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薛冬青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刘家皇帝那么心急的要收回江陵府的控制权了。
龙象王朝虽然以一个超然的姿态坐落在这片土地上,可是它周围却龙盘虎踞着三大王朝,哪怕就是其中势力最弱建国时间最短的东沙楼兰也有控弦之士二十万,若是倾巢而出,怎么也会拼掉龙象二十多年来积养的三分之一国力,若是与西北大明铁蹄共同夹击,龙象便不得不收缩版图,以天险固守兵力。可是南方还有一个曾经不弱于龙象的大楚虎视眈眈,悍卒北上,以汉中和襄阳的防守力量,若无援军,根本抵挡不住大楚骑兵潮水一样的攻击。如此一个尴尬局面,王朝在内还有可与大内藏书阁并称的龙雀阁阁主赵龙雀,朝堂上被群臣口诛笔伐扣帽子的二皇帝奉天府主黄太吉,东部为人所诟病有拥兵自重之嫌的魏王刘铮,整编北方十七游部私下里被称为与龙象跨江而治的东北王蒙太古,掌握着天下粮仓更坐拥龙象商业龙头的江陵府石不群,这样的内忧外患,龙象实权攥不到他刘室,马上就要成为老皇帝的刘祯如何不急,欲取天下,先扫己室,这便是刘政走下龙椅前要留给子嗣最后的一份保障!
这些股明面上对朝廷俯首称臣实际早已如同藩镇割据的势力,薛冬青最了解的便应该就是有着赵牧之领衔的大名府,有着藏书典籍堪比大内藏书阁的龙雀塔,单单七十二羽中便有可与东厂谍报组织对峙的乌鸦,大名府号称养士九百九,牛鬼蛇神,无分善恶,每一人却都身怀绝技,绝非混迹江湖的泛泛之辈可比,更有一道一武两位神秘莫测的高手坐镇,然而,这些也只不过是大名府浮在水面上的一角而已。
侧目看向那个一身彪炳悍气的持戟男子,薛冬青浮想联翩。
披着白衣的东厂行走浑身霎时爆发出一股浓烈的怨气,看向男子,睚眦欲裂。
“我说老二,你是不是真的是老二啊,当初大明湖你们七个都没打过小爷,今儿就你一人,信不信小爷随手掰弯了你。”
金冠束发的男子提起方天大戟直指东厂行走,嘴角不屑勾起,随即眼神扫过闻仲与二楼持弓人,气焰跋扈的道:“还有你们俩,那么大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吧,承天府瞎眼,大内小刀闻仲,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你们好意思舔脸在这围攻我兄弟吗?二楼那个瞎子,你不用在那不愤,今天你们谁敢呲毛,老子就干死谁!”
一番豪言壮语,听得薛冬青直淌冷汗。
宋缺温醇一笑,好似习以为常。
“庞烈袁!”被叫做老二的东厂行走身上炸出一股子阴气,如同华盖笼罩他整个身躯,寒气席卷,一朵白霜幻成的扭曲面孔出现在他的脚下。
一脸不耐烦的庞烈袁掏了掏耳朵,斜眼撇了他一眼,“叫小爷作甚,跟你那个没把的魏老狗学了点冬阴功,就当自己天下无敌了?!小宋宋,大内小刀交给你了,砍了他。喂,那边那个拎双刀的兄弟,还能不能动手了,不能小宋宋就顺便也把楼上的那个砍了。”
薛冬青轻笑,“杀之如屠狗。”
“好,合我口味!”庞烈袁豪迈大笑,只是笑完,便肃容持戟,这个杀人时从不手软的男子,大步压进。
一直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宋缺提刀面对薛冬青,点头致意,擦肩而过,一身杀伐气暴涨。
“天刀宋缺!”
闻仲目光灼灼。
薛冬青笑着摇摇头,抬头与二楼妖眼四目相对,男子勃然大怒,开弓一箭,直取头颅。
猛吸一口气,薛冬青全力催动长生谣,气血犹如沸腾,体内恍若有莫名神音震动,后背那道巨大的伤口在长生气的治愈下,慢慢愈合,薛冬青再没有压制气息,倒提双刀,一个箭步,冲上二楼。
与东厂行走对攻当中的庞烈袁怔了一下,余光瞥向薛冬青。
那个府主特意交代要照顾的少年身上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气息。
嗡!
