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的明月之下,御书房的屋檐在高空中显得犹为突出,是这一轮明月,照亮了过去,照亮了现在,也会照亮不久的将来,它见证了很多,也即将见证的更多,可它是是无情的,只是这么高高的悬着,不管人间的悲欢,不管人间的离合、、
“皇上,太子殿下已经进宫了!”“好,快让他进来!”紧张急切而又欣喜若狂的声音让这个房间突然充满了一丝温情的色彩,他座在金黄色的雕龙大椅上,脸上更多的是幸福,是的,等了十几年,他终于盼到了这重逢的一天,他取下腰间的玉蝶佩,“淑妃,朕终于等到孩子的归来了,朕终没有负你,你可以安心了!”他的语气沉重又带些须的苍老,“你带着满腔的哀怨离开了人世,朕在你生前负了你,也负了她,更负了那个在远方的人,你贤良淑德,你善良而宽宏,你将自己深的情感埋在心中,直到你走后,朕才慢慢明白,那时你的眼睛里含的是朕读不懂的不舍,你静静的看着远方,看着那遥远而孤寂的北方,没有说一句话,没有说一句!”他深深地闭上了双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为他而牺牲,难道她不知道,在他的心中有多么的自责和愧疚。
若天静静地跟着前面的太临慢慢走着,他手臂的纱布已经缠到了衣服里面,因为伤的不严重,所以并没有告诉太多的人,夜幕下的紫禁城有些安静,也有些忙碌,房屋静静的贮立着,排排的宫灯将这一座座,一亭亭照的光亮,与他从小生养的林府相比却是另一翻天地,宽大,整齐是他的第一感觉;走过的第一条道路都是玉石板砌成的地面“跺哚”的声音让知道自己正在走进这座神秘的宫殿,旁边不时有传膳的宫人走过,他在想这就是以后要过的生活吗?锦衣玉食,他突然冷笑了一下,这有何意义?如果这样的生活会有什么意义?他讨厌言不由衷的虚伪,他憎恶卑躬屈膝的谄媚,然而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走近这一切,正在接受这一切,当走上一层又一层的楼梯,他望着越来越近的御书房,心中突然有些紧张,“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喜欢我吗?他会像林老爷一样的和善吗?”
陛下,太子殿下已经在书房外候旨了!”贴身的郭公公突然提醒道,他收起了自己漫无目的的遐想,急忙说道“不是说直接进来的吗?为什么还要他候旨?”他起身快步地走到了书房的门口,他的儿子,他的亲生儿子就要和他见面了!
若天走进打开的大门时,低下了头,他没有像刚才那样抬头望着,望着自己走近的一切,他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要如何和自己的父亲见面,可是他并没有往前走几步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急切,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若天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声音是那样的真切,他有些不敢相信,那快步走来的真的是他吗?是吗?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吗?他有些感动,眼泪似乎在眼眶的边缘荡漾着,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想哭,自己盼了这十几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终于有家了,有父亲了,他抬起了头,他要看到他,要看到这个素未谋面却想了千遍万遍的人。
朱若天慢慢地抬起了头,他迎面看到的是一个迈着大步,皇色衣衫被高高带起的中年人,他的头发因为保养得好所以并没有像同龄人那样显得花白,他的发髻上面戴着九龙镶刻的明珠,他的额头有些宽大,因为年纪的原因所以能够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他的眉毛是那样的深黑而且上扬,让人能看到他生气时的龙威,他的眼眶有些陷,四周也布满了皱纹,眼睛里有些血丝,让人不由得联想起他日夜的操劳,他的脸颊有些平宽,鼻梁有些高,嘴唇有些干裂、、若天看着他,似乎能从这个身体略有些发福的人身上看到他的辛苦,看到他的无奈和慈爱,瞬间藏在他心中的忧虑和愤恨消失了,他不要再恨他,不要再怨他了。
