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一听皇上宣召了,马上脸露喜色。因有约在先,任清风便跟着他进去了!
两人进去皇城,立即有人传着高喊:“广西侬智高觐见——”
两边每隔三五步站立着持枪的侍卫,个个表情冷漠,长长地一直站到了大庆殿门口。
踏过拱桥,走过一个大广场。侬智高瞥了任清风一眼,低着嗓子说:“你可不要乱来,别害我!”
“侬兄弟请放心,我会像菩萨一样的保佑你的!嘿嘿”任清风小声应道。
两人会心一笑,似是多年的故交。
踏上十几台阶,到了大庆殿。门口两个带刀侍卫脸无表情地伸手阻拦者,侬智高和任清风对望一眼,便把手中的剑交给他们。
两人进去一看,偌大的殿内仅五个大臣,显得有些空荡。仁宗皇帝反背者双手,站在龙椅之前。来不及细看,赶紧双双跪地行礼。
“臣侬智高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任清风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一出口,任清风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自称臣,应该是朝中的官员,可他不是。那应该称什么?末将?他还只是一个侍卫呢!算了,既然跟着侬智高这话一溜就出来了,难道吞得回去?
“侬智高,你的奏折朕看了,现在其他官员已经下朝,我且留下吕丞相、晏丞相,还有直谏官富大人、知谏院欧阳大人、徐大人。现在当着几位爱卿的面,你再详尽道来!你且平身!”一个声音响起,虽是平常之词,温厚之音,但是透着无限威严。
“谢皇上——”侬智高站了起来,正要开口。任清风着急了:等你详尽道来,那我要跪到何时?于是高声问道:“启禀皇上,臣、臣,小人要不要平身啊?小人就这么跪着么?”
要命的,见过没规矩,但是还真见过这般没规矩的!
“大胆!怎么如此向皇上说话的呢!”一个苍老的声音低沉喝道。这人就是朝中的宰相吕夷简!除了仁宗之外,算是万人之上的人物了!
仁宗觉得好笑,居然还有这号鲁莽之人!虽然话不得体,但自己确实是说“你且平身”,没有说“你们”,这也足见此人的耿直。在暮气老套的朝政气氛中,也算是清流。
“是朕疏忽了,你也平身吧!”仁宗强忍住笑,挥挥手说道。
任清风站了起来,打量着仁宗。只见他虽然只有三十的光景,但是一脸慈善,双目有神,敦厚之中渗着威严,而威严之中又不乏亲和。
下面两边左二右三站着的五位大臣,有两个年过六十,其余三个都是三十的样子,胖胖瘦瘦的,究竟谁是富弼啊?
“侬智高,你且道来!”老丞相晏殊催促道。
“臣,侬智高,广源州壮族人氏。家父侬民富,太平兴国二年(977年),太宗先皇恩泽,封为检校司空、御史大夫、上柱国,驻傥犹州(今广西靖西)、万涯州(今广西大新县境)和武勒州(今广西扶绥),镇守南疆,抗击交趾(今越南)。经二百余战,寸土未丢。”侬智高侃侃而谈。
“侬族抗交趾,挡于广源之外,朕已知晓!在天圣七年(1029年),朕授汝父邕州卫职,但汝父私结势力,自称昭圣皇帝,封汝为南衙王,改其州为长生国。在大宋王土之上,自立王国自称帝,这又如何解释?”仁宗措辞虽严厉,但是语气却平常,足见其宽阔胸襟。
“自立为帝,是为一统韦、黄、周三大势力,集结壮族民众,一起抗击交趾。但是对大宋皇上,我等祖辈一直称臣,从无二心,也从未出兵侵犯族外的中原之土!请皇上明鉴!”侬智高不慌不忙,解释道。
仁宗沉默不语,稍稍皱眉,环视各大重臣。
“侬智高,我且问你,庆历元年(1041年),你在傥犹州建大历国,自称仁惠皇帝,可有其事?这又如何解释?”吕夷简上前一步,眼里尽是严厉之色盯着侬智高,问道。
“皇上,臣也是被迫无奈之举。邕州物产富庶,尤以金矿为最,宝元二年(1039年)夏,我部兵败,交趾杀我壮民,毁我房屋,夺我财物,掳走一块重达一百一十二两生金。其时,我曾三次向皇上请兵,一直未果,才殃及数万壮民!因此,民众颇有微言,乃拥臣为王,在圣上面前,未敢称帝!”侬智高毫无惧色,朗朗道来,举手投足之间,颇见英雄之气。
这么一说,击到了仁宗的痛处。当初确实没有给予侬智高支援,哪怕一兵一卒,哪怕一分一厘。另外当年太祖就是被麾下拥立为帝的,有些事就是这么微妙。既然太祖没有拒绝,为什么侬智高不可以怎么可以推辞?而侬智高对自己也还是一直俯首称臣。
“侬智高,你遣人来朝,朝廷正有外患之忧。宝元二年(1039年)交趾犯你,但你可知宝元元年(1038年),元昊称帝,挥师三十余万,一路南下,直指关中。西线延绵千里,我朝集各地将士,赴西千里抗之。危难之际,哪能暇顾呢?”这时,知谏院欧阳修辩解道。
“欧阳大人所言极是,我朝无法驰援南疆,实有可原。西线之于南疆尤重,若调你部抗击蛮夷,你当如何?”知谏院徐济成应道。
“皇上,臣不敢怪罪朝廷!但是如果皇上有令,我侬智高定然率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侬智高铿锵有力地应道。
“那现在蛮夷直指关中,契丹正欲挥师南下,你且率部驰援,可否?”徐济成逼问道。
“只要皇上下令,不出一月,我部定然出现在西北之线!”侬智高挺胸而出,向着仁宗躬身表明自己态度。
这一下,全场肃静了!
“好!”任清风本来就是边塞士兵,经历过生死之战,这会儿听得侬智高这一番英雄之词,不禁热血沸腾,从心底里佩服侬智高,因此不禁拍手叫好。
但是这一声叫好,却遭到了仁宗的怒视。各位大臣也面面相觑:这小子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为什么?这就是政治,很微妙的厉害关系,只是武行出身的任清风一万个想不到的。他见到大家的表情好像有些觉得不对劲,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他却没有看见,敦厚的仁宗眼里透出了一丝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