薛冬青仰面以毫厘之差躲过铁箭,一脚点在楼梯扶手上,折冲而起,左手幼犬炸出一记惊鬼,右手鱼肠再递一手钓鲸,霸王持刀。
妖眼死死盯着薛冬青。
他自幼注目观微,生有一双鹰眼,可百丈观蝇蚁,刚刚那一瞬间,他清晰瞧见,薛冬青那个被他箭矢贯穿了肩胛的伤口,竟有复原迹象,虽然衣衫点点血迹,可是那处肌肤却在愈合。
不死身!
相传那是新世界大修士才有的神鬼手段,断肢重生,活死人肉白骨,千劫万难,永生不朽。
妖眼不相信那个年轻刀客拥有传闻当中的不死身,一手三箭再开弓,这是他那整天只知玩鹰遛狗逛青楼的纨绔弟弟自一个傻婆娘手中骗来的青鸾箭法,这个自小似乎只为了养活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才跟人学艺的妖眼,只相信江湖儿郎江湖死,而且是爱死谁死我才不死。
老子这趟出来赚银子,孙子才死这!
三箭开,直取薛冬青眉心、咽喉、心脏三处致命部位。
折冲而起的薛冬青违反常理的一脚踏在墙壁上,飞身旋转,腾挪间穿过三箭,对着妖眼再劈一刀。
妖眼狼狈躲闪。那个家伙明明中了闻仲一刀已是垂死之身,强行定住半空的身形又会增加肉身负担,可他却毫不在意,那具肉身此时到底承受着怎样不可想象的压力。
两人已缩进五十步。
薛冬青一刀劈出再劈一刀,而自小摸爬滚打终有今日气象的妖眼也不落后,一边后掠,一边挽弓,无论准头与力道都没有丝毫的影响。往来百十手对攻,一箭复一箭的妖眼突然发现身法敏捷的薛冬青身体一沉,不由喜上眉梢,断气便要你丧命!
就在他体内真气俱付此箭的刹那,薛冬青一吸气,犹似饮如长鲸吸百川,便以更快的速度激射过来,原地一蹬一踏的整面墙壁瞬间龟裂,与来不及开出最后一箭的妖眼擦肩而过。
被割断了喉颈已发不出声的妖眼挣扎两下,栽倒在地,人生最后时刻这个前半生只拿钱杀人的杀手不是在奇怪为何那个刀客的生气、换气如此之快,而是再想那个一事无成的弟弟,八成要受苦了。
呵出一口气,薛冬青衣襟湿透整个后背,分不出是汗水还是血水。
妖眼已经一脚差不多要迈上五楼,而且打小自江湖底摸爬滚打起来,作战经验不可谓不丰富,薛冬青能胜,就要怪妖眼小看了他的一身长生谣,一朵莲花一池水,像是在他体内贯穿了另一个世界,一气生,便是源源不竭。可是长生谣终归也只是一重,远远没有达到一口长生气滚滚接天地的可怖地步。
薛冬青刚要下楼去支援宋缺,突然身体一怔,真实的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同时一直一副痞样的庞烈袁也露出沉重的表情,沉声道:“速战速决,那两尊大菩萨可到最后关头了,小心别被顺手收拾了。”
说话的同时,庞烈袁身上炸出澎湃气焰,战意通天,手持方天画戟,压的东厂行走不断退却。
那边眉清目秀的宋缺也暴露出野性沸腾的一面,一柄阔刀杀气凛然,薛冬青眯眼,他曾在龙雀阁的古籍上看到过这种刀法,大瀑狂刀,传说由西部野山中洪水冲出的一头成精了的蛟衔出。
突然庞烈袁一声闷哼,踉跄两步方才稳住身形。
庞烈袁抿了抿嘴角,目光如炬,扫向几处,冷笑道:“大名鼎鼎的青城掌教,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偷偷摸摸背后伤人的手段了。”
“无量天尊。”
清癯消瘦的韩清寺从天而降,一身月白色鹤氅,两只宽松大袖缓缓飘落,不惹尘埃。
“我说韩掌教,青城乃是道教祖庭,你便也算得上道教当代祖师爷,总不至于如此沽名钓誉,拉脸和我一个无名小卒动手吧,这可有失名誉啊。”庞烈袁虽然一脸玩笑,目光却从未离开韩清寺身上半分。
古井无波的韩清寺缓缓摇头道:“大名龙雀,名满京华,岂是小小青城可以媲美,当年火烧鹿台的赵狂儒网罗天下高手无数,府内清客幕僚何止百人,你庞烈袁,虽名不显天下,却在不足而立之年连登九楼,恐怕除却贵府那两位不出世的老神仙,可谓大名第一高手,怎成了无名小卒。”
庞烈袁无奈一笑,“江湖人瞎传的,大名府能耐人多了去了,我庞某无非给赵府主跑跑腿罢了。”
最后半句庞烈袁咬字极重。
韩清寺默不作。
庞烈袁沉声道:“当真要留下我们。”
薛冬青捏着幼犬的手心满是汗水。一边是刘室气运,一边是西陲羽翼的大名龙雀,似乎天平要向那面倒啊,哪怕接下来要应付的是大名府悍不畏死的报复也不及青城百年传承重要,什么以大欺小的名誉,那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走!”