宪宗快步走着,在他的眼中,面那个年轻少年离自己越来越近,看着他,他仿佛从那俊秀的脸上找到了自己的青年时代,同样略宽的脸庞,同样高挑的浓眉,同样宽实的肩膀,宪宗笑了,是的,他不仅在若天身上看到了自己,他还在若天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大明的未来。
“孩子!”当若天还没有走到朱翊面前的时候,宪宗便情不自禁的喊了这一声,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很多子女,可是唯独对这个孩子,他有愧疚,他有期待
若天跪了下来,他用一种子女对父母特有的崇拜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父亲!”他的眼泪伴着这两个字流了下来,也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让他这么多年的委屈和辛酸换化成了温暖的感动。
文绮阁内淑妃的牌位被静静地安放在桌纬的后面,两根玉白色的蜡烛在这空荡的厅堂内闪着莹莹的黄光,这里的一桌一椅,一方一处都是那么的干净,仿佛它曾经的主人还在,文绮阁的老宫人已经所剩无已,只是这新来的人儿却总是爱聊起她们听来的故事:文绮阁的主人是一位美丽而又高雅的女人,在她的寝宫里没有鲜艳的衣物,贵重的珠宝,有的只是散发着永久木香的书籍,有竹简的,有丝绸的,更有泛着黄渍的纸张,当然也有她不停的从国子监临摩来的新书,她不仅嗜书如命,而且也爱养花,在文绮阁的旁厅曾经是一个她培育起来的一个大花园,她不是很爱笑,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待着,只有在别人和她说话时她才会露出一点刻意的浅浅的微笑,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所有见过她的宫人都会这么说,只是可惜红颜自古多薄命,这么好的一个人有的却是这样一个命运。
宪宗拉着若天的手带着众人走进了文绮阁的大门,他紧紧的握住孩子的手,在他的心中他希望这个孩子以后的路都能有他相伴,相辅。
文雅素气的曲折厅廊,整齐宽敞的院落,清新而又朴质的阁楼,这一切都在宫灯的映照下呈现在了朱若的面前。他的心是温暖的,因为有父亲的双手在牵着,他的情是真挚的,因为这一直都是他所期盼的,他仔仔细细地看着文绮阁,是的,这应该就是他的家呀!儿时的他不应该是一个人的孤独,他应该有母亲和父亲的疼爱,有家的温暖,可是命运却让他错过了这么多的美好,直到今天才让他见到自己的家,此刻的他恨不得能从这片院落里寻找到童年的记忆,是的,是没有的,因为他一出生就随着母亲离开了这里,要怨谁?要怪谁?他又怎么知道?百感交集的他无言表达此刻心中的感受,他只能默默地跟在父亲的身旁。
“请皇后和皇子、公主”宪宗突然转身对左边的侍奉太监说道。“是”一名太监闻声便迅速离去,“来,孩子”他握着若天的手慢慢走进了文绮阁的正厅,在这里若天第一次看到了孝-淑姨妃的牌位,望着越来越近的祭台,那代表着母亲的赤金汉字让他的心有些失落,母亲,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一个自己从来无法感知的人,留给自己的只是这空荡荡的院落,这了了几笔的文字,他觉得母亲离自己很远,远的好像是尘封已久的过去,他知道自己应该像戏文中所演,所讲的,立刻跪拜在母亲的牌位前,然后哭诉自己这十几年凄苦遭遇,可是他的心中却突然没有了一丝的感觉,他并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他如何来这许多的哀伤和亲情?他在父亲的眼中感觉到了温暖和依靠,可是在这冰冷的牌位前他什么也感觉不到,除了平静,还是平静,难道他不想念自己的母亲吗?难道他是一个这么无情的人吗?他不停的想着,强迫自己表达出此刻的伤心和激动,于是在此刻就有了宪宗看到的眼泪和跪拜,虽然朱若天的行为不是真正的发自内心,但是当他跪拜的时候他决对是诚心的,因为他知道做为儿子他必须也应该这么做。
