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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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适。怎么不合适?你早就该把它交给我了。”听完我的叙述,师父一把夺过皮箱,样子凶得像要吃人。
“师父,您知道,不是我不想告诉您,是晓亮不让说,我也要信守承诺不是。”我小声争辩道。
“不让说你就不说,他不让你吃饭难道你就不吃饭?你还有没有点儿组织纪律性?”
“我——”
“我什么我?林凡,不是师父说你,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见我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师父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摆了摆手说,“我知道这件事不怪你,可是……嗨——最近这烂事一桩接着一桩,我简直快要疯了。”
我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对于师父我只能是理解,也只剩下理解了。任谁摊上像他这样的事,还不得死上几个来回?自己遭遇车祸不说,儿子又摊上这种事,摊上事不说,还吞药自杀玩昏迷。这些事情随便拿一件放在别人身上,估计早就被气得七窍流血了,他却还能精神抖擞地坐在轮椅上,要知道他的血压可一直保持在一百八的高水平啊。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了。
发完感慨师父不再说话,开始动手去开皮箱。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那只充满神秘色彩的皮箱,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皮箱几乎是空的,它偌大的皮囊里面只装了四样东西:一只信封,一个红色的塑料面笔记本,一只牛皮纸袋和一把钥匙。说句实话,当初晓亮把皮箱交给我的时候,我曾经揣测过它里面的东西。当时我想,既然让我保管,又叮嘱我在他发生意外的时候交给师父,里边的东西一定非常珍贵。所以我估计,皮箱里应该是一些值钱的东西,毕竟他经营会馆这些年,积蓄还是有一些的。
打开皮箱,师父先随手上下翻了翻,然后拿起了上边的那只信封。这是一种常见的信封,是由黄褐色牛皮纸做成的那种。信封的口没封,师父只用两根指头,便把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看得出这就是一种普通的信纸,只有薄薄的几页,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一层神秘的色彩。
师父把信纸举到眼前,接着又放到远处仔细端详着。我发现他的手在抖动,尽管不明显,但我能够感觉到。我刚想问他怎么了,不料没等开口,他竟一把将信纸塞到了我的手里,“眼不跟趟了,你念吧。”
“这——合适吗?”
“你小子今天咋了,婆婆妈妈的,让你念你就念,啰嗦!”
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但一眼就能认出是晓亮的字,因为时间的关系,我没来得及多想便咿咿呀呀地念了起来。
“爸爸您好。之所以给您写这封信,主要出于两点考虑,一是有些事感觉当面跟您说不合适,我的良心会因此更加不安,我当初干干净净的来,希望能干干净净地走,我不想亏欠任何人,包括梅姐,也包括您。我知道这样做对您不公平,但也只能这样了,不奢求能得到您的原谅,只要不忌恨于我,就十分满足了。二是有些东西我必须交给您。皮箱内的一包毒品,是胡森留在车上的,请连同那只红色笔记本一起交给组织,它害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想让它再继续下去。
“下面是关于梅姐(梅艳)和胡森的情况说明。
梅姐,真名梅艳,sc宜宾人。我始终认为,梅姐是我生命中除妈妈和奶奶之外最重要的女人,直到今天我依然这样认为。我知道这会让您不舒服,可是爸爸,我不能因为让您开心而违背自己的良心。我做不到。毋容置疑,我的生命是您和妈妈给的,但我的人生之路却是梅姐帮我展开的。因此,即便梅姐做了很多法律禁止的事情,我依然不想亲眼目睹她遭受惩罚,因为我爱她。