庞烈袁仰首嘶吼,身形暴退。
同时薛冬青与宋缺也急速后掠。
哪怕还震惊于庞烈袁已经上九楼的薛冬青也清楚知道,当年超越了老祖的青城第一人沈一舟也只是修出了三花,如今勾玉两花韩清寺又有几人可以抵挡?
这是一个足以与外面那两头老怪物比肩的道人。
“疾!”
韩清寺面无表情,原地未动,右手三指并拢劈下,袖袍轻轻,一柄乌色木剑凌空出现在庞烈袁头顶,当头劈下。
刻有龟蛇莲花的小木剑杀机深沉,杀意恍若要化为实体,就连薛冬青背后已经渐渐愈合的伤口也被那股恐怖杀意再次崩开。
“你们走!”
庞烈袁一脚踏出的同时原地转身,挡在两人身后,身上炸出澎湃真气,犹如炽烈的金色火焰,整个肉身恍若铜炉轰天燃烧,双手持方天画戟,对着劈砍而下的木剑挥出一戟。
如山沉重的木剑一触即退,像是被这一戟扫退,可是薛冬青却看到庞烈袁紧咬的牙缝间流出鲜血,就连他身上那套明显不是凡品的甲胄也寸寸龟裂,可想而知刚刚他承受了多么大的力道。
薛冬青也停下脚步以右肩靠住踉跄的庞烈袁,生生止住颓势。宋缺也反身而回,对着纠缠过来的东厂行走劈出一刀,本就在先前几番对战中岌岌可危的前堂,因为宋缺这有意的一刀削断了一根承重木整座前堂轰然坍塌。
三人冲出废墟,宋缺前面开路,薛冬青扶着庞烈袁跟在后面,虽然韩清寺没有直接现身,可以一股实质般的可怕威压却始终笼罩着几人。
“这王八都快活成精了还跟咱们过不去,老子伤好了……咳咳……非要打残他青城人。”庞烈袁一边穿梭在林中,一边咒骂,随口吐出一口血痰。
突然,左侧深林中,冲出一道黑白两色光柱,一张巨大的黑白太极图浮现,阴鱼游动,阳鱼跃起,流淌出无尽恐怖气息。
庞烈袁突然驻足眯眼看向那边,感叹道:“看来‘横世间无敌’也不是真的无敌呀。”
骤然,一柄木剑从天而降,直坠大地。
再有宽衣大袖的韩清寺盘坐虚空。
仿佛一座看不见的大钟罩在三人头上,以杀止杀的道士韩清寺独坐钟顶。
韩清寺低头望向薛冬青三人,神色清冷,瞳中勾玉两花缓缓旋转,阵阵杀意冰冷刺骨。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木剑震动,化成一道乌光拔地而起,恍若一条地底冲出的大蟒,直撞薛冬青三人。
“干你祖宗十八代!”
庞烈袁挡下薛冬青与宋缺二人,一声怒吼,长发倒竖,整个人都在发光,宛若天狼啸月,方天画戟激射出冲天锋芒犹如一根擎天柱,砸向大蟒。
“咻!”
