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手机,暮雪和六月的联系就断了。
今天是冬至,家里包饺子,妈妈说要找绞肉机绞肉,出门去了。回来这么多天,暮雪还没有出过门,她记得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她想出去走走,说不定能碰到什么好事情。天依然很阴,路上没什么人,已经快到中午了,天还像刚刚亮的样子。这时一辆旧旧的加长吉普车从暮雪身边开过去,这辆车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全身都是稀泥巴,都这个年代了,怎么还有这么怪的车上路,暮雪不禁看了一眼,这辆车没有牌照!紧接着,从紧闭的车窗里有人扔出一大把烧给死人用的纸钱,有一张还飞到了暮雪身上,让暮雪毛骨悚然。真是见了鬼了,暮雪还在想遇到什么好事呢。
坏了心情的暮雪漫无目的的散步,她想收拾一下心情,去去晦气。
“暮雪,暮雪!”迎面有一个人人正向她招手,原来是村里灵屋店的老板娘,平时靠制作花圈和灵屋来养家糊口,为人十分八卦,总是喜欢宣传邻里之间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但怎么说她也是长辈,暮雪就过去了。
“店里现在有了新活动,过来这边来看。”老板娘热情的拉着暮雪。
店里黑洞洞的,暮雪只闻到一股油腥的烟味,让她想起自己家灶门口的长明灯。等她的眼睛适应这个黑暗,她看到了黑暗里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大爷,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盘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面前摆了一个特制的水盆,水盆里盛了一盆水,那盆水咕噜咕噜响着,冒着泡泡,像烧开了一样。暮雪有些头晕目眩,只觉得一股老旧的时光铺面而来,那个时间说不出来是几年以前,总之就是和现在的时间不同,记得刚回落英镇时她也有过这种感觉。中午十二点到了,店里总算亮了起来,这时又陆续进来了几个人,店里总算有了一点人气。暮雪才醒过来,不用说,刚才她又做梦了。
老板娘问暮雪:“你要点什么?”
暮雪摇摇头,茫然,既然都进来了,暮雪就买了一点香烛,回家去了。妈妈早就回了家,暮雪把灵屋店的事情一讲,妈妈马上变得手忙脚乱,手上的擀面杖都掉在了地上,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你说的那个大爷我认识,”妈妈说:“那个大爷不就是村里那个很有名的风水师吗,看风水很厉害的,有人说他通了阴阳眼,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就是因为他太厉害了,一直没有遇到什么挑战,就去了万福镇寻求发展,结果去了万福镇生了一场大病,回来以后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这一躺都躺了三四年了,也没见他起来过,别人说他是在万福镇碰到了什么降不住的东西。”
天黑的很早,暮雪走到窗前,看到外面下雾了,路灯不知道为什么没开,夜幕下,整个村庄一片乌烟瘴气,只有那些光秃秃的树枝张牙舞爪的伸着。朦朦胧胧中,暮雪看到窗外有两个人影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看起来是妈妈和隔壁家的大妈。在商量什么?暮雪决定去凑个热闹,没想到她一下楼就看到了很多祭拜活动留下的痕迹,烧完的黄表,点完的香等等。
妈妈和大妈正围着一盆水在看,那个盆子就是从灵屋店里卖出来的。
简单的说,那盆水就像是视频通话的视频一样,能呈现出人们问的地方的画面。妈妈见瞒也瞒不住了,就随暮雪去了。大妈正看到的对面是福之都大酒店,她看到了小仙女,还看到了六月。六月又长黑了不少。当然六月和暮雪过去的生活情况大妈也从这个盆子里看到了。
“怎么在外面谈了对象不和家里说呢?”大妈满面笑容的问暮雪,脸上的皱纹都笑开成了花。
“可你们还不是知道了。”暮雪不以为然的说,多大点事,好像还要宣传一下才对。她搞不懂的是她们在干什么,不过既然可以看到福之都大酒店了,她想看看代莹到底是怎么了。
“让我也看看。”暮雪也凑过去。不知道会看到什么,她心里想。盆底出现了电影一样的镜头,特写出现了,就是早上飞到她身上的纸钱。接着镜头又转向了车内,车内躺着一个年轻女孩的尸体,这个女孩暮雪认识!那是暮雪的一个同学,不过不同班,那是多好的一个学生,成绩好,家境好,长相漂亮,在全校都很有名气,暮雪大受震动,这么年轻就英年早逝了?她才20岁啊,旁边女孩的父母亲人都哭成一团,悲痛欲绝。怪不得纸钱会飞到身上来,暮雪想,中午在灵屋店买的香烛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为同学祭祀,暮雪还是头一回,她到了屋后,朝着同学家的方向点燃香烛。点香烛的地方被人修了一个石狮子,那是一个镇器,石狮子对着的地方有一条河,这条河是落英镇的标志之一,也是很多人最悲痛的记忆。这件事暮雪知道,石狮子没有修起来之前,每年夏天,涨水的时候,总有小孩淹死在这条河里。在暮雪七八岁的时候,村里发生过一件大事,六七个和暮雪一样大的小孩一起掉进水去,淹死在河里。后来不知道谁在这里修起来这个石狮子,听人说那是用来镇水鬼的,水鬼是专门拉小孩下水的。是不是水鬼拉人,石狮子是不是有用谁也不知道,暮雪只知道又有一个同龄人淹死在了另外一个水库。
生有何欢,死亦何苦,暮雪朝着香烛拜了几拜,但愿同学能去到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夜终于深了,远处不停的传来狗吠声,暮雪回到了房间,窗外还是传来大妈和妈妈的讨论声,神神叨叨的,一点也没有疲倦的意思。暮雪听到她们在讨论六月。一提到六月,暮雪就想起万福镇的灯火辉煌。比较起来,落英镇真是阴森森。受到大妈的影响,妈妈肯定认为六月就是她女儿的男朋友了,真不知道她们在水盆里看到了什么,莫不是看到了六月背着她的那次?暮雪记得六月背着她时,她醉的走不了路,浑身轻飘飘的,只看到路边各家酒店的霓虹灯变来变去。
大约十年以前,妈妈曾经对暮雪讲她做过的一个梦,梦里是在一个厂房门口,出现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男孩子,正和暮雪表白,然后成功了,她说没看到具体长什么样,只知道他怎么那么小,个子不怎么高。那时梦里的暮雪就是十年以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