“参见父皇!”众人的参拜声把朱若天从有些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他抬头看了一下身旁的父亲,宪宗正用最温情的目光注视着他,看出若天眼中的寻问,他说道:“好了,该起身了,你的兄妹们都到齐了,应该让他们见见你这位兄长了!”,若天站了起来,他有些紧张,原本空空的大厅在瞬间站满了锦衣凤袍的人,这是宪宗二十三个已经成人的子女,虽然若天在宫外知道皇室会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但是一下子让他接受这么的兄弟姐妹,委实有些困难,他不是一个拘谨的人,可是他也没有豪放到可以容纳瞬息之间的剧变,他们站的很整齐,兄弟们在前面,姐妹在后,若天可以看到在后面的有些小一些的公主们在悄悄地闲聊着,本来这对她们来说也没有什么,稍微大一点的公主却是在拼命的抬着脚,想看看他的模样,前面和他年纪相仿的皇子却是笔直的站着,他们虽然是皇室的子女,可是从站立的姿势和位置,若天能够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意义。“这不是祭祀,不用这么规矩,你们就像平时一样就好了”宪宗轻轻摆了一下手说道,“谢父皇!”行过礼后,后面的公主都全部跑到了前面,宪宗拉起若天的手,他感觉到了孩子手心的冰凉。
“这是你们的兄长,朱佑樘,今后你们要以最虔诚的心来对待你们的长兄,知道吗?”似命令也似关切的语气让若天在温暖的世界里也感到了一丝凉意,难道今后他的生活就会是这样-亦国亦家吗?
他看到兄妹们都不约而同的面向他跪了下来,“给皇兄请安!”,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若天有些手中无措,他表现出了身份不符的动作,他再次抬头看着父亲。
“快让他们起来!”父亲淡淡又不失温和地说道,仿佛他对这些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诸位皇弟,皇妹请起!”若天在父亲的指引下谦逊地回答了兄妹的跪拜,然而在他回答的瞬间,他却不经意的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幕,在父亲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她的头上戴着九凤戏珠的金饰,而且衣服也是和父亲一样的黄色,只不过她身上的是凤,而不是龙,当若天还沉浸在回归的喜悦中的时候,他看了来自这个妇人眼中的愤怒和仇恨,他知道她是谁,他也知道这眼神会为他将来的生活带来什么?他有些思念那个从未谋面的娘亲了,如果她还在,事情会不会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皇宫,紫禁城——古老沉重的天国,天下艺术完美的结合,北方的宏伟壮观,南方的温婉含蓄在这里得到了最崇高的升华,在这里,厅廊曲曲折折,宫殿层层叠叠,走不出的围墙,看不尽的紫禁之城,写不完的风花雪月!
太和殿宽阔的广场,洁白的玉栏,远远望去气势辉宏,让人不禁精神振奋,世间大英雄非我莫属也!若天在两排共十六位宫女和太临的陪伴下,将这座诺大宫殿基本上是看了个大概,这自然是父亲安排的,在他走过地方都是宫女和太监们的跪拜,他看到了宫中的繁忙景象,宫女们,太监们来来往往,是为国事,还是“家”事?他有时会不禁这么一想,望着眼前真实的一切,他渐渐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想着,突然间觉得可怕,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将来生活的不易。
若天在太监的指引下走进了让人羡慕,让人神往的御花园,虽然从节气上现在已经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了,可是在这里花却依然怒放如同春天,若天看到了最熟悉的秋海棠,看了每月都会如约开放的牡丹花,他边走边看着,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有听过的,也有没有听过的,他在这里似乎看到人间所有花卉的集合,无论平凡还是名贵的花种,在这里都能够看到它们的影子,荡漾着它们的芬芳,刹那时他闻到了家的味道,是的那是他忘不掉的味道,他又想起了林府那个他从小长到大的院子,林夫人爱花,所以在他的院子里也种了不少花卉,因为精力有限,所以她只是种值了些须易生的花种,虽然比不得这里,可是每年花期那沁人心脾的芳香早已印在了他的记忆之中,他是忘不掉了!