木剑缠绕紫气,剑势如虹,洞穿了庞烈袁胸口,在空中划一道弯,悬停在韩清寺身旁。
恐怖的力道直接炸碎庞烈袁身上的甲胄,在他的右胸口上开了一个婴儿手腕粗的血洞,鲜血流淌。
速度太快,快到薛冬青与宋缺根本反应不过来,那柄木剑离去,二人方才扶下重伤的庞烈袁。
就算大祸临头,性子不羁的庞烈袁依旧嬉笑怒骂,面对江湖上顶尖的高手,没有一点畏惧,吐出一口血沫,“不上九楼,还真干不过这老王八。”
韩清寺并未着急下杀手,低头俯视三人,一弹指,一道神光激射过去,声音清冷,“修行先修口。”
未等庞烈袁出手,薛冬青踏前一步,一呵气,冰池面氤氲缭绕,一气如狼烟,上涌昆仑,左手惊鬼。
“修口不修心,修什么狗屁。”
刀芒崩碎一指神光,庞大的气流吹拂的薛冬青衣角猎猎。
庞烈袁哈哈大笑,好不畅快,一手搭在薛冬青肩头,抬手指点着韩清寺,不屑道:“枉你做天下道首。当年赵掌教兼济天下,一苇渡江,于汉陵口洪水中解救数名百姓,隆中瘟疫,黄掌教只身前往,施药愈人,南郡有百年毒蟒作恶,沈掌教一剑千里斩蟒头,而你不过是修出了勾玉两花,便被称为青城先代祖师转世?哈哈哈,真是玷污了几代祖师的清誉!”
韩清寺勃然大怒,青城相传几代的木剑嗡嗡作响。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韩清寺蓦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一柄婴儿小臂长的飞剑,不知何时来到九丈外,沉沉浮浮。
“尊驾何人?”
缓下心神的韩清寺盯着飞剑,沉声询问。
幽幽林中未有回话,沉浮短剑却剑指韩清寺,一点锋芒吞吐。
宋缺看向庞烈袁,小声问道:“七十二宿?”
庞烈袁摇摇头,眯眼看向不见人影的深林,摇头道:“应该不是。有这种修为的只有后府那个深不见底的老家伙,不过若是他本人身来,恐怕早就劈了韩清寺,不知这江湖中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
说完,庞烈袁深深看了一眼那柄飞剑,拍了一下薛冬青肩头,“走。”
见到三人不断后退,韩清寺呵呵冷笑,不带感情道:“走得了吗?”
嗤!
小小飞剑吞吐出的剑光骤然暴涨,炽若骄阳,微微一晃,虚空便出现三百六十五道剑影,挤满这片天空,笼罩韩清寺。
薛冬青倒吸一口凉气,满天剑光,灿烂刺目,一晃动,便是三百六十五法剑,这御剑人手段惊天。一旁庞烈袁眯眼喃喃道:“一身独上楼顶,轻笑天下众生。”
回过神,三人迅速撤离,虽然惊异于来人手段,不过此时却非观战时机,一个不小心就要被肆意剑光切成肉片。
刚离开不久,三人便感受到背后传来刺骨的剑意,被称为青城先代祖师转世的韩清寺也并非随意拿捏的人物,想想两位不世高手之战,直教人心驰神往。
薛冬青暗暗惊讶于庞烈袁体魄惊人,硬受了韩清寺两道剑光,更是被在胸口上开了一个血洞,此时竟依然能跟上薛冬青与宋缺的速度。韩清寺那可是三、六、九三关,九玄关九楼之上的强者,没有被当场击杀,已是莫大幸运,管中窥豹,受伤最重的庞烈袁全盛时期要强大到何等地步!
穿梭于林中,宋缺随手摘了几株野生草药,手劲揉碎后按在庞烈袁伤口上,一直硬汉形象的庞烈袁疼的直咧嘴,脸色苍白却依然调笑道:“我说小宋宋,你就这么喜欢摸我的胸吗?”
温良不语的宋缺默默加重了手劲。
“不知道张良、何象他们如何了?”
额头开始浮现汗滴的庞烈袁吸了一口气,看向远处深林,“没关系,那两个家伙不像你木头似得,机灵的很,再说他们那边都是小鱼小虾,收拾起来绰绰有余。”
换成前面开路的薛冬青不回头的问道:“牙青不是说此行并不暴露大名府名头吗?你们还这么招摇过市,不会有事吗?”