“认识梅姐在我刚到深圳不久,是王鹏引荐我们认识的。当时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是梅姐接纳了我,并帮我一步步变成了今天的样子。记得有一次,因为与一位贵宾发生争执,我失手把她推倒在歌厅的包厢里,她的头被茶几磕出一道口子,鲜血染红了茶几和沙发。我被吓坏了,于是不停地道歉,可是没有用,那女人一张嘴就让我赔五万,并威胁说倘若我拿不出钱来,她就打电话报警。我明白报警的结果,必将面临牢狱之灾。五万哪,当时杀了我也拿不出来啊!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是梅姐出面化解了矛盾,我才得以全身而退。从那时起,她在我心里已经不是老板,而变成了我的姐姐。我这样说,或许您会反驳我说,她是歌厅老板,歌厅出事她当然要出面解决。如果这样想那您就错了,事情满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我就曾亲眼见到同事在歌厅被人追着砍,梅姐就没出面制止,那人好悬没被砍死,浑身上下全是血,要不是救护车到的快,他那天一准会死在歌厅。这样的事情后来在我身上又发生了两次,每次都是梅姐出面把事情摆平。所以在我的心里,就已经把她当成了我的姐姐——亲姐姐,我们虽没血缘关系,但比亲姐弟还亲。我非常珍惜这种关系,甚至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这种关系在我们的维护下保持了这么多年,可最终还是出了问题。我和梅姐的关系出现裂痕,是在我回到b市以后。开始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明白原因出在了胡森身上。胡森是个卑鄙的小人。关于胡森后面我还会说,所以在这里就不啰嗦了,总之,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说一下那天晚上的事吧。胡森的死纯属意外。我记得那晚7点左右,我正陪梅姐在外吃饭,胡森突然打电话过来。他说他在水库,手里有件东西要给我,让我立刻过去拿。我当时不想去,因为他正被通缉,与他见面是很危险的,我不想因为他破坏自己的生活。再者说了,他找我除了借钱,也没有别的事。就在我犹豫之时梅姐说话了,她说,‘去!怎么不去?我正想找他呢。’于是,我们俩就一起开车去了水库。
“那晚胡森的情绪很不好,说话很冲像头发疯的公牛,他说东西在船上,随后便朝岸边的走去,我和梅姐只得跟着他上了小船。上船后,原以为他会立刻拿出东西,谁知道他却抄起了船桨。我一看急了,上前抓住他的胳膊问,‘胡森,你他妈的搞什么名堂,你不是说要给我东西吗,东西呢?’见我有些气急败坏,胡森笑着劝我说,‘难得如此美好的夜晚,我们朋友一场,就没有耐心陪我欣赏一下月光?’说着,挥动船桨开始往水里划。说话间,小船已驶离岸边,划进了水库的深水区。胡森把桨停在,然后在船头坐了下来。我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他却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很吃力地从船底拿起了一件东西,随后我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船已经进水,留给我们的只有十分钟时间’,胡森说,‘我要五百万。梅姐,你说怎么办吧?钱一到手我就走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胡森,你玩这个是不是太小儿科了?’梅姐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不用吓唬我,我可不是吓大的,什么事情好说好商量,你玩这一套是不是太卑鄙了!’
‘卑鄙?对,我卑鄙,我卑鄙行了吧。甭他妈废话了,拿钱吧,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我们三个人的祭日!’
‘要钱可以,但钱现在不在我身上,怎么也要等我回到岸上吧?’
‘别跟我玩那套糊弄小孩子的把戏,我现在给你一个账号,你让人把钱给我打进来。’
‘我手里没那么多钱,你怎么也得容我几天吧?’
‘容你几天?我通知你都多长时间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趁他们两人说话的功夫,我悄悄挪动着身子,试图接近胡森。
‘别动,你他妈再动一下,我就把它丢到水里去!’我的意图被胡森一眼看透,他晃着手里的塞子说。
‘胡森,这些年大姐带你咋样?’梅姐再次开口问道。
‘甭跟我说这些,给钱我们还是好朋友,你还是好大姐,不给钱我们今晚就一起死!’
