从来没有哭过。当她跌落在地上完全站不起来,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和俞枫临流出的血液一同消失了。
她觉得疼,可是不知道怎么止疼。
第二天是大晴天,火红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上面,底下的植物被热得抬不起头来。
前线的人传来了电报,沈沐里是偷偷渡进基地里的,她是想看看俞枫临会不会在这里,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语气沉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边传电报过来,c国已经开始进攻了,就在哈特大街前面不远处的山丘,那里布满了他们的人。有枪,m16和fnc,人数不下三百人。”
沈沐里的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面,才能隐隐约约听见他的声音,即使不用看,也可以想象到大家此刻的表情多么地沉重。
但她立刻想到,俞枫临应该是不在里面的,不然不可能这么久了都不开口说一句话。沈沐里已经准备回去了,再去其他地方看看,也许俞枫临已经回到了卧室里面休息。
她一回头,就撞到了一个男人坚硬的胸膛。俞枫临扫视了她一眼,就打开门。沈沐里注意到她手上的白色绷带,悬着的心立刻掉了下去。
“俞枫临。”沈沐里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抓住了他。
她没想到俞枫临会是这样若无其事的模样,说她狠也好,骂她没良心也罢。可是俞枫临不说话,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他的眼睛甚至不愿意看她。
“有事吗?”俞枫临淡淡地说。
沈沐里的千言万语,一瞬间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
她没有注意到,她在林慕白的失望与惩罚,和俞枫临的原谅的两个选择里面,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后者。
沈沐里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面的人长久地没有说话,就在沈沐里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传来他淡淡的声音:“要一起进去看看吗?”
沈沐里抬起头,俞枫临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她立刻答应了。
不算大的房间里面,没有窗户,正中点着一盏灯,灯光很亮,至少可以填满整间屋子。两旁的人围着房间唯一的长方形红木桌子坐下,只有那个读电报的男人站着,众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色彩,看见俞枫临进来了,好像放松了许多。
“俞首长。”站着的男人叫他,好像看见一丝希望一般。
俞枫临从鼻腔里面化出一个声音,算是应了,然后坐在了桌子窄的那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仿佛这一切都是在他预料之中的。
沈沐里四处看了看,大家对她的到来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她便跟着俞枫临,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
俞枫临首先阅读了整份电报,手指放在桌子上面,不住地敲着,他的声音听上去清冷好听,不紧不慢。
他说完后,大家依然保持着安静。俞枫临对着沈沐里,似笑非笑:“怎么样?你觉得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或者不恰的地方吗?”
只见沈沐里几乎是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撞进俞枫临深邃的眼神,差点被那一片漆黑所吞噬。
沈沐里移开了目光,轻生开口:“我总觉得,有个地方,如果改动一下会更好。他们是和我们交战许多次的国家,也不弱,这些方案必然是有用的,但是我认为,换一些地方会更加出类拔萃……”
而且沈沐里举了好几个例子,屋内的几个人都看着她。等到她说完了,互相看了几眼。
俞枫临的沉默让她觉得十分有压力,沈沐里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呢?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我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俞枫临眯了眯眼,眼神里面看不清是什么情绪,吐出一口气:“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半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后,俞枫临第一个站起来走向大门。沈沐里知道他是为了躲避什么,她咬紧牙齿,决定再跟上去。
有个男人拦住了她,他下巴的胡子已经有些密集了,很多天没有打理的样子,但是身上的军装却很精神。
他问:“沈沐里小姐吗?我听说过你。”
沈沐里嗯了一声,他这样说话,语气很温和,完全没有挑衅的味道。
男人的小眼睛显得很和善,嘴角挂着可有可无地微笑,“你和俞首长关系很好吗?”
沈沐里愣了一下。室内的人都陆陆续续走完了,她也不想和这个人多呆,只好敷衍道“还行。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还有事情。”
男人没留她,只是在她身后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做什么事,都要想好自己会不会后悔,再去做。到时候真的后悔了,就晚了。”
沈沐里跑出去的背影愣了一下。
她找到俞枫临的时候,俞枫临坐在小河边。绿荫大道旁边翡翠般的小河旁边长长的芦苇随风摇摆,岸边的小草不安分地摇晃着脑袋。俞枫临坐在地上,背影居然如此忧伤。
沈沐里的脚步慢慢走近,可是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不是要乞求俞枫临的原谅呢?他会原谅自己吗?
“俞枫临。昨天的事,对不起。”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没想到听上去居然那么平静。俞枫临伸出手拍了拍旁边的草地,说:“坐下来吧。我正好也有事要问你。”
沈沐里乖乖坐下,微风擦着河面一直抚摸到她的面颊,她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俞枫临的目光仍然放在有着细小波澜的河面上。
“沈沐里,我猜,我想问你什么?”
沈沐里只觉得喉咙堵的慌,明明心里清楚,却明知故问:“为什么我要杀你吗?”
俞枫临皱了皱眉,“不,关于这个我心里自然有数。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最后作了那样的选择?”
面前女人的脸庞带上一层薄薄的迷茫,他看着她思考了许久,声音带着些哽咽地开口:“我不会赢的。”
她继续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你们两个,是两个极端,好比太阳和月亮一样,这个世界的天空,没有月亮就是太阳照耀大地,就像现在一样。我没办法赢的,你们两个人……”
俞枫临清楚无比她说的另一个人是谁。沈沐里的看上去纠结得很,平时美丽的脸上带着浓重的忧愁。
“要是我走了。也许你会照顾沈源的。”她闭上了眼睛,轻轻说:“他太小,我放不下心他。”
她不敢睁开眼睛,害怕有什么东西流出。后来她的脸上有轻轻,温柔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