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在小石子路上漫了细细的一层,鞋子踩在上面,冰冷就刺透了鞋底,自脚心漫上身体。这就是一个简单朴素的四合院,淡水住在这院里的最里面,离安玉莲住的厢房也就一小段的距离。
“夫人。”素姨低低的唤了一声。
她抬头就看见安玉莲身上月牙白的对襟夹袄,下着绯红撒花罗裙,依靠着门口,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一头及腰的白发被一支朝阳五凤珠钗松松的绾起,待她走近了一看,便怔住了,原来这林淡水右眼角尾处的桃花印完全遗传至眼前这个女人。
“你……”她呐呐开口,不知道该怎样的开口,自己不是真的林淡水,不是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的女儿,应该怎么说呢?
“淡水,淡水,你看看娘亲今儿漂亮吗?”正在淡水不知如何是好时,安玉莲已经来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急急问道。
“啊?”手被安玉莲捏的有些疼痛,她用力挣开,退后一步,“今日很漂亮。”她有些不解安玉莲为什么问这个,昨日她不是伤及林淡水,并让林淡水失忆了么?现在怎么突然对着她这么亲热?
“真的?那你进屋帮娘亲看看戴什么头饰更好看。”安玉莲笑盈盈的上前又一次拉着淡水进屋。
“夫人……。”素姨这时有些迟疑的开口,似乎不太赞同淡水进屋,她有些怕夫人再次发狂又误伤了小姐,现今小姐已经失忆,怎么可再经得起折腾啊。
“怎么了,素云?”安玉莲停下脚步,一双好看的笼烟眉轻轻的蹙起,似乎对素姨的这声阻止有些不满。
“素姨没事。”淡水轻声开口,她知道素姨再担心什么,可看这安玉莲的表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她得看看安玉莲到底是怎么发的疯!
“娘亲,让淡水帮你参考参考。”说完她率先进屋,刚踏进去就愣在那里,这……
屋里挂着一层层的白纱,风一吹便层层叠叠的飘动,煞是好看,正在淡水吃惊的当口,安玉莲穿梭在白纱之中,她咯咯的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屋里,“淡水,你说好看吗?”
“……好看。”淡水看着她在白纱之中欢快的舞动着,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洋溢着细细密密的笑容,“娘亲现在真的就是风华绝代。”
“真的?”安玉莲旋转着妙曼的身姿来到屋中的红木桌前坐下,在淡水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捏着淡水的手腕。那张美丽的脸慢慢挨着淡水的脸,轻声说:“你,注定要颠覆一个朝代!哈哈哈哈哈哈!”
“娘亲,你也该清醒了!”
“连你也这样说,都当我疯了吗?”
淡水轻笑一声,然后走出房门,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对安玉莲说:“你不是已经疯了么?”
一只陶瓷杯子向她砸来,她也不躲闪,就在素姨惊呼的时候,杯子已经砸在了淡水的额头上,鲜红的血顺着她的眉眼潺潺的流下,抬手拭去,她笑出声来:“娘亲,看来你真的疯了!这是不真的事实!”
关上房门的房间里十分的安静,安玉莲有些无力的站起身来,现在的她既愤怒又焦躁,靠着房门,低垂着头,一滴眼泪就滑过眼眶滴落在她的白皙的手背上,比任何一次都要灼热。
都当她疯了,“可是淡水,你是我的女儿啊,即使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你也不能!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理解我,娘亲现在的心就像被人拿着一把尖锐的刀子,一层层的划着。”她神情有些恍惚的说道,此时的她就像一个破碎的娃娃,就那样木讷的靠着门,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眼泪不停的砸在地上。
淡水不顾素姨的阻挠,依旧出了门,她这才发现原来她们住的院子外种植着一小片的桃树,现在的天气有些寒冷,桃树枝桠光秃秃的,她来到在桃林中有些破旧的亭子里坐下,空无一人的桃林在冬天白色的天光中显得更加寂静,她仰起头,天空中灰色的云厚厚的积压在头上,她觉得此时自己的心情就像这灰色的云层,环抱起双臂,靠着亭中的柱子,这个地方总让她感觉无法仰止的冷,让她没有任何安全感。
“小姐,更衣梳洗吧,时辰要到了。”素姨有些着急的说道。
淡水轻轻点了点头,便随着她进了屋,素姨摆好铜镜,开始百般小心的为淡水梳妆,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然后她听见素姨轻轻的说:“小姐,今日得封妃礼,可不要出了差错!”