听他这么说,一直平静的梅姐突然对他破口大骂。骂他是一头猪,自己闯了祸却要拉上别人;骂他忘恩负义,忘了当年她是如何帮助他的;骂他贪得无厌,像一只永远无法满足的猴子。见梅姐骂个没完,胡森也开始跟她对骂,骂梅姐见死不救枉戴着大姐的头衔,骂梅姐抠门等等。
突然一阵风吹来,小船剧烈摇摆起来,胡森赶忙放下手去撑甲板,就在这时我冲了过去。我们两人随即扭打在一起。我伸手去抢胡森握塞子,他却把手高高举着拼命挣扎,梅姐这时从一旁过来,顺势抢走了塞子。梅姐抢走塞子,便开始在水里找那个漏洞,我看到这时候水已经没过她的小腿。胡森一看急了,撇下我就冲向了梅姐,可就在她接近梅姐的一刹那,梅姐突然一转身,肩膀正好撞到他的肚子上,他晃了两晃后就掉进了水里。胡森落水纯粹是个意外,我的意思是说即便梅姐当时不碰他那一下,他也可能掉到水里。因为船太小了,船帮又矮,人在里边坐着还行,一旦站起来就四下里乱晃。再者说了,就凭胡森的块儿,如果他站稳当了,就凭梅姐那点儿力气,恐怕是很难把他撞到水里的。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胡森平时水性不错,但那天落水后没扑腾几下就没音儿了。见胡森在漆黑的水里拼命挣扎,我有些于心不忍,即便他平时再赖,即便我再讨厌他,我也不能眼看着他被淹死吧?梅姐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她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语气冰冷地说,‘别管他,就让他自生自灭吧。’又说,‘他就是一条狗,别看他现在落到了水里,爬上来照旧还咬人。’过了大约三五分钟,见水面上没有动静了,我们才把船摇回了岸边。回到岸上,我心里很害怕,问梅姐是不是该报警。梅姐安慰我说,‘你不用害怕,这事跟你跟我都没关系,是他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的。不管谁问你都要这样说,明白吗?’我想事实也的确如此,就答应了下来。
“从水库往回走,我开着那辆佳美,梅姐开着那辆新买的奥迪,就是被你发现的那辆。那天的经过就是这样。如果你问是谁杀了胡森,我只能说没有人杀他。是他自己不小心跌进水里去的,是他自己杀了自己!当然,对胡森的死我也心存疑惑,按说他的水性不至于差到被淹死,可我明明看见他只扑腾了几下就没了音。我想唯一的解释是那天他嗑药了,一个吸完毒的人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回家后我的心一直悬着,担心警察找上门来。过了一段时间见没人来找,这才算放下心来。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被你发现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我与梅姐的决裂,是在我找到那只笔记本后(就是下面的那个红色笔记本)。笔记本和毒品都是在车里找到的。看完上面的记载我才明白,原来她跟胡森是一伙的。她们合伙控制着一个吸贩毒网络,而我只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于是我把毒品和笔记本藏了起来。我想找机会跟她谈谈,让她改邪归正放弃以前的错误做法,只要她不再拿毒品害人,我就当着她的面把笔记本和毒品毁掉。一开始她答应了我的要求,发誓要和毒品断绝联系,但后来我发现她骗了我,她根本没有兑现诺言,还在继续做祸害人的毒品生意。我终于明白,不是她不想放弃,而是她已经丢不掉。她已经身不由己了。她已经坐上那条游荡在大海中的贼船,要想从上面下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吧。这个时候即便她说了话,也不见得有人会听。那些吸毒贩毒的瘾君子们,哪个不是眼珠子滴血的亡命之徒?谁能轻易吐掉吃到嘴里的肥肉?既然无力阻止,我只能选择放弃。放弃眼前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自己,因为我已别无选择。
“再来说说胡森,胡森就是一个混蛋。表面上看他人模狗样,骨子里他就是一个恶魔。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你也就看不到我这封信了。认识胡森,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这或许也是天意吧。三年前我在深圳第一次见到胡森,当时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我见他仪表堂堂谈吐不凡,加之与梅姐关系密切,便有了与他交往的意愿。可我万万没能想到,这一刻竟成了我噩梦的开始。世界上有一种人,你只需见上一面就永远不会忘记,胡森就是这样的人。他外表高大俊朗,用玉树临风形容都不为过。如果单从外表看,你很容易被他迷倒。据说他的生意很大,遍布全国,就连梅姐都敬他三分。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做的是毒品生意,他来会馆我都以礼相待。大约在前年冬天的时候,一次醉酒后他把我拖下了水。毒品这东西就像一个神通广大的魔鬼,一旦被它沾上就别想逃脱,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从那以后,我就被他控制住,并变成了他随意摆布的棋子。