“殿下,不能再往前走了!”若天身旁的小太临轻声说道,若天停了下来,有些好奇的问他“为什么”小太监连忙回道,“前面是奴才们去的地方,主子您还是不要去了!”若天听到这些话,不禁向前看去,原来不知道何时,他已经走到了繁花的尽头,这里已经是一片竹林了。
“主子,这是御花园的最后部分了,穿过竹林那是养花宫女的院子,她们多半是因为伺候主子不利被罚到这里种花的,一般没有人会到这里来的!”小太监看他有些疑惑就又说道,“这么说来,御花园里的花木都是她们栽种的吗?”若天望着长得翠绿的茂竹有些好奇的问道,因为看到这片林子如此茁壮,他似乎对这群种花宫女产生了好感。
“差不多都是,她们进宫时也是因为这门手艺,只不过犯错后,宫里的规矩是不死也罚,所以就让她们在这里养植花草,等主子们需要时,她们就得送过去,如果养得不好,就要挨鞭子!”
“是吗?那最后会不会撵出宫去?”“不会,主子要真是撵出去倒也好了,只要有一个主子说养得花不好,就得有一个人被送到静乐堂里去,那里全是被冷落的太妃或是妃子们的住处,在那里还不如留在这里种花。”
若天听到这些,没有再说什么,一个国家的制度就是这样,有利自然也会有弊,利是因为它让这许多的人,许多的民族都团结在了一起,有国有家的人他的生存空间自然要比无国无家的人大很多,然而因为有了国家,这个庞大的管理体系如何正常运转起来成了首要的问题,法度和规范便从此产生,它要求人去遵从,要求人去服从,于是这也给管理这个国家的权贵带来了福祉,权字家天下,封建制度为统治者谋了不知道多少财富与享乐,坐在金字塔顶端的有着无比尊荣身份的人又能在何时才能真正体会到下层百姓的苦难与辛苦?国家的成立本来是要为大众谋福利,然而在今时今日的明朝它却成了朱姓的明朝,成了无赖儿郎的天下!
若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在书社时和同窗们的一些闲谈,那时当他们讲起当朝的皇帝时,都是个个谏言不止,他有着太多的缺点,他虽然少时好学,在太后的督导下尊师重道,执政后也在太傅的辅佐下对前朝的漏习进行了革新,然而这样的革新并没有持继多久,终因太傅的离去而有始无终,虽然当朝有海瑞这样的清官明流,但对当朝的世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皇帝终日不上朝,国家大事都由首辅主持,各地方官员也上行下效,于是这清明的世道便变得污浊不堪,令人愤慨!
“父亲会如民间传说的那样吗?”若天想起昨天晚上,当自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见到他时,他是那么的慈爱,那么的谦和,他会是一个不堪的君主吗?若天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孤单了,他再次抬头向前看了看,那根根独立的青色节竹,虽然颜色已经不似春夏时那般鲜艳欲滴,但一眼望去还是一片苍茏,犹其是那远处的,眼睛已经无法看到的地方,给他了一种莫名的安慰,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会是这深宫之中的桃源圣地吗?他突然很想走过去看看,想看看那竹林的背后是什么?
但是当他踏出左脚时,突然又停了下了,他低头想了一下,居然退回了脚步,他好像在顾虑着什么,最后便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向后走去,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似乎有些不解,他歪着脑袋,嘟了嘟嘴,好奇的朝他的背看了一会儿。
繁华似锦的庄园,象征着整个家族的强盛,然而在这晚秋的御花园中,朱若天漫漫走着,望着繁华的一切,他心中却有着一些不安,一些难过,繁华总有落尽的一天,那在这浮华的背后又会有些什么?对于他这个半路的闯入者,又能抓得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