庞烈袁嘿笑了一下,回道:“当初离开大名府前往江陵的,并非只有你一个,只不过对每个人都这么说罢了,也算是一种考验吧。”
说完以后,神色有些暗淡,轻叹一声,低沉道:“不过能再回大名府的,可能就剩你一个了。没想到这次博弈,几方人马都往死里下了手,几方势力出动高手近百人,那可都是顶尖的那一撮人。最不幸的应该就是应天府了,去年过九关上十楼的坐镇高手枪圣林子虚碰上了最会以杀止杀的两花勾玉韩清寺,哪怕相遇时间再延后两三年,他林子虚也不会落了个筋脉尽断的下场。”
“韩清寺好手段。”
薛冬青倒吸一口凉气,那枪客他见过,武力值绝对恐怖,没想到竟被韩清寺直接废了。
宋缺揉了揉草药,疼的庞烈袁又是一阵呲牙咧嘴,幽怨的看了一眼“小宋宋”,回道:“最惨的还不在这里。”
庞烈袁指着北方。
“在局外。”
宋缺原地盘膝随口补充。直到此时,薛冬青才看见在他左肋下一道刀伤湿尽衣衫。
嘴上再小看闻仲,那人也是三十年前便被人叫做大内金刀的男子。
“棋盘外的博弈才是真正的大局,咱们这里无非就是一隅步步见血的缠杀。据前两日得到的密报,王朝三大王牌军之一,被称为精锐中的精锐的九千黑蛇军被一股来历不明的军队袭击,而在那之后无论遇袭军队还是埋伏军队均遭到另一股不明身份的轻骑攻击,整整三队黑蛇军伤亡大半,玄冥将吴煌奇且战且退,途经龙门、青狐丘、下野时,却有数目不详的铁骑杀出,那股做黄雀的轻骑被整个包了饺子,一兵一卒未曾逃出,袭击黑蛇军的军队也在扔下了一千多具尸体后撤退。北部一直势如水火互有摩擦的东北王蒙太古与奉天府主黄太吉两人也没闲着,悄没声的干了一架。就连西北大明也掺和了一脚,这几日,攻击愈演愈烈,亏有冠军侯郁野禅挡住了江左丹扬兵,不过也是几场惨烈的厮杀。”
庞烈袁说这么会话已经气喘吁吁,咳嗽了几声,捂住嘴,随即不在意的背过身后。
宋缺皱眉看向庞烈袁,关切问道:“怎么样?”
庞烈袁白了宋缺一眼,满不在乎道:“当然没事,还没把我们的小宋宋安全送回大名府,我怎么舍得死。”
谁都没有笑。
薛冬青也好宋缺也好,都清晰的能看到那道浮在他脸上的紫光。韩清寺刺出的那一剑,绝不是仅仅留下了那道伤口,道剑斩生机,现在庞烈袁体内绝不像他表面那么简单。
抬头看了看天,东方已露鱼肚白,林中也腾起片片雾霭,丝丝凉凉的寒气弥漫开来。薛冬青身上的黑衣早已看不出原色,只能依稀瞧出一层暗红色,昨夜杀戮太重,那座江湖客栈也应该被拆的七七八八了,也不知道小和尚和他师傅如何了,还有那个苦命的小姑娘,叹了口气,薛冬青开口问道:“被围杀的是赵府主的白袍军?”
庞烈袁摇头道:“当然不是,若是权谋,赵府主兴许赶不上岐山阁里那头幼凤,若说武争,他还是太小看了赵白衣。一天内大名府出动了二十二宿,数百名精于刺探的斥候散落在江陵境内,最后府主毅然决然放弃了出兵。至于那两股人马,第一股重创了九千黑蛇军的应该就是隔壁顺天府那个流氓府主的鲜花军,虽然最后折了一千鲜花卒,不过也算没陪本,至于那想做搂草打兔子买卖的轻骑,大名府也没查出番号,不过那人恐怕要上吊了,五千轻骑搁哪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哈哈哈。”
大笑的庞烈袁引得一阵咳嗽,他连忙捂住嘴巴,不过指缝间依然有鲜血溢了出来。
已不见初时英姿勃发的庞烈袁依然满脸笑意。
“走吧。”
手持双刀的薛冬青当先开路,宋缺负责殿后,希望庞烈袁拄着方天画戟走在中间。
然而这个曾在大明湖畔一人杀得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东厂七铃铛噤若寒蝉的男子,起身时猛然仰面,似乎是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眼眶湿润。
好半响,一声叹息,大江东去,落日宛沉。