我知道他在会馆兜售毒品,还搜罗来一群女孩子干那些乌七八糟的下流勾当,可我已经无力改变这一切。这个混蛋看起来跟常人没什么不同,但他吸完毒后就会性情大变,变成了一个恶魔。那个死在他家的女孩,就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那个女孩曾经告诉过我,胡森经常打她,还威胁说要杀了她。一天,胡森跑来会馆找我借钱,说警察正在找他,他想出去躲一躲,问我有钱没有。我给了他二十万。我没办法啊,他威胁说如果我不给钱,他就把我吸毒的事说出去。他就是一个魔鬼,我诅咒他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爸爸,请允许我再叫您一声爸爸。事情我已经讲完,剩下的就看你了。至于我您大可不必考虑,就当您当初没养我这个儿子,我没到这个世上走一遭吧。我有今天这样的结局,完全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怨任何人。我走以后,您要注意保重身体,说起来你也是六十岁的人了,身边没有人照顾,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这辈子没能做好您的儿子,如果能有来世,就让我再给您做一次儿子吧,我一定听您的话,努力做一个让您满意的好儿子。
另,奥迪车在昆河路88号我朋友家,如果需要您可以去取,那边我已交代好。
再见了爸爸,永远爱您的儿子——晓亮。
信读到这里,我泪流满面。而一旁的师父,也早已经泣不成声。
此时此刻,我心里除了悲愤只有惊讶。倘若不是读到晓亮的这封亲笔信,我断然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怎么可能呢?石晓亮——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曾经身披锦缎般光彩外衣的大男孩,这个被无数人奉为偶像的成功者,居然沦落为令人不齿的犯罪分子?如果说他的自杀曾令我疑惑的话,那这只打开的皮箱却像一扇开启的城门,让看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怎么会这样?”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抬起头,望着师父轻声问道。
师父没说话,他在用衣襟擦自己的眼睛,擦了一次又一次,擦得很慢很仔细,左边右边,右边左边,仿佛眼窝里的泪水多得永远都擦不完。我于是明白了一切。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特意在“我们”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意思在表明我的态度: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一切都还来得及。
“走,陪我一起去分局!”
“现在?”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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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不情愿,尽管有晓华的贴身服侍,但师父还是坚持让我把他进了魏大福的办公室。一进门,他便把怀里的皮箱往办公桌上一放,大声说,“大福,巍局。今天我是来负荆请罪的,你处理我吧。”
“老石,有话好好说,天塌下来有地接着呢。”魏大福起身走到师父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
接下来,师父便从他如何发现那辆奥迪轿车,又如何回老家寻找儿子,以及儿子自杀未遂的前后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在师父汇报的过程中,魏大福始终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他双眼紧紧盯着师父,目光中充满了惊讶与同情。我明白,作为魏局的老同事老上级,师父犯下的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因为他的这个错误,专案组耽误了大量的宝贵时间,也给案件的侦破带来了更多麻烦。这件事倘若发生在别人身上,魏大福一定会雷霆大怒,甚至当场骂他个狗血喷头,但今天他没有,尽管他看起来很生气。想想也能理解,作为一起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同事,他从情感上是理解师父的,毕竟这件事牵扯的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呢。所以,在师父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他没插一句话,直到师父把话讲完,他才用平静的语气说,“老石,情况我已经知道,我会按照程序向组织汇报,现在你先回去好好照顾孩子,至于组织上如何处理,你就等待结果吧。”