淡水极轻德点点头,站起身来看见自己一身胭红红色的蜀锦宫衫,正准备开口问素姨怎么会是宫衫,连个像样的嫁衣都没有吗?却突然记起这衣服是景王爷派人送来的,想自己一个已经败落了官宦小姐,皇上肯赐婚给景王爷做王妃冲喜在别人眼中也是天大的恩赐了!罢了,罢了。自己本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既然上了这林淡水的身,也应该遵循她的人生轨迹!
告别了素姨,让她好好的照顾好娘亲,淡水便一脚踏上了景王的花轿,她看着这迎亲队寥寥的几人在吹拉弹唱,最瞩目的便是那顶大红的花轿,这无一不在提醒淡水她这个景王妃不是不受夫君宠爱的!
淡水坐在花轿中,手里捧着一个大红的苹果,她闭了双眼,回忆着阿奴给她说的话,这景王是皇上同母的弟弟,自小便表露出了惊人的才华,可无奈天妒英才,他自五岁起便身子孱弱,需要药物维持生命。虽是这样,但据说这景王眉如墨画,面如桃瓣,总之就是如天上的谪仙。淡水对传言中的景王如何如何的俊美并不敢兴趣,毕竟在现代她已经看多了长相俊美的明星,对此已经有了免疫力。
红烛在岸,焰火满天。
好一场盛世无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再看看这一场盛世,淡水手里的大红绸缎的另一端并不是被景王爷牵着,而是被绑在一只有着大红鸡冠的公鸡身上,那只公鸡此刻正被淡水抱在怀里。
淡水此时觉得有种耻辱的感觉,这便是她的婚礼,与一只公鸡拜堂?景王的身子再怎么不好,也不可连拜堂也不能出席吧,这分明是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
此时拜完堂,淡水怀里的公鸡被人抱走了,她被一个嬷嬷牵着向新房走去。
淡水端坐在那张艳红色的大床边,床幔本是两色,可绯红的纱幔色泽叠在一起,便浓烈似血。她身着胭红色桃花纹的蜀锦宫衫,烛台上镂花红烛燃的正盛,淡水隔着红玛瑙珠珞看去,侍立的宫女脸上无任何表情,她低下头看这脚上翠青丝绸并蒂莲的绣鞋,心里没有半分新嫁娘的心情。
在这别样的妩媚中,淡水觉得凄凉。
门被推开,风一霎便吹了进来,绯红的纹衫幔晃动如浪,管家福叔走了进来,他微微低垂着双眼说:“时候也不早了,王妃娘娘也早早的歇息吧!”
阿奴一听,不解的问道:“福叔,王爷呢?”
“王爷身子有些不适,今晚不来了!王妃还是早些歇息吧!”说完挥手示意宫女都随着他出去,转眼所有人都纷纷出去了。
待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淡水慢慢站起来朝屋内那张粉红的大床走去,环在宫衫裙摆精致的铜铃,茉莉一般大小,随着淡水的走动便有着清越的声音,细细琐琐,煞是好听。
淡水合着衣衫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盯着床顶那的纱幔一动也不动,她心里其实也害怕,虽然自己是新世纪的人,在这方面也懂的,但是要是真的来了,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幸好那个什么景王爷今晚在李冉嫣那里,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阿奴一脸担忧的说:“小姐,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啊?你看看这里环境多好啊。”淡水跳下床站在屋中间展开双臂,对阿奴笑道。
“可是,要是让素姑姑知道肯定会伤心死的。”素姑姑那么疼小姐,要是知道小姐才嫁过来便着到如此待遇,肯定会伤心的,王爷一定不喜欢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在出门时,素姑姑千交代万交代要好好照顾小姐的。
“那你就不要让素姨知道就好了!”
“可是……”
“好啦,没可是,我也累了一天,快帮我把这头上的东西统统拆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