从巍局的办公室出来,我看了一眼师父的脸,立刻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那还是人脸吗?白得简直像张纸。我伸手去摸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心全是汗,而且冰冷异常,简直就像一块生铁。
“您没事吧,师父?”我问。
“没事。”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汗,异常镇定地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天塌下来有地接着呢。”
送走师父,我们便在巍局的指示下开始了行动。我的任务还是去医院,孙浩先是这个案子的关键,只要他能开口说话,案子也就板上钉钉了,只是我不清楚,他现在究竟恢复到了什么程度。黄冬带人去找那辆奥迪车了,尽管希望渺茫,但魏局还是希望能从车上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证据。韦拔群则去了水库,那条船毕竟是案发的第一现场,需要在上边做一些技术处理。于芳菲去了小卖部,她手里拿着梅艳的照片,只等红烧肉来辨认了。
孙浩先的恢复速度快得简直令我惊讶。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不得不再次赞叹生命的顽强与坚韧。仅仅几天没见,他现在已经能简单说话,尽管嘴唇仍不好使,说起话来咿咿呀呀像个三岁孩子,嘴角还时不时流出一长串粘稠的唾液,但是有了他老伴的翻译,我基本能懂十之四五。他讲述的内容与石晓亮信里的描述基本吻合,这一点就能说明,石晓亮的确没有撒谎,案发那天他的确到过现场。
据孙浩先回忆,案发那天傍晚的确有辆车到过水库,他还和车上下来那人发生过一场争执呢,就是那人把他推倒在地上的。说到那个推倒他的人,孙浩先的情绪激动起来。他用含糊不清的话骂道,“畜,畜——生!不——识——好——歹。”据他讲,那天他是看那人走路不稳,想上去扶一把的,没承想那人竟把他推倒在了地上。虽说那人不是故意,可他毕竟受了伤,差点儿连命都搭进去,那人总该有点儿责任吧?他原本想找那人算账的,可后来听人说他死了,也就只好作罢。“算,算我他妈的倒,倒,倒——霉。”他含糊不清地说。
在我的安抚下,孙浩开始回忆那天的经过。他说,那天晚上刚好轮他值班,天麻麻黑的时候(具体时间他记不清了),一辆车停到了水库边。见状,他从远处走过去,他想看看是干什么的。后来从车上下来一男的,瘦高个,头发很长,穿一身黑色衣服,看起来有点儿吓人。不知道为啥,那人走路有些不稳,一摇三晃的,一副要倒没倒的样子,他便走了过去。他原本是想扶那人一把的,没想到那人不但不领情,反倒一甩胳膊把他推倒在地上。因为事先没防备,他是阳面朝天倒下去的,后脑勺就硬生生地磕到了地上。这一摔差点儿要了他的老命。他觉得天旋地转,肚子里就像开了锅一样,直犯恶心。他从地上起来,本想去找那人算账的,但见那人已经走远,又想到是自己多管闲事,所以就忍下了。回到宿舍,他觉得头疼得厉害,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趟了大约一个小时,他听到外边响起马达声,以为那辆车要走就坐起来看,才发现是又来了一辆车。因为当时头疼得厉害,他就没出门去看,只是站在屋里瞭望了一眼,接着又躺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隐隐约约听到有说话声,好像是一男一女,接着又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脆响,那响声越来越远,渐渐他就听不到了。再到后来,他感觉头疼得实在受不了,就给公司打了电话。公司告诉他,时间太晚找不到人替换,让他坚持到天亮再说。他没办法,只好照办了。至于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那两辆车是啥时候离开的,他就一概不清楚了。
孙浩先的话尽管不能帮我们确定,石晓亮以及那个女人(梅艳?)在胡森溺亡案中的责任,但最起码它能证明那天晚上的确有人去过水库的事实。如果能从车上或船上找到证明某些证据,证明那男的是石晓亮那女的是梅艳的话,这条证据链就完全闭合了。可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月,证据还会在吗?
正想我担心的那样,从韦拔群和黄冬回来时的表情,我就猜到了他们此行的结果——一无所获。唯一的收获在于芳菲那儿。红烧肉一眼就从照片中认出了梅艳,她指着梅艳的照片非常肯定地说,“就是她,没错的。”接着,她又用手点着梅艳的下巴说,“看见没有,我没的说错吧,她这儿有一颗痣!”
后记
狼烟散尽,一切归于平静。现在,师父终于可以安心地退休了。而我,还将坚守在这片洋溢着青春与梦想的土地上。尽管它像森林一样布满了荆棘与陷阱,但我丝毫不会为此担心,因为我的心里有一座灯塔——师父。即便我迷了路,即便我跌进陷阱里,只要一想到那座灯塔,我就能够重新找到前进的方向。最后再顺便说一句,于芳菲去公安大学深造了,临走前她深情地对我说,她很快就会回来,让我时刻做好准备。
顾丽丽因涉嫌贩卖毒品、组织卖淫等多项指控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半年后梅艳在泰国落网,迎接她的也必将是法律的惩罚。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